在宏家别墅热热闹闹吃了顿晚宴,宏老爷子高兴多喝了几杯,便忍不住叹息起来。 “忆往昔,高朋满座,少年英姿。匆匆十余个春秋,余者寥寥······” 众人都知道,宏老爷子是在说当年的事情,他的小儿子宏建霖时常召集一帮同学好友来家做客,那时候他们还年轻,而现在曾经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剩下陈迁。 那些年轻人战死在天南地北,连尸首都寻不到,战死在国内的还好,可是有人战死在国外,想找个纪念碑悼念一二都难以寻到。 陈迁抬手抚摸着宏益的脑袋,只希望他能够摆脱父亲的宿命,他的父亲深受封建摧残,连自己所爱之人都无法保护,让他的亲生母亲含恨自杀。前往战场拼尽全力,最终死在某位光头佬的指挥之下,最终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怪诞人生。 “去拜祭过吗?”陈迁问。 宏益低着下脑袋,而后木讷地点点头。 他知道陈迁所说的拜祭是什么意思,在来沪上的第一时间,他便在祖父母的带领下前往八字桥,陈迁在那里立了一块纪念碑,那是他父亲战死的地方。 宏益从未见过父亲,宏建霖战死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 见自己父亲喝多了瞎嚷嚷,宏建淼生气的将他杯中酒水拿走,让他少说几句,晚宴还是在一片祥和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 临近深夜。 陈迁也开车离开,临走之时宏建淼还在喋喋不休,让陈迁少做些天怒人怨之事,不然早晚会遭报应。 回到南京西路的红墙公寓,汽车一路歪歪扭扭停在楼下。 两人在车内嬉笑打骂,快活得不得了。 “最近天气不好,床单可晒不干。”陈迁一脸坏笑。 杨慧举起拳头轻飘飘砸在他胸口:“还说,之前我的修女裙都被你撕坏了,坏种一个~~~ 别乱动,大马路上也不嫌臊。” “刚刚在我哥家里,可是答应过我的。” “答应什么?” 顺势瘫倒在怀中,杨慧目光迷离,半晌之后,脸上满是口红印的陈迁将腰间的枪套解下随意丢弃。解开衣襟上纽扣,陈迁闲着没事大晚上跟妻子找乐子。 “就不能少缠几圈?”陈迁。 “别咬,疼死了~~~”吃痛之下,杨慧微微皱眉。 真当两人抱在一起啃的不亦乐乎时,一束光从楼上洒落。 抬头看去,发现房子里忽然亮着灯,陈迁和杨慧两人面面相觑,刚才可没亮灯。怕不是有蟊贼闯空门,知道杨慧是独居在家,所以有恃无恐。 等待片刻,确定不是电线接触不良,而是有人打开电灯。 顾不得感受手指传来的柔嫩湿滑,把手从杨慧裙子里抽出来,陈迁开始在车里四处寻找随意丢弃的配枪。 “我枪呢?” 杨慧整理起裙摆,没好气道:“对准我的,还是你丢的?” “你屁话真多,家里进贼了。” 撅着屁股,陈迁在车里角落找到配枪,取出弹匣检查,随后拉起枪膛上弹,打开车门走进楼。而杨慧整理好衣物,也紧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 来到门口,见房门虚掩,陈迁小心翼翼推开门,客厅里坐着一个人,正在用饼干蘸着白糖吃,很是肆无忌惮。知晓住址,且能肆无忌惮大吃大喝的只有一个人。 “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杨丰坐在沙发上放下饼干盒:“有事,我也没想到你们俩出去玩了,这会儿才回来。” 走进屋,杨慧看见茶几上散落的包装纸袋,还有满地的食物碎屑,气的不行。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廖玉燕是怎么忍受他这样不爱干净的人。 陈迁按下保险,将子弹退膛收好配枪。 “什么急事,大晚上还来这里?” “小妹,给我泡杯茶。”杨丰喊道。 “你可真会使唤人,明明已经成家立业,还把我当成佣人。” 见杨慧走进厨房烧水泡茶,杨丰拍打身上的饼干碎屑,低声向陈迁汇报一个重要消息。 “您还记得当年在闸北情报组的时候,咱们不是往中统安插一个‘暗流’,叫黄伟。从年初起,我便开始整理之前的资料,多亏您当年在淞沪会战时,让我护送这批秘密资料去后方,不然我还真就忘记了。” 暗暗皱起眉头,陈迁一时间没想起这茬,见陈迁在脑海中思索,杨丰拿出一个用火漆烫封的文件袋,上面印着‘绝密’二字。 “继续说。”陈迁低头翻看着文件资料。 杨丰神神秘秘说:“后来沪上沦陷,这小子跟着中统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抗战胜利前夕,这些人员又被中统重新找回布置工作。此人目前在市政府社会局工作,那是党通局公开的特务单位。 我找上黄伟,对方也答应继续为团体提供中统内部情报,这小子在咱们机要室可是留了档案的,不答应不行。” “怎么,你弄到党通局的内部机密?” “不是。” 杨丰继续说:“今天下午,这小子秘密找到我,说是一个叫张连芳的红党分子向社会局自首,还上缴武器,说表示愿意投靠中统。” “人呢?”陈迁问道。 “正在跟社会局讨价还价,据黄伟所说,此人知晓红党华中分局所有人员机密,还说在保密局和党通局内部有一位级别很高的红党干部。党通局沪上高层还未知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是您能够一举破获红党华中分局,必然能够东山再起,何必在军法执行部当一个审判庭书记长。” 此刻,陈迁脑袋有些头晕目眩。 华中分局,能知晓华中分局所有人员机密情况,这个张连芳级别也不会低。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背叛红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通知红党方面,让他们尽早撤离才行。 可是自己跟华中分局并无联系,也不知道张连芳跟社会局的特务讨价还价到什么地步。 收起文件袋,陈迁冷眼盯着杨丰:“张连芳现在在哪儿?” “社会局的特务把人保护起来了,我刚从那边过来。” 深吸一口气,陈迁说:“有没有胆量跟我一起去办一件事?” “您说。”杨丰一脸兴奋。 “咱们两个去把黄伟和张连芳杀了。” 此言一出,杨丰跟见鬼似的,脸上的兴奋之色转瞬即逝,变成深深的恐惧。这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跟他摊牌,陈迁是红党,货真价实的红党,如果不是红党,绝不会生起这种念头。 “你、你是~~~我~~~” 陈迁指了指厨房内烧水泡茶的杨慧:“嘘,不去就闭上嘴,去就点点头。” 震惊也只是一霎那,杨丰毫不犹豫的点头,两人不仅仅是感情深厚的兄弟,陈迁还是他的恩人加妹夫。而且陈迁跟红党做过情报交易,杨丰也知道,他只是震惊陈迁会直接摊牌。 “小妹,我和子升出去喝酒了。”杨丰对准厨房说。 端着泡好的茶水出来,杨慧鼓起腮帮子,眼神凛冽盯着陈迁。 “大晚上跑出去喝酒,我看是喝花酒,不准去!” 陈迁推了杨丰一把:“我去办个事,明天早上你就去我哥家里,等忙完之后我就去接你回来。” “喝花酒就去喝,跟我扯什么虎皮。” “呵呵~~~”陈迁懒得戳破妻子的自我安慰。 侧过脸,杨慧皱起那双极好看的眉头,杨丰见此摇摇头,离开房间,将房门带上。 陈迁走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下,杨慧翻了个白眼抬脚踩了下他,陈迁捂住她的小脸,狠狠吸了一口她的脸,朝地上吐了嘴口水,那是她脸上的胭脂水粉。 “呸——!”陈迁关上门便跑。 “陈美福,你什么意思?” 杨慧端着茶盘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以她的聪慧绝不会相信自家老哥等到大半夜,只是找陈迁出去寻欢作乐,必定是有重要事情。陈迁知道她不会相信,只能尽可能让她了解事情的重要性。 房门关上,杨慧端着茶盘走到客厅,将茶水放下,小步走进卧室,在衣柜夹层里取出一把PPK特工手枪,压好子弹握在手中。 嘴里喃喃念叨着陈迁留下的交代:明天早上,去嫂子家。 杨慧站起身,她忘记问陈迁要是不回来接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目光不由地黯淡下来。 若一去不回,那便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