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凌晨,寒风很是凌冽。 两人坐在小汽车内,陈迁擦了一下嘴上的口红印,低头检查配枪,许久没有进行行动,他必须要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这是突发性事件,也是情报行业的常态,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过明天,看见晨曦照射在大地上。 杨丰也在检查武器:“什么时候,小妹也知道,咱们是一家人。” “就在闸北组的时候,小慧知道不多,现在你反悔,我可以让你走。”陈迁说。 “那可有些年头了,原本我以为你是在江北打游击的时候接触上,现在看来,当年在江北打游击的时候,整个江北国军武装都被新四军打的抱头鼠窜、损失惨重,咱们能越发壮大,是有原因的。” “我不是红党。” 杨丰愕然看着陈迁:“乖乖,您在跟我开玩笑,既然不是红党,为什么非得拼命一搏。要不然您找红党分子,咱们把情报通知到位,完事儿去水手街喝酒算了,干嘛那么拼命?” 检查好配枪,陈迁将其放回腰间枪套,目光不觉看向公寓楼正亮着灯火的那层。杨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但还是不解,既然不是红党,为什么非得拼命? “在江北的时候,我跟一个红党高级干部提了个要求,若是有一天他们打下天下,请念及我的情谊,对我的家人好生照顾。 对方答应了,说会倾尽一切报答恩情,我甚至得到某位红党大人物的许诺。搏一搏,如果党国败亡,咱们一家能保得一个平安,你说是不是?” 杨丰抿着嘴,发动汽车:“狗屁主义、混蛋党国。 老子只知道当年没钱给阿母治病买药,是你帮我的,要不是你让小妹和阿母搬去租界,我们一家早死在闸北那堆瓦砾废墟中。我们是兄弟,你是小妹的丈夫,也是我的恩人。” 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陈迁递给杨丰一支,划燃火柴点燃。 “去汉口路192号,先和红党的人商量如何行动。”吐出一口烟雾,陈迁说。 “好。” ······ 已是深夜。 李屹然早早的睡下,忽然听见窗户外面传来敲门声,他猛的睁开眼。 玻璃窗传来清脆的声响,睡在一旁的孙兴月也醒了过来,两人噤声倾听,随后起身下床。孙兴月脚步轻的跟猫一样,走去卧室角落里,从夹层中取出手枪递给丈夫,自己也紧紧握住一把手枪。 用睡衣遮盖住手枪上膛,李屹然走到窗户边。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急情况,十万火急!” “是陈先生。” 李屹然对妻子说,后者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紧握的手枪。 披着外套,李屹然走去开门,忽然发现陈迁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他的心腹手下,也是保密局沪上区总务组组长杨丰,两人认识。 “十万火急。”开门后,陈迁直言了当。 “进来说。” 将两人带进屋内,还未落座,杨丰便跟李屹然说明原因。 华中分局张连芳叛变投敌,向市政府社会局自首,并且愿意提供所知道的一切华中分局人员身份机密,目前双方正在讨价还价。事发未超过十二小时,目前党通局和保密局高层尚未知晓。 闻言,李屹然也是难以置信,主动投敌叛变,而且这个张连芳级别不低,这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情报准确?” 陈迁有些生气:“大晚上的,老子不搂着老婆睡觉,上你这里打哈哈,我闲的蛋疼是吧?” “你的意思呢?”李屹然问。 “此事事关华中分局同志的安危,我不能调动宪兵出动,只能寻找可靠之人。咱们分成两路,你即刻向上面通知,说明张连芳叛变一事,我带人去制裁对方。 而且估计此人就是潜伏多年的‘细胞’,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与党通局之间的联系,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能让他主动暴露,肯定是对方掌握机要情报。” 细胞细胞,李屹然已经被‘细胞计划’折磨够了,不仅仅是他,红党地下组织也是吃够‘细胞计划’的苦头。这都十几年了,‘魔术师’留下的计划还在发挥余力,破坏组织。 没时间商议具体行动计划,这件突发性事件不仅仅让陈迁措手不及,也让李屹然一时间也有些震惊,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不行。” “嗯?” 李屹然目光锐利:“我现在就去向组织汇报,但你决不能冒险执行制裁行动,一切以保存你的安全为前提,这是‘为农同志’下的死命令。” 陈迁说:“双管齐下,这是最好的处置办法。向组织汇报,通知华中局人员转移,同时执行制裁行动,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你不会不懂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把对方藏身地点告诉我,我会向组织进行汇报,争取让地委武工队的同志出手。你的任务是善后,一旦对方躲过制裁行动,你利用身份第一时间将叛徒逮捕起来,给组织上的同志争取撤离时间。 求求你了,可以吗?” 张开嘴,陈迁还欲争辩几句,一旁的杨丰直接将他拦住。 杨丰说:“既然他们不让咱们出手,何必以身犯险,李先生说的没错。咱们应当利用身份优势,在红党行动队任务失败后,第一时间将张连芳逮捕关押,给他们的人撤离争取时间。 而且您还能借此东山再起,再度统领咱们沪上区的人马,无论是警局、交通警察宁沪杭铁路分局警务处、市政府调查处、还是警备司令部,都是您的旧部,他们会愿意看见您东山再起的。”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求您了。”李屹然哀求的说。 一面李屹然在哀求,一面是杨丰的阻拦,陈迁最终还是放弃以身犯险。 见陈迁放弃亲自前往进行制裁行动,杨丰松了一口气,而李屹然也安心下来,在杨丰向李屹然说出具体人员地址情报后,李屹然穿戴好衣物,准备前往电台所在地向组织进行汇报。 临走时,陈迁将汽车钥匙递给他。 “开我的车,遇见巡查的宪兵和巡警,没人敢拦的。” 接过汽车钥匙,李屹然点点头:“多谢,记住你要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负责的工作,而不是一贯大包大揽。或许您休息太久了,按理说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屁话真多。” 骂了一句,两人目送李屹然开车离开。 揉着稀松睡眼,李筱棠从房间里走出来。 “爸爸呢?” 听见女儿的声音,一直躲在卧室的孙兴月出来,路过陈迁身边时礼貌一笑。 “回去睡觉,爸爸出去办点事情。” 李筱棠跑到陈迁面前,气势汹汹道:“陈叔叔,我要跟你告状,牛暑欺负我,说我是小汉奸。” 捂着额头,陈迁说:“我的小姑奶奶,您要是高抬贵手别见面就揍地瓜,他能骂你是小汉奸吗?” “哼!一个大男人打不过女孩子,还有道理了?”李筱棠昂着头。 一旁的孙兴月扯住她的耳朵:“你打人还有理了,现在陈叔叔找上门,都是你的错。” 有些无法忍受这对小冤家,自从在沪上区长官职务上留职治病后,陈迁便住在牛二车厂附近,好几次地瓜哭着找上自己,说被李筱棠这个丫头揍的满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