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之后,其他人还是照常上班,陈迁倒是无所事事。 戴春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山城,趁着这段时间,陈迁一个人四处乱逛,想要熟悉一下山城的情况,和邝知友两个人拿着军用制式地图,满山城乱转。 如今的山城市区千疮百孔,到处都在挖防空洞,不仅仅是动用劳工,而且还有大批市民学生和工人参加,每一个人都抽出空参加这样的义务劳动。 青石板道路上,黝黑的挑夫将一篓一篓的石块泥土挑走,下至孩童都用小背篓背着渣土。 肖家湾,这里也是一片忙碌,整个工地差不多有几百号人在挖凿防空洞。 陈迁拿着地图过去瞅了一眼,防空洞已经修建长达三百多米,内部蜿蜒,有着多个房间,配属有通风口、排风扇,一律按照军用标准实施。 拿着军统的证件,陈迁走进去看了眼。 进入百米后,便不是钢筋水泥土浇筑,而是用各种火山石、鹅卵石、就地取材的碎石土。 昏暗的隧道内,陈迁拿着手电筒摸索一块石头,这绝不是花岗岩,而是有着大量气泡空洞火山石。好在有钢筋水泥浇灌,应该不成问题。 陈迁是挨过日军飞机轰炸的,数百公斤的航弹丢下来,当时的防空洞整个空间都在颤抖,那可是用钢筋水泥土浇灌的,所以才能经受住军舰巨炮、轰炸机航弹。 越往里走,空气便越稀薄,陈迁感受到里面很闷,四周都没有通风口和排风扇。 “走吧。” 陈迁摇摇头,拿着手电筒离开。 “大家干活的热情很高涨,跟咱们在淞沪会战时一样,那些支前工人和市民们也很热情。” “当然,咱们不差爱国者。” 邝知友很是感慨,这让他想起在淞沪会战时,那些冒着枪林弹雨的民工和市民,掩体工事内的士兵在射击,他们则在工事外加固施工,很多人死在工事外。 哪怕只要移动数米就能躲进工事内避难,但他们从不后退,悍勇无畏堪比中央卫戍师的精锐。 ······ 一连三日,陈迁都和邝知友一起,把附近摸了个七七八八,市区也逛了个遍。 唯一让陈迁气愤的就是政府税务署的关卡,过个嘉临江,只要坐船就要收钱,不是船票,而是车船税。交了车船税还不算,每个区县还有独立税务署,跨区还要交过路费。 气的陈迁给收税的官员两拳头,打完说自己是军统的人,让他们打电话去罗家湾自己问。城防司令部的警察们也不敢管,好声好气把陈迁给送走。 山城的气候怪到离谱,陈迁本以为沪上的天气就很怪,特别是夏秋之际,总是会刮台风,能把房顶屋瓦吹翻的那种。但是山城虽然不刮台风,但是气候很怪。 热的要死,空气又湿润,连带着他的腰都疼起来。 转悠一天之后,陈迁揣着搪瓷盆走去公共浴室洗澡冲凉,一进去,不少男同志都有意无意偷看陈迁。 “长官,看来您挺受欢迎的嘛!”邝知友打趣道。 澡堂子里,陈迁脱下衬衣赤身裸体,顿时引来不少男同志的围观,一个个又怕又羡慕。 无他。 陈迁腰上的枪伤伤疤太过于显眼,前面一个眼,后面则是一个洞,伤疤很是狰狞。肩膀靠近颈骨处也有一处枪伤,这是在华北时留下的。 现在陈迁的名声已经在局本部彻底传开,其中更有王泽湘、卢俊兴、周安民他们推波助澜,给陈迁造势。大家都知道陈迁是个狠茬子,身上数处枪伤,都是打在要死人的地方。 冲了个凉水澡,陈迁将肥皂留给邝知友,这玩意儿还是紧俏货,一般人很难用得上。 端着搪瓷盆,陈迁坦露上半身走出浴室,站在洗漱台刷牙。 路过的人都诧异看向他,那些个女同志们更是趋之若鹜,这些天只要陈迁去洗澡,保准锅炉房的热水都烧的来不及。 洗漱完。 陈迁前脚刚到宿舍房间,后脚卢俊兴便跑来。 “子升,戴长官要见你。” “现在?” “不然呢?” 穿上一件衬衣,陈迁急忙走去。 沿着碎石子铺就的道路弯弯曲曲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局本部戴春风的办公室,卢俊兴进去通禀,没两分钟便出来,让陈迁进去。 “子升,你在长官面前还需注意,有些长官不喜的事情千万别说,知道吗?”卢俊兴不放心的交代。 “晓得。” 整理好衬衣上的风纪扣,陈迁抹了一把有些湿润的头发,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请进!” 一板一眼踏着军步走进去,屋内戴春风坐在办公桌前,手持茶杯面带微笑,看见有着浓郁军人作风的陈迁走进来,立正,严肃的向他敬礼。 越是这样,戴春风越是满意,眼中尽是对陈迁的欣赏。 “报告长官!原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沪上特区书记室代理书记长、忠义救国军政训处督导书记,少校陈迁奉命向长官汇报工作!” “嗯,不错。” 戴春风站起身,在办公桌前踱了几步:“很有军人作风,前些日我遇见吴求建少将,他对子升你可是念念不忘,说你有军人之里,也有军人之表。 以往来那些军队之人看不起咱们军统,你可是为我们军统长脸不少。” “吴团长?”陈迁疑惑问。 他说的是曾经在淞沪会战中,与其一同在闸北血战的五二三团团长吴求建。 戴春风含笑点点头:“正是。 不过现在可不是吴团长了,他在淞沪会战之后被委任为七十二军补充一旅少将旅长,如今携家居于山城,奉命在南岳督办游击干部训练班,担任少将班主任。” “那属下可要拜会一番。” 戴春风抚掌笑道:“你要拜会的人可不少,还记得华北通县安保总队的张庆余将军,他现在也在山城,任职于军政部第六训练处担任处长。 张将军携夫人及公子还来过罗家湾,是来寻你的,见寻不见你,张夫人临走还几番交代,要托我转告说是十分感谢子升你当年冒死相劝。” 闻言,陈迁心中一暖,脑海中不觉想起当年除夕之夜,冒着其膝盖深的厚雪去沧州。不觉又想起老四,对方战死在沪上,实在叫人惋惜。 可战乱之际就是这样,既有难得一见的相遇,也有天人两隔的遗憾。 车马慢,音讯亦难。 戴春风是个极懂察言观色之人,也是个极会调节气氛的人,经过他这么一聊,房间内的气氛便融洽许多。 他邀陈迁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办公桌的沙发椅上,笑盈盈看着陈迁。 “此次调你回本部就职,你来山城这些天,我一直没有时间见你。” “老师为国为民,劳累公事辛苦了。” 戴春风笑道:“你这小子,在沪上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当时说什么也不回本部,现在回来了,嘴巴不硬了,知道局本部不是你沪上区的一亩三分地。 这局本部可不是沪上区,在沪上区以前有王新衡放任你,后来又有道三兄护着你,把你当金元宝。回了局本部,你以前的陋习都要改掉,知道吗?” “是!谢老师教导,学生定会改正。” “少跟赵理君他们瞎胡混,沾惹一身坏习惯,让你戒赌,你可曾听进去?” 陈迁站起身:“学生早已经戒赌,如今已经两年未曾赌过。” “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