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本部的办公地很大,汽车驶入一片碎石子铺就的道路,杨丰也将车速放缓些许。 “长官,这是今年才搬来的,很多地方都在扩建。从前门垭子到后门的中山二路都是咱们军统的地盘,这里比不上沪上一马平川,走个路都要下坡上坡。” “看来你在本部长见识了啊。” 杨丰挠挠头一笑:“都是王科长教的好,他教了我很多事情。” “也包括局本部里的小山头?”陈迁问。 “嗯。” 见杨丰知道深浅,显然王泽湘没少教他如何为人处世。局本部里有三大山头,以戴春风为首的江山派,也是军统局内部最大的派系,还有唐纵的湖南派,以及郑介民的广东派。 同时内部又有黄埔系、洪公祠特训班系、杭训班系、青浦、松江训练班系,还有原来南昌行营调查科的一派人马,其中派系复杂程度、牵扯之深,也是戴春风头疼的一大原因。 陈迁关系比较特殊,他是黄埔系,又是洪公祠特训班毕业,跟赵理君关系密切,而赵理君是江山系的骨干人员。但陈迁不是江山人,而是湘省人。 如此,也是周伟龙这个黄埔学长、湖南系骨干,复兴社十人团元老依仗信任的原因之一。 江山系、湖南系、广东系依照地域区分,三名大佬很是依仗乡党。但其麾下又分出很多派系,中高层干部又分为很多派系,乱的不得了。 军统三名高层各自为系,如今中高层干部内由江山系及黄埔系把持,黄埔系中从洪公祠特训班出来的人又受到戴春风重用······ 这些关系派别虽然现在并不明显,也无抬头的趋势,原因是戴春风还活着,众人都以他为中心进行活动。 ······ 汽车从曲折的碎石子路驶过,停在一片空地上,偌大的停车场内停着满满当当百余辆各种汽车。 大卡车、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 杨丰将汽车稳稳当当停在门口。 “小丰,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系的吗?”陈迁问。 杨丰睁大眼睛:“属下是戴长官的部下,只听从长官的命令。” “啧啧啧。” 陈迁笑了笑,这小子脑袋还蛮灵光,看来在本部混迹一段时间没白混,知道在军统里谁给他发工资。谁发工资谁就是老板,这也是军统之人为什么称戴春风为‘戴老板’的原因。 管他什么派系不派系,是江山人还是沪上人,谁给发工资就听谁的,戴春风发工资,肯定听戴老板的。 一下车,在前门垭子早有人等候,见陈迁抵达。 不多时,十几个人便呼啦从大门口走出来,为首的是行动处警稽科科长王泽湘,还有自己在洪公祠特训班的一些同学,包括‘甲室’秘书卢俊兴,警卫室队长周安民。 以及一些自从洪公祠特训班毕业后,便数年未见的老同学们,他们大都是局本部的中层干部,手握实权。 “让我看看,你小子来劲了!” 王泽湘勾肩搭背向众人打趣道:“这小子几年不见行市见长,这会儿咱们出门迎接,怕是过几年得出门三里地,清水净街、黄土铺道了。” “那你可要八抬大轿抬老子才行。”陈迁笑着说。 “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已,许久不见,可是同学情谊还在,至少表面上还在。 能引得劳师动众出门迎接,陈迁相信也不全是同学情谊,更多还是听闻自己即将就任第一处军事情报处副处长,想来博个好印象,以后都在一个盆里吃饭,总得留些情面才行。 “子升兄,别来无恙乎?”卢俊兴笑着张开双臂。 “伯罡兄。” 这是卢俊兴的字‘伯罡’,陈迁张开双臂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扭头,陈迁看向周安民:“安民兄,你好啊!” “你啊你。” 无奈,周安民笑着和他抱在一起。 陈迁看着门口的老同学们笑道:“大家挨个来,妙伊你要不要?” “不要脸。” 在人群中,一位少尉女军官羞红脸,见陈迁调侃她,气的一跺脚。 陈迁挨个问好相拥,虽然有些在训练班时关系并不亲近,可气氛烘托到了,男的挨个抱上那么一下,唯独黄妙伊是那个女同学,只得握个手表示表示。 一番插荤打趣之后,王泽湘表示今晚要在食堂设立接风宴,但凡在山城的同学都要通知到位,今晚齐聚本部食堂给陈迁接风洗尘。 如此这般,还未进门便耽搁了半个多小时聊天打趣。 靠在汽车旁的杨丰和邝知友也是看的津津有味,陈迁面子大,对他们两个而言也大有裨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忌讳一二才行。 将两人丢在原地,陈迁同王泽湘和卢俊兴两人往里走,他们一人是行动处警稽科少校科长,另一人是‘甲室’秘书员,都是能接触戴春风的中层实权干部。 “走走走,今天戴长官不在,李秘书早就交代若是子升你过来,先去找他。”卢俊兴说。 “老子承情也该去见他。”陈迁阴笑着。 “怎么了?” 王泽湘心有余悸的说:“我也是听伯罡兄说的,他可没少在戴长官面前打你的小报告,不过依照现在情况来看,戴长官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我在沪上的确闯下一些祸。”陈迁给李齐五找补借口。 “行啦,你好生些,伯罡你带他去。” “嗯。” 李齐五在军统局内部排名很高,上面除了唐纵、郑介民几个老资历以外,在本部说一不二。 陈迁对他怕到不怎么怕,离开沪上之时周伟龙便叮嘱过,若是觉得在局本部不痛快,便给他说,他愿意跟戴春风磨一磨嘴皮子,重新把自己调回他麾下就职。 他李齐五再势大,也比不了周伟龙这个十人团元老,戴春风的‘恩兄’。 经过卢俊兴指引,陈迁来到一间平房小院内,他先进去通禀一声。 对方进去还没十几秒,屋内便传来李齐五的大笑声。 “哈哈哈~~~” 身材矮胖的李齐五从办公室走出,一身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枚青天白日旗徽章,徽章下面还有两个‘军统’的楷体小字。 “子升呐,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陈迁快步上前两步,紧紧握住他的手:“五哥,自从去年镇江一别,我可想煞五哥您了。” “快快请进,我也十分想念你呐!” 走进门,李齐五指着卢俊兴说:“给子升倒杯茶,用平时戴长官见客用的茶,快去。” “是!” 拉着陈迁的手,李齐五带他走进办公室,指着桌上堆积起来的文件。 “你看,我实在忙的很,不然一定出门迎接你。” “公务要紧,五哥有心就好。” 落座后,李齐五嘘寒问暖,询问着陈迁这一路上十分遭遇些什么危险,陈迁虚以为蛇。 自己从沪上出发,再到汉口,又从汉口转乘,这一路上都是安排好的,而去暗中都有特务监视。自己若有危险,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寒暄几句,李齐五抬手推了下茶杯:“子升,关于坊间传闻,不知······” “无需多言,在下已经从理君兄口中得知。” 陈迁叹息道:“五哥也是不易,我这个做弟弟的,为你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坊间传闻便让他们传去,咱们兄弟之间晓得就好,莫要因为外人品头论足而坏了感情。” “唉~~~” 长舒一声,李齐五感慨着:“子升你果然是个老实人,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