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你、你疯了不成,竟敢谋杀皇上?朕哪里对不住你?” 尽管皇帝赵恒声嘶力竭地叫喊,却瘫坐在抬轿上丝毫动弹不得,他在前几天又一次中风发作,全身肌肉几乎没有几块听他使唤了。声音含混不清,只有贴身的大宦官周怀政听得懂。 福宁殿后苑是个小花园,是专为皇帝一人休憩散步的场所,这里只有宦官宫女可以出入,卫士是不能进到这里的。 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却上演着这样的惊魂一幕。 “快,快把刀放下!别吓着皇上!你别乱来,别乱来呀,不管是伤了皇上还是吓到皇上,这可都是弑君之罪呀!”周围十几个宫女宦官只管叫喊,没人敢上前。 大宦官周怀政手中挥舞着一把匕首,刀锋被阳光照得晃人眼目,他离着皇上只有两三步远,泣不成声地说:“皇上您别怕,奴才不是要刺王杀驾,这刀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今天皇上要是不答应奴才请求,奴才就死给您看。奴才想知道,您昨天点头的事还算不算数,奴才没别的,只想知道皇上的真实心意。奴才一颗心只忠于皇上,忠于大宋国,奴才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着想,没有自己一己之私,今天就是为向您表忠心的。” 他越说越激动,嘴角唾沫飞溅,猛地双手用力,嘶拉一声将上衣扯开,露出惨白的上半身。 “皇上请看,这一刀献给皇上,这一刀也献给皇上,这一刀献给大宋国,这一刀……!”周怀政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白净的身上左一刀右一刀地划着。 他一连划了十几刀,刀口有深有浅,胸前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血随着刀锋过处迸流,滴滴答答地浸红了他脚下的砖地。他跪倒在皇上面前,悲哀地诉说着,“皇上,您多保重!留给奴才的时间不多了,恐怕今日一过就再也不能侍奉皇上了。” 皇上摇摆着勉强能动的右手,声音颤抖着说:“别这样,别、别这样,快住手!你要为朕想想,朕离不开你呀,你要是不在了,朕也活不了啦。你的忠心朕心里清楚,有事好商议,朕答应你就是,朕……,”声音都岔了气。 这次可是吓得不轻,本就虚弱不堪的皇上经此一吓,头一歪昏倒在龙辇上,旧病复发。 周怀政嘴里说的皇上点头的事,就发生在昨天,但是根子却是在一年前皇上中风以后。 一向以尊崇道教、养生、长寿为人生目标的皇帝赵恒,忽然病倒了,病得还不轻,中风!这回甭说再东巡泰山、西祀汾阴了,连皇宫也出不去了。再过不久,若没人帮助,就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皇上痛苦不堪,情绪越来越坏,刘皇后安慰他,“千万别着急,这种病急不得恼不得,只能慢慢将养。一般来说这种病要反复发作几次才会危险,您这第一次得,不会留下多少后遗症。” 但是没想到,皇上这第一次中风就非常严重,虽然抢救过来,已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沮丧、无助的赵恒整日叹息:“这么多国事,一天也耽搁不得呀,赶紧把寇爱卿召回来吧。” 他提到的寇爱卿是前宰相寇准,寇准因为在立太子和让太子监国的问题上,与皇上和刘皇后的意思不一致,不久前被免去宰相职务,只保留了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衔。虽然还住在京城,但是不经召唤是进不了宫的。 刘皇后轻柔地揉搓着皇上的手臂,皇上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刘皇后趁机说:“先让寇准冷静冷静吧,过去他就敢跟您顶撞,您这一病,他更得独断专行了。国事嘛,有丁谓在,不会出乱子的。大臣们来了,您听就是了,不急着批复。等他们走了,我来帮您。” 于是,在床榻后支起一道屏风,屏风后面辟出一块地方摆上桌椅,刘皇后整天地躲在屏风后,她倒是乐此不疲,既不感到憋闷也不觉得累,没人时就出来与皇上说说话。 宰执和大臣来时,刘皇后就躲在屏风后听大臣与皇上谈话,一声不吭,一点响动都没有。等大臣走了,她再与皇上商谈所奏事项,学习皇上是如何处理国家大事的。 宰执们纳闷,屏风后是干什么用的,本来房间就不太宽绰,干嘛又给隔去一块儿? 赵恒吱吱唔唔地说,那是女侍们休息的地方,方便照顾。 刘氏这回来了个垂帘听政,只是有史料记载的垂帘听政,都是辅佐未成年的小皇上,还头回听说老皇上身后还要人垂帘。 平时能与皇上单独接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入内副都知周怀政,那是皇帝身边须臾离不开的宦官。皇上对周怀政的依赖性很强,只有枕在周怀政的腿上,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轻声细语,睡得才踏实、舒服。 另外一个是翰林学士杨亿,他原是襄王府里的头号幕僚,襄王成了皇上,他也跟着进了朝廷,现在是知制诰。如今刘皇后协助皇上处理政务,都是先由刘皇后向杨亿口授机宜,所有发出去的文书,都由杨亿草麻。 刘皇后很小心,皇上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监视下,她知道宰执们看不起她,背地里说她出身微贱、来路不正。 一开始,大臣们还敢和皇上说什么,后来发现了这层秘密,帘后有人偷听,许多话就再也不敢说了。 但是百密一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刘氏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 昨天午后,她见皇上枕在周怀政腿上沉沉睡去,大臣们下午不会再来了,她赶紧抽空回到自己的会庆殿。换换衣服,梳洗打扮,加上身体乏累,在侍女为她按摩时美美地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