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秋淡然道:“阿耶将军其实撒谎没有撒谎,一试便知。” “如何试?” “素闻番人敬畏天神,从不欺天,阿耶将军只需对天发誓,倘若撒了谎,将天地不容,死无葬身之地。” 卫九章愣了一下,看向阿耶那史。 阿耶那史神情极不自然道:“大人休听他人挑拨离间。” 卫九章道:“阿耶将军可敢对天发誓?” 阿耶那史看了一眼宁千秋道:“你是如何知道番人敬天,从不敢欺天的?” 宁千秋淡然道:“我只是听那个朋友提前过,番人诚不欺天也。” 阿耶那史叹息道:“你赢了,不错,我撒谎了,我认识那位叫旦木阿卓的公主。” 卫九章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阿耶那史承认自己撒了谎,出乎他的意料。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宁千秋好像早预料到阿耶那史会自己承认撒了谎。淡然道:“阿耶将军,冒犯之处多加体谅。能否告知我你是如何认识那位番人公主的?” 阿耶那史脸上极为尴尬,看了卫九章一眼,见他没有吱声。硬着头皮道:“番人公主旦木阿卓所属的是番人部族中的哲烈部,因为哲烈王在众多番人部族中大名鼎鼎,所以番人当然知道哲烈王膝下有一位聪慧绝伦的公主。不过大约是八年前,哲烈部起了内讧,哲烈王被人杀害,那聪慧绝伦的公主殿下从此不知所踪。” “阿耶将军可知哲烈部内讧的起因?” 阿耶那史忽然警觉起来道:“不知,小人那时只是一位马奴。” 宁千秋叹息道:“可惜我那位朋友的仇家究竟是谁,至今都不知道?对了,阿耶将军也是哲烈部的番人吧!” 阿耶那史急忙分辨道:“小人祖上是罕昭部,不是哲烈部的。” “阿耶将军,急着分辨什么,我就是随意问问而已。对了,我累了。” 宁千秋说着小心地重新躺在简易的担架上。 吃烤肉串的时候,卫九章如同嚼蜡,全然品尝不出什么味道。那叛军首领在他心中种下的刺,扎得他生疼。阿耶那史有问题,必须随时提防着他。杨云尚大慨得到了卫九章的警示,一路上,一直没有找宁千秋的麻烦,而是跟着卫九章,鞍前马后地一路表忠心。如今阴差阳错之下搭上了京都长安这一条线,如何不令他小心翼翼,极力维护着。 接下来的日子,那些大内侍卫各司其职,斩荆披棘在密林里开劈出一条新的道路出来。并没有因为原始森林里复杂的情况而抱怨退缩。开劈出来的山路并不好走,不过抬着宁千秋的两个大内侍卫却始终如履平地,并没有因此让他遭颠簸之罪。一行人穿梭在森森的林莽之中迤逦前行,卫九章却很少再跟宁千秋说话,像防贼一样防着阿耶那史靠近宁千秋。 阿耶那史大慨意识到了,也有意远离那叛军首领。一行人各怀着心事。也至于使宁千秋感到烦闷至极。不过好在伤势在药物的调理之下慢慢好转,不至于翻一下身子都会牵扯着胸口疼。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穿梭出了原始森林,来到一个小镇上。卫九章长出一口气,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使他年迈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倒是杨云尚,依旧大献殷勤,忙前忙后安排着一切,俨然自己已经成为了卫九章的副手,替他操持着一切。杨云尚雇了几辆大车,又采购了一些不值钱的杂货,按照卫九章的意思,将一行人重新打造成一只商队。众人在小镇没有过多停留,连夜赶路。一来,在穿越原始森林绕过渭州城耽误了一些时日。二来,卫九章怕夜长梦多,被西北道的叛军派出的探子嗅出什么,从而难免会再生事端。 官道上夜行的商队很少见,除非是怕货物耽误了到达的日期,才会日夜兼程地赶路。好在月朗星稀,秋夜微凉。最前面驾车的大内侍卫目力极好,并不需要借助马车顶上挂着的气死风灯笼微弱的灯光来照路。 夜风中只闻马车的车轱辘碾偶尔坑洼不平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大车内,卫九章已经睡去,不过到底是上了一把年纪的老人,睡觉睡得并不死,很容易随着大车的偶尔颠簸而惊醒。 卫九章挑开车帘望向外面,官道一侧的景物在皎洁的月光下依稀可见。车队此时正行驶在一片开阔的旷野之上。卫九章不确定是否走出了西北道的地界,亦然踏入关西道。总之,通往京都长安的路途还很遥远。即便进入了关西道,还要走上半个月,才能真正进入京都长安的长安道。 卫九章真怕夜长梦多。随卫九章同乘一辆车的杨云尚也惊醒了过来。杨云尚陪着小心道:“大人在心忧什么?” 卫九章叹息一声,并没有回答。杨云尚讨好道:“大人勿忧心,咱们已经离开西北道的地界,进入了关西道的武州郡。” 卫九章终于点点头,若有所思。杨云尚继续讨好道:“大人,咱们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关西道不比西北道的民风彪悍。关西道的民风淳朴,拱卫着京都的长安道。” 卫九章终于忍不住道:“咱们此次回京都长安,与民风淳朴不淳朴无关,关西道的节度使赵青云历来不参与京都长安的朋党之争,却能坐镇关西道十余年之久,你道是什么原因?” 杨云尚思索片刻道:“末将委实不知,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卫九章道:“赵青云其实是陛下制约楚王殿下的一步棋。陛下将西北道作为楚王殿下的封地,却又担心楚王殿下雄心勃勃,想借助西北道的兵力,与太子殿下争夺皇位。所以才让赵青云镇守关西道,阻挡楚王殿下一朝发难,挥师东进,直指京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