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秋淡然道:“楚王殿下应该恨我入骨,我抢夺了他的西北道,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除非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才会让我活下去,因为我是对付楚王殿下的一步好棋。这其实并不难猜,不过是人性之间的博弈论罢了。” “博弈论?” 卫九章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宁千秋笑了笑:“大人故作深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人其实心里慌得一批。因为我既然能猜中大人是太子殿下派来的,自然想得到,太子殿下想怎么将我当棋子与楚王殿下下一步棋。” 卫九章的脸色终于变了。“你聪明过头了吧!须知,自古太聪明过人的人都没有好的下场。” 宁千秋叹息道:“大人不也是一个聪明人,只不过韬光养晦,收敛自己的锋芒而已。我猜大人在太子殿下那儿一定不得意,不然也不会摊上来西北道抓我回京都长安的这种苦差事。” “胡说八道。” “我绝对没有胡说瞎猜。太子殿下这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曾经听一位高人评价过他。说太子殿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乃朽木不可雕也。” “大胆,胆敢诋毁太子殿下。真不怕死?” “不怕,想必大人知道我没有说错,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具备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只不过陛下身体不好,已经没有精力,再培养另外一个接班人来将他替代而已。” 卫九章心里黯然,却不动声色道:“皇家之事,休要胡乱猜测,否则会被灭九族。” “怎么能一概而论是皇家之事呢?国之储君不但事关皇家帝位的传承,更事关天下百姓的生死。如果皇家传承的是一位明君,则是天下百姓之大幸,反之,则事关大宁的存亡也。” 卫九章再也忍不住打断宁千秋的话道:“休要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天下大事,自有陛下操心,像我们作臣子的,能恪守本分,各司其职,就是做臣子的典范。” “大人此言差矣,天下大事,不但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天下事,人人皆可参与。一个王朝的更迭,往往就是因为天下人的参与,才诞生出另一个新的王朝出来。那些阻止天下人参与天下事的王朝,往往延续的时间都不太长。如果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想想大宁之前的那些王朝,有几个延续传承了上千年的。” 卫九章的心不被深深触动,这个叛军首领宁千秋果然非常人。要么是治世之能臣,要么是乱世之枭雄。 卫九章心里亦然起了杀意,回京都长安后,一定要劝说太子殿下宰了他,这叛军首领一日不除,他日亡大宁的一定是此人。 宁千秋并没有意识到祸从口出,他只想用言语打动或是感化眼前这个太子殿下派来的主使人。游说他,放了自己,因为去京都长安,他预感凶多吉少。无论是楚王一党还是太子一党,都会玩死他的。他自知,自己在西北道的所作所为,已经碰触了某些人的逆鳞。 密林里升起了炊烟。阿耶那史扛着一只被自己拳头打死的豹子回来。他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崩裂,渗出血水来,他却自持皮糙肉厚,全不在意。那是一只成年的花豹,看体量怕有一百多斤。不过阿耶那史将它倒提起来,剥皮处理,犹如拧着一只大猫。很快,烤肉的香味在密林里弥漫开来。 宁千秋见卫九章听得无动于衷,终于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他看着不远处的番人阿耶那史,那是一个长得精壮的年轻人,尽管嘴唇上留着浓密的胡须。鹰钩鼻上那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令人过目不忘。 宁千秋忽然对卫九章道:“大人,可否让我见见那番人?” 卫九章心里“咯噔”了一下拒绝道:“不行。” “大人是害怕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蛊惑人心,将他从大人身边骗走。” 卫九章被宁千秋说破心事,也不脸红。 “不错,你确实能说会道,很会蛊惑人心,那番人远没有我这边定力。” 宁千秋叹息道:“大人这次想错了,我见那番人,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并没有别的意思,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在这里见证。” “是吗?” 卫九章有些好奇,这叛军首领跟本不认识阿耶那史,向他打听什么人? “好吧!老实说我很好奇。” 卫九章说着冲阿耶那史喊了一声:“阿耶将军,你过来一下。” 阿耶那史将手里才烤的肉串递给旁边的一个大内侍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 卫九章道:“担架上这人有话问你。” 阿耶那史有些吃惊,还是沉住气道:“你有什么问吧!” 宁千秋道:“阿耶将军,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她是番人部族的公主,叫旦木阿卓,你认识她吗?” 阿耶那史摇摇头道:“番人部族众多,况且小人身份卑微,如何认得公主殿下。” “你在撒谎?你肯定认得她的。” 卫九章叹了口气。 “我说,你想使的这离间之计还是算了吧!” 宁千秋叹道:“在大人跟前玩弄伎俩岂不是班门弄斧。阿耶将军真的在撒谎?” “何以见得?” “因为阿耶将军怕承认了,会跟我这个叛军首领牵扯了干系。” 卫九章看了看阿耶那史,阿耶那史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阿耶将军,你真的在撒谎。” “大人,小人绝对没有。” “没有,你眼神为何慌乱?” “因为小人害怕大人相信了叛军首领的话,从而对小人起疑心,所以心里忐忑不安。” 卫九章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