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一切的牛廷玠，顿时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 　　 自己手下士兵竟然的比想象中崩溃的还要快，仅仅半刻钟的时间，河北地区最强大的骑兵就这样崩溃了。 　　 一些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口中不断呼喊着，向远处逃去，完全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李恽此时也收到了马汉的情报，他命令中军骑兵由正面上桥，夹攻守军。 　　 “进……” 　　 士气高昂的唐军骑兵在步兵的协助下向守军发起冲击。 　　 腹背两面受敌的恶劣形势让守军完全陷于绝境。 　　 虽然他们竭力奋战，但最终还是被击溃。 　　 唐军终于成功占领了桥头阵地，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各军，速速过河！” 　　 李恽有条不紊的下达着一条条的命令。 　　 占据桥头阵地后，唐军中军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界桥，并迅速展开军阵防止叛军的反扑 　　 当牛廷玠带领着溃兵退回车阵之时。 　　 叛军这边大多数士兵，还没有穿戴好盔甲。 　　 “牛廷玠，怎么回事？” 　　 史思明和叛军将军们连忙向史思明出来了解战况。 　　 “留后，界桥失守了！” 　　 牛廷玠悲痛的呼道 　　 “现在该如何是好？” 　　 营地内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史思明。 　　 史思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让众将进行讨论。 　　 “这肯定是朔方军的大举进攻……” 　　 “不不不……这应该只是试探性进攻，否则牛廷玠根本没有逃回来的机会……” 　　 “不可能是试探性的，若是如此牛将军之兵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 　　 接下来就是激烈争论，有人认为这是唐军的大举进攻，有人认为是试探性的进攻。 　　 各部将领越说越激动，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应该趁朔方军还没有站稳脚跟时，立即全军反击。 　　 “留后，不管李恽到底想要做什么，咱们都必须尽快夺回界桥……” 　　 大多数将领赞成尽快夺回大桥，以免朔方军长驱直入。 　　 史思明认为李恽不至于一上来就全力决战，可能还会有其他策略。 　　 同时朔方骑兵刚才那摧古拉朽的强大战力也让他胆战心惊。 　　 在史思明仍犹豫不决时，朔方军已经完成了渡河行动。 　　 与此同时，李瑄也在南边利用木排建造的浮桥渡过了河，和他一起的还有四千精锐骑兵。 　　 犹豫了许久，史思明终于下定了决心。 　　 史思明骑坐于马背上，长剑斜指，口中高呼。 　　 “勇士们，你们是苍天之下最强大的战士……现在这些朔方叛军要抢走你们的财富、女人、土地……有斩朔方军首级者，赏布帛五匹女奴一名…杀校尉一名……赏牛羊百头……” 　　 “将士们，进攻，让朔方人知道谁才是最强的战士……” 　　 “进攻！进攻！” 　　 叛军出阵迎敌了！史思明亲自带着他们离开铁链围护的车阵，向刚过桥的唐军扑去。 　　 叛军的队伍相当雄壮，左右是精锐的幽州和平卢骑兵。 　　 这些骑兵皆是突骑，一个个弓马娴熟，来去迅捷。战斗力完全不下于朔方骑兵。 　　 中央是史思明平卢边军和团结兵，他们人数众多，长枪剑盾齐全，密密麻麻排成紧凑队形。 　　 前锋则是范阳镇重装步兵其中还有一支人数为六百人的陌刀军。。 　　 此时唐军才刚刚完成渡河行动，军阵并不整齐。 　　 另外此地到处都是叛军留下的障碍物，也严重限制了骑兵的作战。 　　 这样的地形让朔方骑兵南以施展。 　　 李恽刚来得及整顿过桥完毕的队伍，就面临叛军的迅猛攻势。 　　 “结阵迎敌！” 　　 “结阵迎敌！” 　　 唐军还没有摆开阵型，叛军就已经到了。 　　 首先发起攻击的是幽州突骑兵。 　　 或许是为了洗刷耻辱，这一次他们表现的非常勇猛。 　　 因为步兵阵型还没有展开，因此李恽不得不让骑兵出击，拦截进攻的叛军骑兵。 　　 “进攻！” 　　 唐军骑兵也不甘示弱，同样发起了反击。 　　 不过因为地形限制，唐军骑兵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唐军弓弩手，此时也还没有结成箭阵，难以压制叛军的进攻。 　　 “勇士们，冲啊，杀死一个朔方人奖励女奴一名，布帛五匹……” 　　 幽州骑兵在丰厚的赏金刺激下，勇猛的冒着唐军的箭雨闯入唐军骑兵阵中，用长枪和佩刀与唐军展开近身肉搏。 　　 双方骑兵正在混战之时，叛军的步兵也冲了上来。这让唐军应接不暇。 　　 作为统帅，李恽敏锐的发现了战场上的不利局面。 　　 敌兵不仅人多势众还士气旺盛，此地又狭窄受限，根本无法回旋，也无从展现唐军骑兵机动优势。 　　 他意识到，此战竟然天时、地利皆在敌军手中。 　　 尽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面对汹涌而来的叛军，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更不能撤退，此时撤退那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只能先打退敌人的这一波进攻，再进行调整。 　　 此时战场上，叛军越战越勇，或许脱离那个扭扭捏捏碍手碍脚的车阵让他们感到终于脱去了束缚。 　　 冲锋陷阵的感觉激发了血液里原始的冲动。 　　 他们怪叫呼喊着，挺起长矛迎面冲向敌人。 　　 原本就占据人数优势的叛军此时队形展开，从宽大正面尽情攻击。 　　 唐军整体上疲于应付，唐军中军被逼的连连后退， 　　 右翼马汉所部同样处境不妙，狭窄的地形大大限制了骑兵的行动。 　　 施展不开的骑兵，不得不下马与敌军进行步战。 　　 李恽越发感到局势危急，但前线已经焦灼在一起。 　　 叛军一波一波的强攻终于打破了唐军骑兵的防线。 　　 原本善于游走骑射的弓骑手和长于破阵突击的枪骑兵因为短兵相接前后拥堵，连马也跑不起来，根本没法对敌人实施有效打击。 　　 叛军的骑兵和步兵则不断突破，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卒倒在血泊中。 　　 “二三子，稳住！” 　　 好在唐军训练有素，虽然被逼的步步后退，但始终没有崩溃。 　　 “这样不行，必须进行反击！”李恽冷静的思考着 　　 但此时双方已经完全混战在了一起，难以调动任何一支军队。 　　 这时一支平卢骑兵注意到了李恽所在。 　　 他们冲破当面的唐军，呼啸着向着李恽而来。 　　 正在这时，一名唐军骑将带着一队汉骑，从侧翼杀了过来。 　　 他看着率兵左冲右突，奋勇作战，竟然是韩业。 　　 欣慰间，只见敌兵四面聚集，刀枪上下飞舞，韩业竟受创摔落马下，眨眼间便被叛军士兵淹没。 　　 从军以来一路所向披靡的李恽首次遭遇如此境地，李恽并未害怕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马槊。 　　 “诸君，随某杀敌……” 　　 “诸君，死战！” 　　 “死战！” 　　 “列锋矢阵！” 　　 “大唐铁骑，进攻！” 　　 “有我无敌，杀！” 　　 李恽大呼一声，领着亲卫们迎向了杀来的叛军骑兵。 　　 这时李恽自觉得一股豪迈之气从心底升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李恽的带领下，唐军骑兵以大无畏的精神冲向了叛军骑兵。 　　 这时一名叛军披甲骑兵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把手中马槊伸直。 　　 交错而过，李恽微微一抖马槊，直接把那叛军骑兵挑落马下。 　　 随后又把第二排的叛军骑兵撞飞。 　　 李恽顺势丢掉马槊，拔出战刀，身体一侧，借助马力竟然直接把第三名叛军骑兵斩成两节。 　　 接着是第四名，第五名，当第六名叛军骑兵被他斩杀后，李恽眼前已然一空，他竟然已经杀穿了敌方的军阵。 　　 “重整队型！” 　　 李恽大呼一声，调转马头又杀了回去。 　　 经过两轮冲杀，这时当面的敌军骑兵已然被击溃。 　　 史思明看着在阵中冲杀的李恽不禁感叹道：“项王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接着他下令道：“传我命令，全力绞杀李恽，有取李恽性命者，官升三级，赏万贯！” 　　 李恽带着亲卫们虽然击溃了当面叛军骑兵，但对无法扭转整个战局。 　　 战斗还在继续，但战况对唐军越发不利。 　　 就连李恽的亲卫战死者也已达到30余人，唐军其余各部也伤亡甚大。 　　 几位军官急急赶来对李恽禀报，众人称要么趁桥梁还在手中赶快退兵，要么急速召回李瑄之军救援。 　　 谁都明白，不论采取何种方式，经历长达一个时辰恶战的大军已经难以支撑了。 　　 胜败往往一念之间，这个时候李恽面临艰难的选择。 　　 这时收到史思明命令的各支叛军骑兵，纷纷向李恽杀来。 　　 看着战场上的情况，李恽喃喃道：“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不，绝不能放弃！” 　　 李恽猛的再次拔出了培刀，大呼道“诸君，可愿随我死战！” 　　 左右皆呼道：“愿随节帅死战！” 　　 “哈哈哈，好！” 　　 李恽大笑着把手中战刀指向来袭的叛军骑兵。 　　 “好，” 　　 “勇敢的战士们，用敌人的鲜血铸就我们的荣耀，卫我加邦向死而生！” 　　 “我将永远冲在最前面，若我倒下了，不要畏惧继续冲锋，日月山河永在，大唐永在，杀！” 　　 “杀杀杀……” 　　 在李恽的鼓舞下唐军士兵爆发了，他们不顾生死的跟随李恽奋勇向前。 　　 李宁这时也一把扯掉自己的头盔，“将士们，为了大唐，杀啊！” 　　 爆发出十二分战斗力的唐军是可怕的，刚刚还处于劣势的唐军，竟然一下子打的叛军节节败退。 　　 尤其是唐军呼喊的口号，竟然引起了许多叛军士兵内心的共鸣。 　　 “他们本也是唐军啊，如今为何要向原来的同袍挥刀！” 　　 转眼之间叛军竟然全线动摇。 　　 史思明这时也急了，他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传我命令，护教军全军出击，击溃唐军？” 　　 “呜呜呜！” 　　 叛军后方鼓角之声再变，全部由狂热的摩尼教徒组成的护教军杀了出来。 　　 这一支护教军也是史思明手中最后的力量了。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终于再次压制住了唐军。 　　 就在史思明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自己后方突然传来了号炮之声。 　　 接着天降之处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丝线。 　　 “骑兵！” 　　 “是骑兵！” 　　 “唐军骑兵！” 　　 李瑄高举着三辰旗，终于在关键时刻带领手中骑兵出现在了叛军后方。 　　 “换马！” 　　 “列车悬阵！” 　　 李瑄一眼就看出了战场上的局势，虽然战局虽对唐军不利，但还能支撑。 　　 李瑄长吁了一口气， 　　 渡河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但决战总算是赶上了。 　　 他没有耽搁，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全军出击！” 　　 刀劈斧砍般冷峻面目下，他发出了全军突击命令。 　　 早已被战火淬炼的李瑄，再一次成为战场上决定生死的主宰。 　　 他率领着骑兵向叛军的侧翼发起突击。 　　 隆隆的马蹄声，惊动了激战中的叛军士兵。 　　 远远望去，东北扬起几片烟尘。 　　 “唐军骑兵！” 　　 惊呼声响起。 　　 面对突然出现在侧翼的唐骑，叛军进攻部队发生惊乱。 　　 叛军的侧翼不过是些团结兵，这些士兵大大顺风战还行。 　　 面对滚滚而来的唐军骑兵，一个个面色发白，许多士兵忍不住向后退却。 　　 “稳住，都给我稳住！” 　　 叛军军官们奋力呼喊着。 　　 但却无济于事，在骑兵冲上来之前，士兵们就一哄而散了。 　　 这些逃跑的士兵一下子冲散了周围的军阵。 　　 整个叛军的军阵一下子边的混乱起来。 　　 史思明绝望的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败了。 　　 “全军撤退！” 　　 为了保存实力，史思明下达命令后，首先带着自己手下的亲兵逃跑了。 　　 这时李瑄率领的骑兵终于呼啸着抵达，他们排出密集阵型，纵马狂奔，以迅雷之势突入叛军侧翼。 　　 唐军骑兵精骑以破竹之势迅速摧垮了叛军右翼。 　　 击溃叛军右翼后，他们并未停止，又毫不留情斜地杀入叛军中央。 　　 许多叛军士兵来不及反应就成了刀下鬼，或者被群马踏为肉泥。 　　 见到如此景象，李恽百感交集。 　　 这一次他赌对了，李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手执战刀向众军挥手，高声下令：“全军反击！” 　　 命令传开时，压抑已久的汉军将士跟着吼叫起来，骏马终于得以奔驰，弓弦终于可以拉满。 　　 叛军士兵终于全线崩溃，转眼之间惨烈的战斗就变成了一场猎杀游戏。 　　 许多叛军士兵一看无法逃脱，干脆停下脚步，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很快整个战场上就只剩下那群摩尼教的狂热者还在继续抵抗。 　　 他们虽然狂热，但却仍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才完全结束。 　　 这一战最终以朔方军的大获全胜而结束。 　　 这一战也摧毁了叛军在河北几乎全部的精锐兵马。 　　 唯一可惜的是让史思明给逃脱了。 　　 叛军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就连桑干河水也完全变成了红色。 　　 这一战唐军损失也颇为惨重 　　 大帐前，唐军一众军官围在李辉与韩业的遗体前，默不作声。 　　 李恽沉默良久，缓缓道：“此战皆我之罪，如非我指挥不当，军中也不会战死这么多兄弟。” 　　 他眼中含泪：“是我对不起诸位战死的将士。” 　　 马汉道：“节帅何错之有？我军等陷入重围若非节帅慷慨无畏，如今我等恐怕都已经身首异处了，这是史贼狡诈，非节帅之误！” 　　 刘策一直默默坐着，此时他也出声道：“李军使、韩都尉战死，死得其所，非节帅之误。” 　　 众人看着他，都不明白李恽错从何来，各人只以为李恽是伤心太过的缘故，都是纷纷劝慰。 　　 李恽缓缓摇头：“是我之误，我太过轻视史思明了，我李恽在此发誓必用安禄山、史思明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的将士！” 　　 处理好李辉、韩业等人的遗体后。 　　 众人顾不上伤感，都是赶快打扫各自战场。 　　 翌日 　　 “此战，全军共伤亡一万七百八十人，其中，战死殉国者三千二百三十三人，重伤三千一百五十三人，轻伤四千三百九十四人……封州军使李辉战死，折冲都尉韩业战死…… 　　 中军大帐内，让人心惊的伤亡名单从李岫口中一一报出。 　　 帐中众人皆是阴沉着脸，气氛沉闷。 　　 众人虽然早就知道这一战伤亡惨重，但却没有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节帅此皆末将之罪……如非末将来此也不会……”李瑄突然跪在了李恽面前。 　　 “给我起来……” 　　 李恽一把把李瑄拉了起来。 　　 “节帅！郎君！” 　　 英勇无畏的李瑄竟如孩童般嚎哭出声…… 　　 安抚好李瑄，李恽转身下令道 　　 “除了战死的李军使，韩都尉，余者将士遗体，就地火化。收取骨灰，衣冠遗物回朔方葬……李岫此事皆交由尔负责！ 　　 “战死的范阳、平卢军将士的尸体也一并安葬了吧！” 　　 “诺！” 　　 “节帅，俘虏的五万士兵怎么处理！” 　　 李恽沉默半响，“所有摩尼教徒皆斩，其余人等挑选出其中青壮能战编入军中！” 　　 说完，他又对众人道 　　 “此战，伤亡极大，相关善后事宜，各将需妥善处置，各军、各营尽快整编军队，各营有军士缺额超过四层的，暂时留下休整补足兵额……” 　　 “诺！” 　　 经过三日的休整，加之朔方又送来了一批士卒，李恽军已经基本恢复了战斗力。 　　 “诸君，兵发范阳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