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有任何价值。” 李贤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但李贤却并未在意,而是接着开口:“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钱的价值仅仅只在于它是铜、是银……是这些贵重金属本身的价值,可以被拿来熔炼成铜器、银器等等……” 介于这个时代的钱多是铜钱银块,李贤又补充了一句。 “除此之外,钱没有任何价值,钱只是起到代表价值的作用!它只是代表价值!” 这话有些拗口,李贤停下了一会儿,等待百官们品味。 这感觉有些像前世的自己上政治课的时候,初次接触到经济学,政治老师站在课堂上说那句“钱什么都不是,它的价值是人为附加上去的”一样。 当时的李贤惊为天人,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师,那你把你的钱都给我吧?” 随后,那位政治老师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也因此,李贤自信以自己对经济学的了解,对付这些大唐的官员们绝对不算什么难事。 大唐的官员们自然不会调皮的说什么“把陛下的钱都给臣”一样的话。 苏瑰眼神中似乎有明悟,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若是我们拿个旁的东西,譬如一文不名的石头拿来做钱,钱的价值也同样会体现在这块不值钱的石头上?换个说法就是……石头也就成了钱?” “哎!对了!” 李贤赞扬了一句,但隐隐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儿:既然石头能代表钱,那为什么不把纸币折腾出来呢? 这年头的钱极其累赘,而且几乎绝大部分人都是以铜钱交易,这也就导致了朝廷每年从地方收税收上来的时候,那拉钱的马车是一辆接着一辆,实则收上来的钱却没有多少。 以一个最直观的例子来说,就是一贯钱就达到了三五斤,一马车运来的铜钱往往也就是数百两银子的价值罢了。 但这事儿不着急,纸币这东西在没有足够的防伪能力之前强行推出,那是会让市场大乱的。 “钱本身没有价值,它在交易的这个过程中,起到的是等价物的作用,就好比百姓帮朝廷修桥铺路,使出了一两银子的力气,那便换来一两银子,此时这钱在他这里代表的就是一两银子的力气,他再用这一两银子的力气,去和商贾换一两银子的粮食,等等…… “钱在交易的过程中,也就意味着价值的等价交换!而价值的交换,也就意味着价值有了需求,就会促使更多的人去生产价值,或许是种地产出粮食,或许是劳作生成货物等等…… “而我们方才也说了,钱本身的作用就是代表价值,当人产出的价值变多了,钱自然也就多了! “所以……花钱,才会产出更多的钱!” 李贤一番话说完,让朝中百官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逻辑的悖论?花钱反而会让钱变多? 当即就有个官员站出来提问:“陛下,可……老臣每月领了朝廷的俸禄,便回家交给了那败家婆娘管账。 “臣那败家婆娘每回花钱都大手大脚,导致老臣每月到了月底,便只能找同僚救济,方才不至于饿死,按照陛下钱越花越多的道理……老臣家中该是家财万贯才对,可为何却过得如此困顿?” 李贤稳坐泰山,这些问题自己早就被那位政治老师解答过了。 “这里就得说一个宏观和微观的问题了,或者说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朕方才说的是整个大唐宏观上的经济。 “交易,或者说消费这个行为会刺激整个大唐的宏观经济增涨,但从微观上来看,若是单个的个体,譬如李卿你,总是将家中的银钱花出,但却不产出价值,这虽然会让大唐整体的宏观经济增涨,但于你个人而言,你个人的财富却只是在消耗。 “因为你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产出价值,消费这个行为并没有促使你做出产出价值的行为。 “相反,若是李卿因为家中缺钱,从而每日兢兢业业劳作,拿到了朝廷更多的俸禄,那这个过程中李卿便产生了价值,也就实现了宏观和微观经济上的双重增长。” 李贤说完,静等这位李姓官员思考。 李贤已经尽可能的用这个时代的官员所能理解的说辞去表述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了,但这些理论还是过于超前,需要他们反复思考才能理解。 片刻后,那李姓的官员一脸恍然大悟。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老臣还不够努力?” “额……” 李贤哑然。 罪过啊罪过…… 李贤在心里默念:资本的邪恶力量终究还是腐蚀了大唐这群可爱的官员,竟然让这位年逾花甲的老臣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了。 只是理论都剖析到这儿了,李贤自然不会去否认,否则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不是白费口舌了? “李卿的话是这么个理,但这也跟朝廷发放给官员的俸禄不甚合理有关,回头朕命苏卿优化一下各官员的俸禄,让诸位官员不至于如此困顿……” 果然问题不拿出来讨论是发现不了的,这不就发现了大唐的官员们其实也有着“工资”不合理的问题吗? 若是放在后世,“优化”这两个字出来,那必然是让人大惊失色的,但现如今,这个词的意思还未改变,一听这个,朝中绝大部分官员的脸色都变得喜悦起来。 涨工资了能不开心么? 唯有户部尚书苏瑰的一张脸开始变得漆黑,像是泼了墨。 “陛下,那按照您的意思,花钱就会生钱,老臣是否可以把手中的钱赠送给李公,而后李公再将那些钱赠还于我,如此循环往复,岂不是也在重复交易这个过程?那这样,我大唐宏……宏观上的钱是否也会增长?” 苏瑰问出了这个问题。 话音还未落下,李贤急忙打断。 可不敢让他们往这个方向上想,这钱拿来左手倒右手不光没有交易的作用,甚至用歪了那就是在洗钱! “朕方才也说了,交易的过程是伴随着价值的转移,譬如百姓买米油,那是米油的价值从一方流向了另一方,钱只是代表了这种价值的流向,若是按照苏卿的说辞,那这个过程中可没有实际价值的流动,自然也就不会在宏观上促进经济增涨了。” 李贤解释完,看苏瑰似乎还想接着往下深思,急忙总结道:“所以,由朝廷出资修桥铺路,这个过程不光不会让我大唐穷顿,反倒是促进了地方上的价值流动,让我大唐变得更为富饶起来!” 说回正事,苏瑰可算是没再往“犯罪”的道路上深思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问道:“也就是说,只要在这个过程中,百姓实际花费了一两银子的力气,能拿到一两银子的报酬,这便不算劳民伤财?而历朝历代大兴土木,之所以会闹得百姓怨声载道,便是因为百姓花了一两银子的力气,换来的却只是一顿饭的报酬?” 而后,苏瑰瞪大了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若是从宏观的角度来说,这实际上就是一种不等价的价值流动,导致了宏观上的经济缩水?所以历朝历代大兴土木之所以劳民伤财,实际上就是因为这种不等价的价值流动才导致了国家的钱变得越来越少?” 可算是把话题拉回正轨了,李贤松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苏瑰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不错,所以大兴土木,弊不在于大兴土木,而在于其中的价值交换是否等值,所以在付足了百姓劳作的工钱后,这反而是一种促进大唐富饶的手段。 “这也就是为何朕先前修建太庙、修建东院,百姓不但没有反对,反倒是积极拥戴的原因,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本身变得富裕了起来,而大唐也多出了更加宏伟的太庙,占地千亩的东院。 “这个道理推之四海而皆准,去修建一条巴蜀到长安的官道,自然也就会带动巴蜀到长安这一带百姓的富饶了。 “当然,既然其中有价值的交换,也就需要尔等做好监管,不能出现贪官污吏将本是平等的价值交换,剥削成了不对等的价值交换,这不只是贪官污吏微观上的中饱私囊,更是对大唐宏观经济利益的损害!” 李贤总结完,看向苏瑰:“如此,这官道修不修得?” 苏瑰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重重点头:“此官道可修!” …… 散朝,李贤直奔兴庆宫。 彩儿的产期就在这两天了,李贤最近几乎一闲下来就往兴庆宫跑。 李贤对于苏瑰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毫不奇怪。 无论后世的经济学有没有说通苏瑰,自己这个皇帝费了这么多口舌,他就应该答应。 哪怕是他并不认同经济学,那也要在这件事之后、朝中和民间的确出现了反对的声音之后,他才能在下一次出现类似的事的时候反对。 所以与其说是经济学说服了苏瑰,倒不如说是经济学说服苏瑰给了李贤一次试错的“机会”,若是行不通,那以后再想从他兜里掏钱可就难了。 而这次机会会失败吗? 李贤丝毫不觉得。 这是整个人类数千年历史印证过的。 既然是修官道,那这条道必然是起码能容纳两辆马车顺利通行的,虽然修成之后,官道上会因为长期没有两辆马车行走的原因,导致路上长满杂草,原本的“道”缩水成“途”,但修的时候,肯定还是要按两辆马车的宽度去修。 只是这次,李贤不打算让“道”缩水了。 李贤想到了一个好东西——去年被民夫挖出来的大庆油田。 要修,就修一条不长草的沥青路! 虽然水泥也可以拿来修路,但现阶段的水泥产量太低了,只有天机寺在烧制石灰,单单满足长安城内的需求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想要拿天机寺的水泥产量去修一条蜀中到长安的水泥路出来,恐怕不太现实。 而沥青修路在工艺上来说是没有什么难度的,沥青最早被利用的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00年左右的古巴比伦帝国时期,同样是四大文明古国,没道理人家一千多年前就能弄出来,大唐弄不出来的。 大庆油田的沥青要运到长安有难度,而且可以说是相当有难度,甚至以至于李贤到现在都还没有实际开发过大庆油田。 但大唐也有其他的石油产地作为替代,这点并不算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从石油中弄出沥青来,李贤只依稀间记得这东西得靠原油加工和蒸馏,但具体的操作过程是怎样的就不清楚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呐……” “陛下是君王,这天下人脑子里的书都是陛下的,陛下又怎会感慨书少呢?” 大肚婆苓儿走过来,即便挺着个大肚子也依旧不影响她的雍容华贵,李贤觉得这世上如果真有洛神的话,那其气度大概也就如苓儿这般了。 以至于李贤每次看到苓儿的时候,都有种亵渎神女的冲动。 男人嘛,总归是对于这种气质高贵的女人充满着征服欲的,尤其是看到神女挺着个大肚子坠入凡尘,这种满足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否则牛郎与织女的故事为何会广泛流传? 真要搁在现实社会,一个放牛郎见到女子在野外洗澡,偷偷把女子的衣服偷走,还以此威胁女子跟他结亲,那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所幸的是,李贤不需要耍流氓,皇帝这个身份赋予他的权利甚至远超神权,所以李贤直接伸手,将眼前的神女揽入了怀中。 “怎么不陪着彩儿,反倒跑来看朕发呆了?” “彩儿姐姐身边时时有三婆1照料着,臣妾心里挂念着陛下,便来陪陛下了。” 世间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尤其是如苓儿这般的神女,她只是简单地说出自己对李贤的眷念,就让李贤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神女降落凡尘,绕指的柔情将李贤缠绕,也难怪有君王不愿早朝了。 “再说了,彩儿姐姐身边有婉儿姐姐她们陪着,人去多了反倒不好。”苓儿顺从的靠在李贤怀里,将李贤的手拉过,覆盖在自己那隆起的小腹上,神情迷恋。 掌心传来血脉相连的悸动,李贤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缎子下那更为柔嫩的肌肤,便有稳婆小跑过来。 “陛下,淑妃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