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秦王诞生了。 取名废的李贤在给老二取名的时候坚决贯彻一个道理,那就是严格遵从祖制,从一大堆象征品性的字词中选了个“顺”字出来。 秦王李顺。 若是按照李贤本身的想法,老大都叫李恭了,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不得凑出个“恭喜发财”来? 但很显然,“喜”、“发”、“财”这些词汇是属于普通百姓挑选的字眼,普通百姓追求的便是一个家财万贯,所以沈钱才会将名字改为“钱”。 这也是阶级不同的体现。 作为大唐最尖端的贵族,可以说李顺自打诞生的那一刻起,财富就像是手脚一样生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必去强求,便已经有了花不完的钱财。 所以,贵族阶级们追求的东西便变成了“恭良温顺”、“贤明道德“等等这些优良的品性。 李顺,大唐的第二位皇子,如李恭出生时一般,李顺的诞生也让整个李唐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李贤心想着兴庆宫里还有三个同样的大肚婆,而且怀孕的时间几乎都是间隔了一个月,这样下去岂不是接下来接下来三个月里,整个大唐的牢房里几乎都不关人了? 不管了,自己儿子出生,这是整个天下的喜事,那就让整个天下来庆喜吧。 …… 大唐皇家东院。 老丈人的嘴都合不拢,李顺的诞生,除了李贤外最高兴的估计就该数老丈人张柬之了。 自家闺女在这一点上终究是胜过了五姓七望氏族的女子,率先为大唐诞下了皇子,将来在立储君的时候,年长便是最大的资本。 若是李顺被立为了太子,那彩儿这个皇后的名头就逃不了。 每每想到这个,老丈人甚至愿意将自己珍藏的、大唐酒业最早一批产出的“相爷醉”拿出来畅饮。 李贤其实是很不能理解的,最早一批的相爷醉因为赶工期,是直接拿市面上的成酒蒸馏出来的,说白了就是大唐本有的酒的提纯版,可在老丈人这里却被珍而重之的藏了起来。 “陛下您不知道,这酒得越藏越醇,老臣家里藏了近千瓶相爷醉,就好这一口!” 老丈人大方的拿出一瓶相爷醉出来和李贤共享。 李贤很想说这东西都才产出来一年不到,即便藏了又能增加个什么口味,但看着老丈人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是将这话随着酒一起喝下了肚。 “东院的学子们最近研习的热情空前高涨,陛下之前将狄光昭那小子提拔爵位,让东院的学子们纷纷引以为傲,个个都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狄光昭一般封官拜爵,如此风气……是否要加以遏制?” 一杯酒下肚,张柬之开始和李显聊起了东院的日常。 “遏制?为何遏制?”李贤不解。 “若在东院研习,便是为了封官拜爵,那岂不是和东院创办的初衷有了相悖?” 李贤瞬间恍然,笑道:“老泰山此言差矣! “‘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圣人之言还在耳边,这世间之人并非都是高风亮节之辈,若不以利诱之,又有谁愿意如狄光昭那般勇于探索呢? “如今的东院已经和最初的太子东宫有了很大的不同,为大唐培育高尖端的人才才是东院最主要的目的,科学之路漫漫,需要无数人去探索,东院应当鼓励这种探索精神,而非剥夺学子们的热情。” 张柬之喟然一叹,“倒是老臣迂腐了。” 李贤摇头道:“这和老泰山无关,老泰山高风亮节,只是世人不能免俗罢了。” “真说起来,老臣又何尝不是世俗之人呢,为了张家操碎了心,当初赌气似的将大郎塞进东院,却哪曾想竟是蒙对了一步,可偏偏老臣那大郎不争气,狄光昭那小子都能混出个名堂来,偏生他却依旧是个榆木脑袋!”张柬之又是一叹。 和狄光昭比起来,大舅哥张若水明显是要靠谱许多的,至少长安城内盛传狄光昭纨绔之名,但对于张若水的形容却是恭孝温良,就连不善言辞也被形容成了谦逊有礼。 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内向腼腆,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样的人显然是不足以胜任张家家主的地位的。 对此,李贤也只得叹了口气,大舅哥那性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只能扯开话题道:“真要说单纯只为求学的,那探花郎如何?” 李贤有意的扯开话题,张柬之也不会不识趣的继续说自家儿子,点了点头赞道:“此子的确聪慧,甚得老夫与东院一众先生赞誉,无论是经义还是要论都能举一反三,倒不愧陛下钦点的探花郎之名。” …… 而此时,正被李贤和张柬之讨论的那位探花郎,正靠在井边打水。 他的旁边立着一座造型古怪的小车,小车边上摆着两只半人高的木桶,其中一只木桶已经装上了水。 自从狄光昭手臂受伤以后,祖咏几乎就承担了他们宿舍全部的“家务”,无论是打饭盛菜,还是洗衣扫地,几乎都交给了祖咏。 别的都还好说,甚至就连洗衣,现如今东院里都有了洗衣婆来代劳,但打水这事儿是真的麻烦。 狄光昭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女子都喜欢身上干净的男人,于是即便是在这初春的大寒天,也几乎每天都得弄一大缸水洗澡,而他手臂受了伤,这水自然就轮不到他自己打,于是只能苦了祖咏了。 祖咏当然知道狄光昭钟意的女子是谁,在他入住宿舍的当天,狄光昭就已经告诫过他不要招惹迪亚了。 祖咏虽然对堂堂帝国首相的三公子竟然会心仪一个番邦女子这样的事儿感到诧异,但也没有多想,这些公子哥什么花活儿折腾不出来? 而他旁边这台造型古怪的小车,就是他为了给宿舍打水特意折腾出来的东西。 东院为了锻炼学子们的体力,专门把水井起在了距离宿舍近一里地外的地方,沿途还极为崎岖,别说挑着水走了,就是正常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祖咏要挑两个人的水更是难之又难,迫于无奈之下,就弄出来了这个小车。 和别的小车不同,这台小车下面只有一个独轮,上方则是一块平整的木板,刚好可以放两只木桶,木板后方则是两根长长的扶手。 虽然小车因为独轮的原因,不能在静止状态下保持平稳,但胜在轻便,只需要祖咏自己就能推着百来斤的水桶如履平地。 这东西是祖咏结合李贤所教授的、力矩和力臂的知识研制出来的,长长的扶手能有效的省力。 祖咏没觉得这小玩意儿有什么大用,顶多就是让自己担水没那么费力,甚至还担心先生们发现自己“偷懒”,所以从没和旁人说过这事儿。 从井里又打起一桶水,祖咏将水倒进木桶里,两只木桶总算是装满了。 祖咏将扶手平置在井口上,让独轮小车保持平稳,而后双手连带着腰胯一起用力,艰难的将一只水桶搁置在独轮小车的木板上。 正准备提另外一只,旁边却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一把就抓起了那只水桶放在了小车上。 随意的就像是拎小鸡崽子似的。 祖咏双眼圆瞪,而后转身,一个满脸胡渣的壮汉正站在自己身边。 这壮汉祖咏不认识,但能出现在东院的,想来便是东院的先生了,祖咏顾不上感慨他的天生神力,连忙拱手躬身:“先生,非是学生偷懒,只是……只是学生要照料同寝室友,不得不想出如此省力的法子!” 祖咏心里恐慌极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求来在东院蒙学的机会,可别因为违反了东院的规定,导致自己被劝退了。 “先生?老夫可不是什么先生!” 那壮汉哈哈大笑,虽然看着只是壮年模样,但在大唐这个人均三四十岁就做爷爷的时代,自称老夫也没什么问题。 “小娃娃,我且问你,这独轮的木车可是东院研制之物?” 祖咏脖子一缩,这时才感觉到眼前的壮汉简直就像是一座巨塔似的让人心生压力。 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般魁梧的身形呐,只怕和大唐那位开国的尉迟大公也有的一比了吧? 祖咏顾不上感慨,对方能在东院如入无人之境,就说明绝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急忙应答:“此物并非东院之物,实则是学生琢磨出来用来运水的……” 那壮汉面露诧异,道:“用这东西可能省力?” 祖咏连连点头:“自然是能省力的!” 说着,祖咏连忙走到独轮木车旁边,抓起扶手,轻轻一抬,木车的扶手便从井口上被抬起来,而后祖咏便推着小车走动了几步,又转了个弯,绕回到了井边,将扶手重新搁置在井口上。 随即便神情忐忑的看着壮汉。 这壮汉到底是什么身份呐,身上那庞大的气势让祖咏看着他就像是见到了某种天敌似的,忍不住瑟瑟发抖,只是这人身上却又只穿了寻常的常服,着实无法通过他的服饰来确认身份。 壮汉诧异了一下,这独轮木车倒是新奇,一个人操作不光健步如飞,甚至还能灵活拐弯。 壮汉想了想,伸手搭在扶手上,学着祖咏刚才的模样一用力,结果整个木车便直接翻倒了。 祖咏吓得又缩了缩脖子。 但壮汉却没恼,反倒惊咦道:“这东西这么轻便?” 说着,也不顾边上的祖咏,直接将挂在井边的水桶丢进井里,而后甚至都懒得摇动井上的转轮,直接拽着绳子打了一桶水上来,又将独轮木车摆正,倒满了满满两桶水。 随后,轻轻的抓住了独轮木车的扶手。 这次独轮木车没翻,壮汉推着独轮木车走了几步,眼神中的惊奇越来越盛。 转过头,“小娃娃,这独轮木车造起来麻烦吗?” “不麻烦,学生只是花了三天的功夫就做出了……还是因为造这木车的材料需要学生课后去后山砍伐,才耗费这么久的。” 祖咏这话说完,那壮汉哈哈大笑,道:“成了!本来老夫还打算求见陛下,解决一下我左羽林军的一件麻烦事儿,顺便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孩儿的,可哪曾想这个问题竟直接被你这个小娃娃给解决了!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公子哥,老夫怎么不曾见过你?” 祖咏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东院学子家里的大人,这次过来是求见陛下的,听他的话,他似乎是左羽林军中的某位将军? 祖咏急忙拱手:“小子并非官宦后辈,只是今年新科的举子,蒙陛下恩泽,进入东院蒙学。” “你就是那个中举了不做官的探花郎?” 壮汉瞪大着眼,而后又在祖咏肩上拍了两巴掌,哈哈大笑:“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这东西左羽林军征用了!你便随老夫前往军中,将这东西的制作之法推广开来吧!” 这大汉的手跟铁做的似的,拍在肩上生疼,但祖咏却顾不上肩上的疼痛,一脸为难道:“将军……这……小子还要蒙学……” 壮汉瞬间恍然,“也是,这事儿得跟陛下说说才是,这样,你便和老夫一起去见陛下吧!” 说着,直接一只手把祖咏整个人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抓着那独轮木车,即便是这样,祖咏也甚至都能听到耳旁的呼呼风声。 天哪!这就是大唐的武将吗? 祖咏在心里哀嚎,他很想说自己也能走,没必要把自己这样提着,可看了看壮汉那大步流星的步伐,祖咏又觉得自己即便是跑断了腿也跟不上他。 这一刻祖咏有些相信坊间传闻里所说的,那些开国的大公们甚至能和蛮牛正面角力,乃至于割掉蛮牛的头颅,还能控制着蛮牛的挣扎,使蛮牛的血液分毫不差地滴落在盆里了。 祖咏毫不怀疑这壮汉也能做到。 恍恍惚惚间,祖咏才发现眼前已经是东院的教职工楼了。 这壮汉似乎对东院极为熟悉,提着祖咏就到了李贤的办公室外,守门的侍卫见到他也不阻拦,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被他提着的祖咏,而后便恭敬的让开了,口中直呼“薛公”。 祖咏还没深思这位薛公是哪位的时候,壮汉便已经进了屋。 与此同时,一道让祖咏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诧异的语气。 “平阳郡公,你抓着朕的学子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