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秋退尾,隆冬将至... 庄国最北处,接壤燕国,极为肃杀,是乃道家门子齐驻之地…… 一顶飞檐琉璃瓦,金光烁烁,破‘白霜’,两座石塑相对望,披‘白衣’。 抄扫干净的院亭里,三只耳鼎矗立。 分别刻名‘品山、化仙、正阳’。 老道人轻抹下铜沿的一列白雪,捻在指尖,好比‘一心一术’收关。 两名弟子候在门外,一抬头,又一垂颔,全都打瞌睡如悬梁刺股... 三件轻飘飘的道袍,就是如此,赫然更洁。 品山道人蓦一转身,看去挂有‘解心术正’之牌匾的堂中... 白悦打坐悟道,喃喃:“快了。” “成。” 陆禾打了个哈欠,眯眯眼好睁不睁。 他一理襟裾正序,撞肘提醒道:“师兄!快别打盹儿了!” 这时,一个鼻涕泡被冻破,年轻道人也就自然醒了。 他当即打出道门稽首,站去最前。 陆禾随即也是一作揖礼,促在其后。 不远处... 两道人影齐肩高低,蹚出整整四行白雪沟,遥遥招手,示意收礼。 左侧男子,头顶华冠,腰悬短箫,一手负后,一手存袖拢书。 右侧男子,白衣飘摇,缀挂虎文,双手插袖,置在腹前,遮金缕绦。 “好久不见了啊!” “见过葛师叔、张师叔。” 二人纷纷上步,走出丈远,才如此开口,只为确保两位师叔能够听得清灵。 张道人略带玩趣,一巴掌拍在陆禾的头顶,叫他一踉跄,才道:“在哪儿?” 葛道人还礼陆羽,“修得不错。” 年轻道人挠挠头,笑哈哈打马虎眼... 关系再近,自己也不敢受这个恭维。 毕竟,这二位都不简单。 且不说自己的‘陆仙羽化’之谶书就笔在张师叔手下。 单说他朝堂著作佐郎的身份,自己也得好好恭维着。 万一哪天心情好,给自己美誉两笔,岂不是又能得一场香火大盛? 至于另一位葛师叔…… 身为堂堂道家丹鼎门脉的三代执牛耳者,可谓‘前无古人,后不敢有来者’。 还用多说? “师叔又年轻了。” 陆羽这一谄媚傻笑,袖中便当即多出两颗金丹,在内蓬荜生辉。 他又立马稽首道:“谢谢葛师叔。” 陆禾也提袖一瞧,“谢谢葛师叔!” “进来把香坛和耳鼎擦了。” 品山道人把这一声招呼出去之后,就大步迈出…… 引着两位同门到‘解心术正’堂中,见迟迟不得破境‘灌骨’的白悦... 她满头大汗,已是假寐半醒之态。 好似是某一道心魔成障? “道门武夫,委实罕见。” 葛道人一眼瞧出端倪,轻捋仙须,就将袖中《抱朴子》放下,“该帮一把。” “哈哈!” 张道人也是认同,“只说她有缘入我道家,便确是该以长辈身份帮一把。” 话罢,他将一本《云笈七签》置下,说了一句年轻道人听着都觉伤神的话。 少道人听得倒是连连鼓掌,幸灾乐祸得快要开了花。 “这丫头学剑,能比陆羽有出息。” 话音落下... 两本皆是不逊教中所奉《道藏》的编书,同时绽出光芒,只以‘道中经典’。 先作浑圆一柱,再朦胧各色山水,周转有度,仿佛天地迁徙…… 一文、一画、一景,尽入白悦身中! —————— 莲花福地,入口三程茂林。 一片片树荫贯连不疏,鸟语花香,全无三九冷冬的韵味。 付与哈欠不停,一伸胳膊,夹抱住年轻道人的脖颈,卡在肋腹处。 “陆道人,我问你为什么来,你倒是把我没问的都说了,啥意思啊?” 少年微微屈膝,让陆羽能松口气,右手赫然出刀几寸,“不解释一下吗?” “先前,我还能装傻当作不晓得,现如今,咱一个境,你跟我扎啥子势?” “咳咳!” 陆羽连连拍打他的小臂,憋得脸红脖子粗,俨然狗吐舌头,“喘不上气了!” 付与这才松下几分力道,右手却是展出了一尺霜锋,笑道:“咱叙叙旧?” 年轻道人赶紧一个金蝉脱壳! 他双膝弯曲,不得抬头,只能摆手,气喘吁吁...“贫道马上解释!你别急!” 少年收起狭刀,微敛长裾,在原地盘坐下来,一撑臂,大方道:“说。” 陆羽一瞧,也小步过来,面对面着坐下,“贫道主要是担心毋量算计你啊!” 付与作势拔刀。 “等等!” 道人悄咪咪骂了句娘,才道:“贫道其实是担心毋量算计自己。” 付与推刀回鞘,直言不讳,“你是又遇见过谁了?” 陆羽当即装傻,“啥?哪个谁啊?” 说着,他就以不可见之势轻抬胳膊,拧着袖子背,擦了擦汗... 付与又作势拔刀。 陆羽急忙一抬屁股,挪他面前去,双手按住妖刀,悻悻笑道:“好说!” 旋即,他不得不全盘托出…… 少年点了点头,“成,能理解。” 陆羽又没心没肺笑着,调侃道:“你家的都当上女帝了,不去吃软饭吗?” “滚!” 年轻道人狠挨一脚,脸着了地。 少年起身已走... 眼看就要出茂林,他才转身道:“好悬就忘了啊……” “接着!” 付与把一面铜镜拿出,作势欲丢。 “嗨!贫道哪会在意这种东西!?” 虽说如此,陆羽却是使脚下迎出了一两丈远…… “陆道人不要,我也不好硬还了。” 前一刻,付与还是身姿后仰、前脚抬起,一个要蓄力丢还的样子。 这一刻,他就又把铜镜收回了袖中。 “唉!哎!?” 陆羽就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付与!你他妈生孩子没屁眼!” 年轻道人好骂了一段荤口... 骂得自己气力不足,腰都直不起来,才罢休,“狗日的!” 话落... 一名周遭山水庙的‘林主’显形。 她身高有一丈上下,却俯着腰,不敢高过陆羽,敬重道:“见过化仙道人。” 旋即,她双手奉出一面铜镜。 有些发抖? “付官让小女把此物代交给您。” 陆羽立马笑得开怀,拿过铜镜,擦了好几下,才问:“是贫道长得很凶吗?” 对面的‘林主’更害怕了! 她抖个不停……解释说:“陆道人误会了,小女是怕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