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榕花 从白玉堂家到青岑一中的路上榕树的花朵落了满地,环卫工人总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将街道打扫干净,那些落花终究会化作春泥,滋养出新的风景,但这个季节的榕树花是十分脆弱的,风一吹她便松散了,从高高的枝头跌落在马路上。 那个时候,她们还一起上学,一起去吃早餐。 白玉堂从别墅区的房子搬了出来,老爷子给她买了最好的学区房,自己偶尔也去住一住,尽管大部分时间依旧只能呆在森山本部。 老爷子不再的时候,原本五分钟的步行距离,白玉堂每天愣是将近能走半个小时,她要往反方向的那个巷子口走。 第一次,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那里,她没有提前约好木苑子,她只是一周前刚好给木苑子取了名字,昨天刚从陈此霁那里听说木苑子每天自己步行上学,自己吃早餐。 当初在早餐店遇见她的时候,白玉堂全然没有想过这些。 但她现在只觉得,“天助我也。” 九月,夏天的热度还没有褪去,她躲在巷子的阴影里,徘徊着。 过了几分钟,木苑子出来了,她能看见那片阴影里影影绰绰的身影,但看不清她的脸。 于是那个傻姑娘在门口踯躅了很久,始终不敢把门把带上,因为万一下一秒坏人就冲过来了怎么办。 白玉堂跟木苑子隔着十几米的空间,僵持着,任凭时间流逝,一个觉得对方傻站在那干什么,是忘拿东西了还是怎么的,没有说话;另一个饿着肚子连冷汗都憋出来了,却愣是也一句话都不说,但凡她问了一句对方是谁想干什么早就能去吃早饭了。 最后还是白玉堂打破僵局,主动走出那片阴影,向木苑子走去。 “木苑子,你走不走啊。”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询问”,有点少年人的肆意在但又不失她独一份的礼貌。 终于看清了阳光下那张皎白的脸,木苑子大吃一惊,“啊,啊——走啊——”最后“走啊”这两个字木苑子是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但脚已经迈出去了。 她强扯着笑容,大早上地谁被这么吓了能不害怕呢。 白玉堂却注意到她这个马虎鬼一大早又干了件马虎事儿,“你门忘记关了!” 木苑子傻傻地回头看了一眼,小步地跑了回去,背对着她时表情不知道又有多尴尬。 白玉堂心里一阵无语,但这件事却使得她不觉得那么忐忑了。 关了门后,木苑子小跑着回到她身边,她那时已经走到了巷子口。 木苑子的额头上有些汗涔涔地,不过白玉堂知道她确实“身娇体弱”,上个体育课八百米要跑四分多钟,这种成绩完全能记入黑历史了。 木苑子腆着脸笑着看她,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是气还没顺过来,二是真的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子躲在门前不出来真的很对不起白玉堂。 那副木纳又努力讨好自己的样子,白玉堂觉得实在好笑,但她没有笑,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小包的餐巾纸然后递给了木苑子一张。 木苑子似乎笑地出了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僵在半空中的手,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白玉堂无奈地直接摊开餐巾纸,左手扶住木苑子的脸,右手擦起了她额头上的细汗。 伴随着她的动作,木苑子为之一抖。 白玉堂时常回忆起那时木苑子的样子,那是她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除了老爷子,其实她对谁都有洁癖,连陈此霁也不例外。那时她本可以直接就“叫醒”木苑子,让她自己擦,但她没有。 那张脸,让她忍不住想要触碰。 第一次在早餐店见木苑子,她就有了这种想法。 擦汗的时候,从白玉堂的视角看,那双眼里,有光。 白玉堂趁着红绿灯的间隙,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木苑子,当初那个傻姑娘现在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其实她非常想看木苑子笑一笑,但也不愿意勉强她笑,所以趁着这次校友表彰大会带着木苑子故地重游,希望能唤醒一些她美好的记忆。 因为还没有太热,白玉堂开了窗,那狭窄的不完美的扇环比下面的车窗玻璃更明亮地多,一场独属于这个季节的榕花雨从窗外溜进了车里,星星点点落在木苑子的身上。 原本僵硬的脸也因之而动容。 高一下学期的那个初夏,她们吃完早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榕花也是这样飞舞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在人的肩头,但榕花似乎也更偏爱木苑子地多,纷纷扬扬便下了一场独属于初夏,独属于木苑子的雨。 木苑子走在前面,伴随着还未燥热的风张开双臂,陶醉地转了一圈,飞舞的裙摆比任何一个春天都要明媚,背对着白玉堂,她继续往前走,朗声道,“或许这榕树的花朵更适合春天。” 白玉堂不急不缓加大脚步同她并行,一直到学校都没有回答过她这个问题。 “你记得高一下学期的一个早上我们一起去上学吗,那时榕花也像现在这样,都往你身上凑。”好像没有一朵是为我停留的。 白玉堂发自内心地回忆起一切。 “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花是为你一个人开的。” “你看,过了十年了,这花还是只喜欢你。” 木苑子其实是想说话的,在她眼中,白玉堂现在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睁眼说瞎话。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怎么可能落在她身上的,连一朵都没有呢。 但她又不想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表现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原谅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