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迟绛明明白白将自己归为“我喜欢的人”。 只是这一句“喜欢”被她讲得太自然,以至于闻笙心虚到几乎不敢接受。 闻笙长睫低垂,悄悄疑惑:从开学到现在,自己对迟绛说过那么多薄情的话,上课时偷偷揭发她,甚至借着管她学习的名义偷偷“欺负”她,迟绛却好像从不介意,总用她那小小梨涡平稳地容纳一切,甚至乐在其中。 这样一想,自己真是有些罪过了。 为了缓解歉意表达诚意,闻笙从书包最里层的口袋拿出珍藏的《同桌证》,把“同桌”改写成“好朋友”。 “你看,升级版。”闻笙鼓足勇气把新的小证件展示给迟绛,又期待着问道:“喏,你的那张呢?” 迟绛立时心虚得不敢回应。 在她初次听闻笙说“我根本不会记得你”时,伤心之下,已经把东西丢进垃圾袋。还暗下决心立即搬走,再也不要和闻笙这冷血的家伙坐同桌。 “好像……被我弄丢了。”迟绛用课本护住头,诚恳道:“但我现在就重制一份!” 闻笙却只是体贴地笑笑:“没事,不用了。” 自己小心珍藏的卡片,在迟绛眼里大概只是普通的玩物,所以才用完即丢吧? 也对,迟绛身边有那么多好朋友,凡她在的地方总是充满笑语,社交主页上的动态回复永远热闹拥挤,连儿时玩伴都还保持着紧密联系。 那自己又能排在什么位置呢? 闻笙的好心情骤然冷下去。 她无意深思这个问题,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在暗恋中患得患失。 她不动声色地埋头写题,在卷面上留下一行行工整字迹,内心却逻辑缜密地筹谋起漫长引诱—— 虽长路漫漫,然而势在必得。 * 闻笙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的,但看向迟绛的眼神比从前生动许多,也偶尔开几句很冷的玩笑。逗笑迟绛的从来不是笑话本身,而是不搞笑的闻笙一本正经搞笑的样子。 迟绛又开始把闻笙的名字挂在嘴边,尤其和闺蜜在一起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闻笙的欣赏。 祝羽捷经常拿她打趣:“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你瞅瞅你这眼神,怕不是暗恋闻笙?” 祝羽捷不把玩笑当真,迟绛也从不把玩笑当真。 在她们的字典里,恋爱实在是太遥远的事了,迟绛也一度坚信:“反正我对人类兴趣不大,我呀,现在就想好好念书考好大学,我妈奖励我多多多多的钱,然后我环游世界到处玩。” 祝羽捷挽住迟绛的胳膊:“小富婆,那你环游世界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自掏腰包,跟你满世界溜达。” 迟绛毫不犹豫拍拍胸脯答应着“没问题”,话出口的瞬间,脑袋里却莫名闪过闻笙那张脸。 不知道闻笙出去玩是什么样子? 如果和她走在长街上,听同一副耳机,吃地方小食,要抬头看天上朵朵白云飘过,直到收回视线时才偷瞄一眼闻笙侧脸—— 啊呀,那画面拍下来一定和绿茶一样清新。 迟绛在短暂的神游中傻笑。 “喂,想什么呢,死机了?”祝羽捷的手在迟绛眼前晃了晃,假装不满:“怎么,答应完后悔了,想甩开我呀?” 迟绛慌忙摇头否认,认真拍了拍祝羽捷的肩膀微笑道:“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人多才比较有意思。” “哦,有我你嫌不够是吧?”祝羽捷撇撇嘴,右掌遮在自己耳后问迟绛:“那我听听,你还想要谁呢?” 迟绛抿抿嘴唇,似乎有点害羞。她开始很小声地掰手指“报菜名”:“嗯,王雨汐,叶一笛,沈梓韵,……” 连说了十个名字,祝羽捷还是没有听到她想听的答案。 “就这些?”祝羽捷挑起眉毛。 “这还不够吗。”迟绛低着眼睛,小声嘟哝:“都凑够一辆小巴车了。” 祝羽捷见她无意承认,心中更是了然。 说得出口的名字并不稀奇,故意藏匿于口中的名字,才是心动的真相。 她拍拍迟绛膝盖,意味深长笑了笑:“这些人够不够,只有你自己知道哦。”说完便潇洒起身,掸掸校服裤子上的尘土。 迟绛于是在心里轻轻地默念那个名字。 她发现闻笙的名字对抚平心情有奇效,“笙”字是平声,发音位置靠后,以至于想到闻笙的名字就感到古朴静谧的温柔,令人心安。 只是有点可惜,每天放学,她慢悠悠跟在闻笙身后回家时,总能看见闻笙身边的同校小学妹。 两人似乎很是亲昵,闻笙在她面前也格外健谈。两个高挑身影比肩而立,路灯下的斜影竟有种暧昧的错觉。 “闻笙”,迟绛悄悄念出名字,带着一点酸涩。 不过她并不满意这初次开口的声调,于是清清嗓子,偷偷重复一遍:“闻笙。” 这一次,她嗓音温柔极了,把亲近和生疏配比调和得恰到好处,像在轻唤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平日里,她很少直呼闻笙的名字。此刻四下无人,她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一时间戏精上身,皱出一张无比苦情的脸,夹着嗓音模仿《还珠格格》的选段,用紫薇的夸张口吻哀怨: “哦,闻笙,你和她看雪看月亮,看了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都没有和你看雪看月亮,也没有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这些!” 冬天,陪闻笙放学回家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不知姓名的初中小朋友。她曾满心懊恼地发帖表露过自己的疑惑: 「求助:我对同桌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该如何形容呢,就是不单单希望希望坐一起学习,希望她课间和我说话,放学陪我回家,啊……主要是看她和别人放学走一起觉得好不爽,求骂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