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吧台前,在下午人影零星,现在只剩下了工作人员,傍晚才有个客流小高峰,马迭尔宾馆的生意,在还盘踞这里的恶徒扫荡后大不如前。 “喀秋莎,很抱歉,中午,你的到来我没有迎接。” 秦云嗓音喑哑微笑勉强疲惫难掩,却变戏法般修长双手轻拽下深棕色短风衣领子,略微向左转头,从衣领口叼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啊!” 只见喀秋莎右手捂嘴,左手抚胸。 只听喀秋莎一声惊呼,吧台后汪惠、高哲苏、叶千帆三人,齐齐地探出头来。 这样的场面,喀秋莎当时就惊呆了。 秦云的同志们当场就骄傲了。 “秦大哥这么成功是谁的功劳?” 高哲苏得意洋洋,低声问道。 汪惠蹲着探头看率先道,“我的。” 高哲苏躬身探头看,想拍汪惠脑袋一下,却险些被她直接后伸右脚绊倒,不满道,“小子芳,是我的功劳!” 叶千帆借角度直身看,默默道,“我的……风衣。” “你的风衣不代表是你的功劳,秦大哥/子锋没药吃不代表我们没吃药!” 选择停止比斗,继续观看《马迭尔宾馆的浪漫邂逅》的高哲苏、汪惠二人异口同声。同时在喀秋莎面前耍帅,叼着花而暂时说不了话的秦云特别想嚼了这朵玫瑰——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现在下午十六点,准时出台浪漫爱情剧;两小时前,上演了一场焚情坑秦苦情剧。 焚的是友情:再半个小时前,除了汪惠谁也没吃午餐,而高哲苏因为没来得及清理血纸巾,被秦云拉谎称吃了牛排,然而秦云因为病痛并不想吃,所以单独点了一份给叶千帆,于是高哲苏为了自已的面子得饿到吃晚饭,也许是要给叶千帆看的。 坑的是秦云:众人开会,分析目前情势,怎样获取宾馆里日军的重要情报,被日本人盯上的喀秋莎,成为了保护点、突破点、信息点三点。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一线?”高哲苏异常活跃,观点多多又频频发言:“闲时我们能和她在一起,可她去招待、去送餐,真正需要被保护的时候,我们怎么和她在一起呢?” “那么,问题来了。”高哲苏默默思索片刻,突然一把拽起在自已身左,陷在沙发里暂时休息假寐的秦云:“秦大哥,你和喀秋莎说,你和我们一起帮她忙,不就圆满了吗?” “咳,我用什么方式继续浪漫,以什么身份帮忙,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秦云吃痛皱眉,拽下高哲苏力度不太寻常的右手。 “噫……”汪惠、高哲苏两人,齐齐后仰,不约而同发出不屑嘘声:“朋友?还普通?”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不点就通了。”秦云缓缓立身倚靠背后柔软沙发,看高哲苏:“哲苏,快去,用你的帅气与魅力,四个小时内,泡到喀秋莎。” “我又不是水,或者酒。”高哲苏一摊手:“感情的培养,哪有这么快?况且她喜欢的是你啊!拜托了,我的秦大哥!” “你不也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把喀秋莎泡进了你俄语和汉语的辞海,她的汉语不就是你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的啊?别掩盖你们的关系,拒绝我们的好意了,不就是提前些吗?你人都能……咳,还惧惮这个?我是说,你和她的关系啊,已经发展到一定阶段,够暧昧,够给惊喜了。我再帅,再潇洒,又能怎么样?她喜欢的是你啊!” 高哲苏看着危险眯着双眼的秦云,不自然地咽口唾沫:“秦大哥……” “快听听,你回答我的第一句话,喀秋莎也说过,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秦云略微向左侧头,声明起来关键:“第一,我接近她只是为了情报;第二,我一直保持在朋友关系;第三,给我一个给她惊喜理由。” “你关系保持,她想突破呢?”汪惠为喀秋莎打抱不平:“你这衣冠禽兽的泡妹老手,喀秋莎姐姐的爱情被你玩弄了!” “我就知道这个贬义词是你说的。”高哲苏打个响指,胸有成竹:“理由,没问题。”说罢,快步走向窗台,抓起那朵无辜开在烫金长颈瓷瓶中,房间里面新换上的娇艳欲滴玫瑰花,双手举着扑向秦云,面对着他左膝微屈:“秦大哥,嫁给我吧!”秦云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汪惠笑得趴倒沙发。高哲苏拿花直身,洋洋得意道,“我来的时候正好她上来给你送餐,她没见到你,我就告诉她,你会带着玫瑰花去请求她的……”高哲苏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秦云吃人的眼神打断:“高哲苏,我和你,有仇么?” “有。”高哲苏答曰:“当然有啊!病身之恨,无食之仇。来,起来排练,我都想好剧本了!” 秦云竟无言以对,被突然间同一战线的汪惠、高哲苏两人,强行拽了起来。 “你里面这件也不行啊,套我西服也不行。” “不行不行,子芳你别捣乱……你也喜欢他啊?嗬,你别踩我脚……” “叶千帆,你把风衣脱下来。” “为什么?”叶千帆一动不动。 “就是你害得秦大哥风衣都没穿出来!连药也没拿!” “这跟要我脱风衣有啥关系?” 叶千帆想了想,终究还是脱下风衣贡献。 “你就平常那样慢悠悠的走路就好了。你就说中文就行,那是你们爱情的见证……别那么看着这么诚实的我。” “等下,不行,这个剧情不行。”足足折腾一小时半,高哲苏突然喊停:“老掉牙、没新意!我突然又有个好主意!” “所以我刚才哑着嗓子念、读、背那么长的台词变成两句,那么多的表情取消,那么多的动作,剩下一个叼花!”秦云晃了晃身躯,似乎在选择倒不倒下停止这场闹剧。 “你还敢说?你这个面瘫!你的感情被狗吃了?”高哲苏厉声嫌弃,拿着叶托下,将玫瑰花递到秦云嘴边。 “来,先叼着。” “花还有刺。” 秦云面无表情,拒不张嘴。 “哈哈哈哈哈哈……”汪惠不知第几次笑倒:“大黄没说你吃的。之赭,你哪儿来的勇气?” “微笑要四十五度角,露出八颗牙齿。是含着它,别那么使劲咬,你要吃了它吗?蠢……”貌似得瑟大劲儿的高哲苏,又在一瞬间改口:“蠢子芳快帮他数数。啊,你又踩我脚!” “完美!就是这样!收功,下楼!” 高哲苏看着彻底萎靡不振的秦云,满意笑了。叶千帆率先走到门前,开门,转过身面对众人,开口就是四个字:“还我风衣。” “用完就还。”秦云气若游丝:“姓高的,你等着。” 后台位置,临了开演。叶千帆低头看着身前蹲着的高哲苏和躬着的汪惠两人,若有所思地冒出句话:“你们俩是没吃药吗?” “送、送、我的?” 喀秋莎语无伦次:“为、为什么?” “请求原谅。” 秦云左手拿下玫瑰花,轻轻在右小臂风衣袖子上蹭两下,递进了喀秋莎右手中——这个细节是有洁癖的秦云自已改进的,首先是为了干净,他甚至想再从哪里叼出张纸或手帕擦擦,但行不通,所以必然要有所牺牲。同样爱干净的叶千帆扶着额头,忍不住呻吟出了一声:“我的风衣……”其次,是为了突出左撇子秦云之与众不同。最后…… “我,我原谅你了……” 喀秋莎涩然接过玫瑰。 “卡!过!” 高哲苏导演剧情完美演绎完毕,情不自禁感叹道:“我真是个人才!我应该去上海做大导演,拍大电影!” 接下来,便是秦云自由发挥了。 “不,但我不原谅自已。因为错失了美丽,是一种罪孽。”秦云略微欠身,如果他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变成不像被踩了脚的动人微笑,一定更加绅士。 “美丽的喀秋莎小姐,你愿意让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见证……我的赎罪,并分担你繁重的工作么?” “我当然愿意,谢谢你,秦先生……” 羞涩地轻嗅着手中清香,不知是原本自已放置在房间的喀秋莎,自然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