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中还明亮的房间里,夹在单人床和长沙发中间小圆桌上的狼藉,被高哲苏以探戈般轻快舞步收拾妥当,同时对之前某位不速之客发出感叹道,“这小汪惠可真能吃,啧啧,食肉动物。” “她在门前抢了我风衣,说……” 秦云缓慢而慵懒充满疲惫话音,被突如其来嘀嘀嘀电报声打断。来不及揣测它所带来消息好坏,最后将收好立起小圆桌单只右手拎回靠墙原位,正右边身侧对着秦云的高哲苏,一把将正擦拭修长双手洁白毛巾丢上手下桌边,转身向右直扑正在休息秦云倚坐床头,满脸焦急:“秦大哥你倒是快闪啊!”又不解地发问:“你为什么总是坐在它上面?” 秦云随即收回正望窗外失神视线,放下抱着双臂然后直身,低咳两声回答两字两句:“望风。安全。”很快向右挪个位置,伸出右手掀开床头,漫不经心道,“别急,还有一遍。继续道,如果很安全,你还有第三次机会。” 高哲苏左膝跪于床头下里面电台前,双手戴上耳机,右手熟练调频,随即瞪了稳坐床中秦云一眼。这份抓住第二次也是这次最后一次机会接收完毕电报,皱起了两人眉宇。 “我就说,你在门前那么长时间,怎么还不进来。”高哲苏双手摘下了耳机挂好,转头看着秦云扬眉:“她说,我饿!对吧?” “是怎么回事儿?”秦云沉声问道。 哐!房门一声巨响,填满不大空间。门口汪惠怀中抱着大黄狗,大黄狗嘴里还叼着打包袋。床头处随后也哐然一声,刚才看着秦云正军蹲着的高哲苏又一屁股坐到地上,笑吟吟的一副刚才就是在这儿很随意跟他聊天模样。 “秦云!”汪惠抬头直视面无表情秦云,大声问道,“我要跟着你,你管不管饭?” 一张长沙发、一张单人床、一些小家具……拼凑成十几平米正方形小空间。三人一狗如何分配,成为首当其冲问题。 “它……”秦云身子陷在搬到窗前的老板椅中,翘着二郎腿,双手扶着把手,略微仰下首,含着沙哑:“出去。” 坐在秦云右边沙发上的汪惠,当即停止抚摸面前蹲坐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脑袋,开口便问:“为什么?”抬头转眼直视秦云,瞪着他十分不满意:“它睡在地上就可以!” 秦云似乎有些身体不适,深吸口气:“这里,是教堂。”扫了眼在自已左边,也坐到床头高哲苏:“我们会暴露——就算不会,我们可以随时进出,而它只有深夜才能出得去。我想,你抱着它冲进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但是如果你白天吹一次……相信我,你再也进不来。” “对!”心不在焉的高哲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汪惠,一同强硬反对:“它不仅又吃又喝,还得又拉又撒!我以这里主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不行!” “哼!”汪惠表示不满,腾地起身,一把抱起大黄狗,转身就走。 目送汪惠甩门而出的高哲苏,待她清晰脚步声渐远变模糊,才转回头不安地道,“今晚必然还有电报。”看向秦云又低声道,“秦大哥,不然你带她出去,给她找个旅店?” “我折腾不了了。”秦云话音像头颅一样低,两声闷咳也有气无力:“信我。”高哲苏看着秦云那苍白脸色,欲言又止。 “秦大哥,你究竟是怎么了?” 抛却教堂外被主人放下风中凌乱大黄狗不提,教堂内,汪惠差点儿就在一片漆黑里面迷了路。挂满画像的走廊的尽头,木门…… 推开门,所见场景还是如同上次:秦云背对着房门,侧坐在床中间。床头前高哲苏……左膝跪地,戴着耳机,右手拿着钢笔簌簌书写,神情专注,嘀嘀嘀之声不绝于耳。 秦云略微向后转过身,看着门口还右手扶着门一脸不知所措的汪惠,抬起白净左手横摆下做了个轻轻关门手势,又竖起修长食指轻抵下薄唇示意她要噤声。房间门楣上暗黄色铜制钟表,时分针共同走至分不清昨今时刻,零点。 汪惠犹豫一下,照做,背靠房门,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 出乎意料,秦云回答了另一个众所周知;鬼使神差,汪惠又看了一眼他消瘦胸膛。选择转回身去背对他们大大方方重新关门,将其紧闭并插好内里严实的门闩。 三十五分钟后,电报又发了一遍。睡意全无的汪惠听不出,它跟昨天末期的那份是一样的。 “秦大哥……”高哲苏转过头看眼背后,窝在沙发里面侧卧的汪惠正左手撑着脑袋看着他们,回头叫了横在床中间倚靠在墙的秦云一声。 秦云右手抓过放在身左烟盒同时摁开,左手抽出里面那剩下大半支雪茄,将手中烟盒放在右腿上拿出了打火机直接点燃,深深吸了它所烧出浓白烟雾一口,随即又是重重两声闷咳。高哲苏看着秦云一气呵成连贯动作,突然有些不知如何了:“你怎么……干什么……大哥……” “你不能抽烟啊,我送你这盒雪茄是让你交朋友的。”高哲苏无奈着:“快熄了。”然后抬起双手轻轻摘下耳机挂好,起身拍拍发麻双腿膝盖,转身坐在秦云支起右腿下,又探身伸出左手,从左脚边床下拿出用日已久被火烧成了黑玻璃的烟灰缸递去。 秦云伸右手接过放在了身左,又拿起扔在眼前右手边第一遍书写电报内容纸张,用烟点燃,失神至上卷烟火吞噬掉右角,才毫不犹豫将它折进烟灰缸,“我党”、“日军”……略带潦草清秀字迹随之化为灰烬。然后摁灭这支还剩一半命运多舛雪茄放回烟盒,伸长左臂将它和烟灰缸一并放在床右下角墙边,无所谓的喑哑开口:“我还不能……咳咳咳咳……” “你快躺下歇会儿吧!”高哲苏拜突然坏消息所赐有些急躁,再听到秦云连自觉无谓敷衍都戛然而止,语气不由自主加重:“你要倒下,以后就什么也做不了了!”秦云强行压下难止空咳,嘴角挑起一丝苦笑,只得听话贴墙躺倒。 秦云闭目养神半晌,突然开口低哑唤道,“汪惠。”跟着秦云平躺下的汪惠敏锐听到,转回头,霍然支起身看向秦云,但看不到脸,只好隔着曝露电台旁焦虑中的高哲苏,回应他猛然间气若游丝:“怎么了?” “我帮你,找狼。”秦云强行加重崩溃边缘嗓音。汪惠听得清清楚楚,惊喜万分急忙地问:“真的吗?”汪惠再直身抬头,可还是看不到秦云脸庞,只能期盼反问,再做呼唤:“秦云?” 没有回应,无眠之夜也不做声响。尽管如此,汪惠还是看着秦云方向缓缓躺下,于突然出现更有可能希望之中,终于得以浅睡。 高哲苏不安守着暂安电台。 凌晨五点半,盛夏亮蒙蒙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