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对旻寄予厚望,愿将荆州之繁荣昌盛、长治久安托付于旻之手,既如此,旻亦决不负诸君之厚望!” 说着,苟哥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稍后旻必向天子讨诏,皆封诸君为县侯;二公子深明大义,旻除讨诏封二公子为高平侯之外,亦将赐二公子食邑两万户;此外… 诸君非但可与朝廷共享河西走廊、西域都护府之商路,建于秭归之工坊,旻可出让一成股权分于诸君!” 县侯,在东汉诱惑力已足够大… 历史上,即便蔡瑁献荆州有功,也不过被曹操封为亭侯而已。 更何况还有秭归县工坊的一成股权,秭归县位于大江之畔,巴东、汉中及南郡三郡交界之处,无论向东西南北运送货物,交通都极其便利。 在苟哥原本的设想之中,此地工坊可做为未来南郡的重要生产基地。 但如今,为了稳固荆州统治、瓦解江东斗志,苟哥不得不将此重要生产基地的股权转让一部分出去。 以是故,在场之荆州豪士、外加一个刘琮,心中皆满意至极。 苟哥见状、决定趁热打铁。 “幼宰先生乃南郡士人,是故其人不可再任南郡太守,更不可任荆州牧,何况我仍有意令幼宰先生主导荆州工坊之事。 我有意任陈长文为荆州牧、黄汉升为南郡太守、文仲业为武陵太守,诸君以为如何?” 按照东汉的“三互法”,本州郡之士人,不可任本州郡之州牧、太守,此举名为“避籍”。 因此荆州南郡人董和,非但不能任南郡太守,更不可能出任荆州牧。 陈长文就是豫州颖川人、荀彧的女婿陈群,其人既非荆州人,正妻亦非荆州人,所以陈群任荆州牧毫无问题。 南阳人黄忠、文聘,跨郡任南郡太守、武陵太守,当然不存在任何避籍问题。 更何况… 这二人向苟哥请假返乡后至今未归,苟哥甚至不清楚这二人今何在。 至少有一点苟哥可以肯定。 那就是,黄忠、文聘二人,此时一定还在荆州境内。 所以,苟哥便索性任命这两员虎将担任南郡、武陵郡太守。 这二人都出身于南阳郡豪族,因此,蔡瑁、刘先二人对此均无异议,二人的南阳老乡、荆州名士韩嵩对此当然更无异议。 那么问题来了… 刘琮向赵旻深施一礼。 “不知太子太傅欲如何处置家父?” 苟哥已向刘琮承诺,封其人为食邑两万户的高平侯。 也就是说,刘表老家山阳郡高平县,已封给了刘琮。那么刘表将如何处置? 苟哥微微一笑。 “二公子勿忧,令尊身为宗室,又有守土之功,我可向天子恳请,封令尊为山阳国王。不知二公子以为如何?” 所谓封国王,指的是封一郡之地、将郡转为国。 在实行郡县制的秦汉时期,郡国相当于后世的省。 若在承平盛世,苟哥说出这番话,绝对是无稽之谈。因为东汉自光武帝以降,根本没有宗室封王之先例。 东汉封王有且只有一个条件:皇帝之子。 这一规矩,就连实际掌握朝政的四大太后都不敢破坏。 但是! 请注意,这是朝纲混乱、秩序崩坏、人人割据的汉末乱世。 尤其是,苟哥如今还挟制着天子。 诸君若非要抬杠… 历史上的魏国王曹操,了解一下。 那还是妥妥的异姓之王。 刘表身为大汉宗室,封王的操作难度,远比曹操要小得多。 以是故,苟哥说刘表能封国王,那么刘表一定能。 至于为何是山阳国王…苟哥实则存了恶心刘协的恶趣味。 历史上的刘协,在逊位之后正好是山阳国公。 荆襄豪士们闻言,皆震惊到口不能言。 哪怕放在十年前,这都是匪夷所思之事。 可怜刘焉生前,心心念的不就是一个汉中王、或者是蜀王(蜀郡乃郡,确实可转为封国)嘛。 只要有天子册封诏书,那么刘表这个山阳王,便是名正言顺、合法合理、天子钦封的国王。 无论如何,这山阳王的法理性,也要比某人自封的所谓汉中王强出一万倍吧? 所以,在蔡瑁、韩嵩、刘先这些人看来,刘表绝对是赚大了。 至于刘琮… 其人甚至不由自主地拜倒于地… 他跪了。 如此条件… 刘琮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为了彻底杜绝赤壁之战的可能性、为了天下大一统、为了乱世尽快终结,苟哥也是豁出去了。 因为此事说来简单,实际执行起来却阻力重重。 你当老太傅杨彪、尚书台荀令君是摆设不成? 苟哥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天知道今后将惹出多少是非。 甚至于… 蔡瑁都酸了。 综上所述,当卫府正堂之上的众人反应过来后,此地一片哗然。 董昭第一个拜倒顿首。 “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荀攸第二个拜倒顿首。 “请主公三思!” 蔡瑁深深一揖。 “太子太傅,此事绝非儿戏!镇南将军不过宗室子弟,断无封国王之理!请太子太傅三思!” 不过片刻功夫,卫府正堂内众人,便或跪或作揖,纷纷劝阻任性的苟哥。 尽管刘琮对此极为渴望,但迫于压力,其人还是选择了劝阻苟哥。 苟哥只好无奈苦笑。 “然则…诸君以为,封公…” 苟哥话未说完,众人便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呼。 “不可!请主公(太子太傅)三思!” 苟哥再次无奈一笑。 “如此说来,镇南将军仅可为县侯乎?” 这一次,再无人出言反对。 虽然说县侯已是东汉人臣之最高爵位,但大家也不好总是反驳赵旻。 赵旻毕竟凶名在外。 苟哥遂一一扶起众人,最后对刘琮苦笑道:“二公子,旻已尽力,奈何此事确无先例。” 刘琮虽然心如刀割,却仍努力露出笑容。 “太子太傅之美意,琮心领之。然则…此事确不可为之!” 苟哥顺坡下驴。 “既如此,二公子,旻向天子讨诏,封令尊为方与侯如何?” 山阳郡方与县,是刘表老家高平县的隔壁县,也是万户以上的大县。 为了和平收复荆州,苟哥可谓煞费苦心。 见苟哥如此小心翼翼,就连蔡瑁都看不下去。 “太子太傅勿忧,瑁等必竭力说服镇南将军!” 说着,蔡瑁拽了拽自家侄女婿衣襟。 “阿琮毋复多言,速速随我等进宫朝贺天子!” 一直不惯着刘表的韩嵩,对此哑然失笑。 “太子太傅当知,县侯实则已是为人臣者之无上殊荣!又岂容镇南将军置之不理?” 诚然如此,怪只怪苟哥太患得患失。 于是乎,在蔡瑁一再催促之下,赵旻率荆州人赶往宫城。 尽管赵旻心中一再嘀咕:老子是不是做亏了生意?为何他们比老子还要着急? 待行至宫城,苟哥终于反过味儿来。 算逑!老子顺利拿到荆州,这才是实实在在之事! 如今苟哥想进宫,自然无需向任何人通禀。 其人只是唤来一个小黄门,令后者禀报刘协,荆州名士欲向天子献土。 那小黄门愣了一愣后,方才醒悟过来。 然后… 其人便踌躇起来。 “这…卫将军,实不相瞒,陛下正在宫中与诸位贵人游玩,仆实不敢扰陛下及诸位贵人之雅兴。” 所谓“游玩”,实则是“嬉戏”的雅称。 至于何谓“嬉戏”… 还请诸君自行想象,云某深恐被404。 荆州人闻言面面相觑。 由此看来…陛下很会玩啊。 苟哥对此早有预料。 其人复又道。 “既如此,烦请转告中常侍,未时六刻,西域诸国使臣将朝贺天子。”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东汉时代的侍中,自和帝之后便被迁出禁中,直到献帝即位(189),其权势才告恢复。 这与当时的历史背景有关。 灵帝驾崩同年(189),十常侍杀大将军何进。 袁绍等人以此为借口闯入宫禁,血腥清洗宦官集团,基本肃清了宫廷之中的阉人势力。 (袁)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后汉书何进传》 既然宦官集团倒台,那么“宦(服务)皇帝者”的选择范围只能重新面向士人。 侍中的权力也因此得到恢复。 献帝时代,设置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各六人,“给事黄门侍郎”后被改称为“侍中侍郎”。 侍中为正职,侍中侍郎为副职。 (献)帝初即位,初置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献帝起居注》 侍中寺也不再是“赞导众事,顾问应对”的冗散机构,开始有了固定执掌,负责“省尚书事”,即审核尚书台奏事。 这一制度之后被曹魏吸纳、沿袭并发扬光大。 (侍中)出入禁中,近侍帷幄,省尚书事。--《献帝起居注》 曹操在建安十八年(213)胁迫汉帝授予其“魏公”之号,并以冀州魏郡等十郡为封地,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公开与汉室分庭抗礼。 在曹氏的封国之中,设有三公、六卿、侍中、尚书等一应机构。 (十八年)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庙……十一月,初置尚书、侍中、六卿。--《魏书武帝纪》 不过为了加以区别,魏国的“三公六卿”与汉廷的“三公九卿”在名称上稍有不同,使用诸侯王国的职官称谓,多用古称。 比如魏国的光禄勋被称作郎中令、廷尉被称作大理、太常被称作奉常云云。 侍中寺的模式架构上,汉魏也稍有差异。 汉廷置侍中六人,魏国则置四人。王粲、杜袭、卫觊、和洽是最初的四名侍中,自此魏制便以四人为侍中定员。 值得一提的是,除河东名士卫觊外,其余三人都是荆州降臣。 (曹操)以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尚书)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汉晋春秋》 魏廷的侍中寺不仅下辖侍中,还包含“散骑诸官”。这是魏制与汉制相异的另一处地方。 曹丕篡汉之后,针对东汉灭亡的教训,严厉限制宦官权力。规定“宦者为官,不得过诸署令”。 (曹丕)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为金策著令,藏之石室。--《魏书文帝纪》 至于两汉的“中常侍”,则被改为“散骑常侍”,不用阉人,改用士人,隶属侍中寺。 文帝延康元年,置散骑、常侍为一官。省“中”,置四人,与侍中同掌规谏,不用宦者。--《太平御览》引《魏志》 按唐《通典》描述,散骑常侍与侍中的品秩、员额、执掌、服色完全相同,唯有帽子上的貂蝉装饰有所差异。侍中为“左貂金蝉”,散骑为“右貂金蝉”。 鉴于东汉尚书台“总领纲纪,无所不统”,权势过重,因此魏廷设立了秘书(后被改为中书)机构来制衡尚书台; 同时强化侍中寺的权力,侍中、散骑常侍因此可以“共平(评)尚书奏事”。 散骑常侍在曹魏后期、西晋之时,甚至一度成为极为显贵之职。 这一制度直至东晋时代才告废止。 应劭《汉官》云:“尚书令、左丞,总领纲纪,无所不统。仆射、右丞,掌禀假钱谷。”--《宋书百官志》 魏晋散骑常侍、侍郎与侍中、黄门侍郎,共平尚书奏事。江左乃罢。--《宋书百官志》 由于侍中寺的权势扩张,乃是出于制衡尚书台的需要,因此在《三国志》中经常可以见到“以侍中守尚书令”的记载——即以侍中的本职,兼领尚书台之事务。 魏之荀彧、华歆;蜀之董允、陈祗等人均有类似记载,兹不赘述。 为何说侍中是三省六部制中门下省的前身呢? 下一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