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宋南希在医院实习后，顾喻然就开始筹划着要买一台车。　　 不只是车，家里总是渗水的冰箱，点不着的燃气灶，抽个寂寞的油烟机，总是罢工的电饭煲等等，他通通都想买新的。　　 他想和宋南希好好生活。　　 也不理解为什么宋南希不差钱，也不换掉这些破烂。　　 实在是因为心疼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赶公交地铁，有时加班晚到末班车都没了，顾喻然就想着该买一台车了。　　 当年心疼他开小电驴送外卖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终于在那么多年以后实现了。　　 顾喻然没买特别贵的，挑了一台各方面性能都不错的，总之是挺满意的。　　 倒是宋南希不太开心。　　 老小区都没几个停车位，新车停在路边，宋南希见到的第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知道是专门给他买的后也只是瞳孔微沉，让他把车退了。　　 顾喻然早猜到了他会拒绝，“退不了。你现在太累了，我不想你这么累。”　　 导师回来以后顾喻然大多时候都在学校上课，两人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都见不上一面，甚至有邻居以为房子换房东了。　　 宋南希没有停留转身就走，“你要是有钱了就搬出去。”　　 “奶奶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肯定也会心疼的。”　　 顾喻然想了一路的话，在他准备关房间门的时候还是说了出口。　　 宋南希不是颓废，是麻木。　　 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明明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偏偏要多待在医院里或者就是去实验室，回家了就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也不是休息，半夜一两点了还能看见房间亮着灯。　　 他把时间规划的太满，像是怕自已闲下来就会死一样。　　 “我去看过奶奶，阳哥带我去的，阳哥说你除了奶奶祭日，连过年都不回宁城。蒂娜都不开花了，还有葡萄说很想你。”　　 这些话顾喻然之前都不敢和他提起，尤其是关于奶奶。　　 毕业回国后他回了一趟宁城，按着模糊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了阳哥家。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明明是花期，墙上的蒂娜只有零星的几个花苞，和之前在奶茶店的样子大相径庭。　　 阳哥一家对他的到来非常惊讶，尤其是葡萄，以前小小一个的也上小学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外向，看到他的时候躲在门后偷偷看。　　 阳哥叫她出来打招呼，她才扭扭捏捏地喊了声然然叔叔。　　 到墓园的时候，一直不敢说话的葡萄突然凑到他身边，问他叔叔现在过的还好吗。　　 他看着墓碑沉默了很久，才如实地回答不知道。　　 葡萄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看起来还有些怕他：“然然叔叔你是坏人吗？”　　 “为什么那么说？”他有些疑惑，葡萄明明是记得他的，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太太下葬那天下好大雨，叔叔都不愿意走，爸爸让我劝劝叔叔，我就和叔叔说这样太太会担心的，爸爸会担心的，然然叔叔也会担心的，然后我就看见叔叔掉眼泪了。他之前都没有哭的，一提到你就哭了。”　　 一大串话说的她喘不过气来，缓了一会才接着道：“叔叔以前和我说你是很重要很特别的人，我都记得。太太下葬那天来了好多人，为什么你没有来？你是不是欺负叔叔了？”　　 童言无忌，她的问题没有恶意又很犀利，顾喻然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想象不出宋南希掉眼泪的样子。　　 因为印象中的宋南希，是神采奕奕的千里巷神话，是气定神闲的老板，是博览群书的学神，自信从容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是有多伤心才会让那么骄傲的宋南希当着个丁点大的小妹妹的面掉眼泪。　　 阳哥把贡品摆好后马上给他解围，把葡萄拦着，不让她这么不礼貌的说话。　　 分别的时候葡萄折了一朵茉莉花给他，淡雅的花香在身边萦绕。　　 她说：“叔叔喜欢茉莉花，如果你见到他了，帮我和他说，我想他了。”　　 提车回来的路上，顾喻然经过一家花店，鬼使神差地进去买了一盆茉莉花。　　 因为习惯，买花都是下意识地选盆栽，而不是没有生机的切花捧花。　　 顾喻然把花从阳台拿进来，不敢直接给他，“我知道茉莉花语是什么了，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不只是送给许久不见的朋友，还有送给唯一的爱人。　　 伊昂总说他怯懦，但他没有退缩过，而是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宋南希。　　 想告诉他，宋南希值得最好的。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点。我喜欢你，非常非常。”　　 宋南希不是顾虑，是害怕。　　 他以前喜欢养花，可以给孤寂的世界带来些许色彩，后来他的世界就是鲜活的，缤纷的，因为顾喻然的出现。　　 也因为顾喻然的消失，世界又变成了黑白色。　　 好不容易又适应了这种灰暗的色调，天仙又下凡了。　　 他和顾喻然之间差的不是一丁半点，他什么都没有，如果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或者顾家又强行把顾喻然带走，他没有一点阻拦的能力。　　 接连失去带来的阴影是不敢奢望拥有。　　 他不敢想下次分开的理由，也不敢想再次失去自已是不是还能承受。　　 总觉得自已太渺小，外界的一切都会失去，什么都把握不住，所以物欲越来越低，人际关系越来越疏远，只有知识是属于自已的，才想着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尽管顾喻然现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也总会想着转眼间他又因为什么原因消失不见。　　 就像刚来海市的时候，他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梦见奶奶去世，顾喻然失踪那天。　　 再后来还会有些恍惚，他的生活到底有没有出现过顾喻然这个人。　　 宋南希也怀疑过自已心理可能出了些问题，只是医者不自医。　　 不知道该怎么克服心理障碍，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喻然，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他选择逃避。　　 “喜欢”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