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党英明听完大家陈述,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水杯滚落到地上,叮当三响摔得粉碎。 刚才还一脸委屈的锄奸队员,被党英明嗷的一嗓子震的目瞪口呆,你瞅我,我瞅你,不知如何是好。“队长,明明是你违背规则,怎么还倒打一耙。”牛栓柱上了倔劲,非要跟党英明争论出个高低。 “你们让我说啥好,话都听不明白,还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格局。我承认,刚才是跟大家说有女性参加行动,让大家帮把一下关,但没说她是我女朋友,而是请你们在政治上把关,将来给她当入党介绍人。就这么点事儿,让你们搞得如此复杂,太伤自尊。”党英明脸色铁青,愤怒溢于言表。 “误会!绝对是误会!”牛栓柱急忙赔礼道歉。 党英明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你们几个心里在想啥,我一清二楚,满脑子娶妻生子,就这点出息。行了,考虑到你们也不容易,我就不深究了,午饭由你们付账。” 牛栓柱见党英明的脸露出笑模样,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理解有误,闹出乌龙事件,下不为例。” “严肃点,现在开始研究作战方案。”党英明从包里拿出地图铺在桌上,“鬼子近期要召开冬季扫荡会议,我的想法是趁机敲掉几个驻屯军司令官,把大扫荡搅黄。” “干!敲掉一个鬼子,少一个祸害!”锄奸队员举手响应。 “那我们从何处下手?”党英明指着桌上的地图问道。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紧锁眉头,瞪大双眼,在地图上寻找敲掉日军驻屯军司令官的关键点。 “老爷岭隧道!”大约一袋烟的功夫,锄奸队员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到老爷岭隧道。 “正合我意。”党英明重重的在桌上砸了一拳。 厚重的牢门被狱警缓缓拉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被推进来。 “说,你的同党藏在哪儿?”一个瘦瘦的狱警挥动着皮鞭,牢房里传来年轻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太君,我什么也不知道,您就饶了我吧!”年轻人跪在地上磕头恳求。 “饶了你,没门!”狱警薅住年轻人的头发朝墙上撞去,顿时鲜血淋淋。 这时,一名高个狱警跑过来,伏在瘦狱警耳边嘀咕了几句,瘦狱警慌忙丢下手里的皮鞭匆忙离去。高个狱警满脸堆笑对年轻人说:“谷三兄弟,让你受苦了,禾田将军来看你了!” 谷三抬起头朝牢门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日军军官向他走来。 “呀!下手太狠了,把头都打破了,赶紧让狱医过来处理一下。”禾田笑呵呵地说,“年轻人,何必为某一个人挨皮鞭之苦,你就说了吧,皇军不会亏待你的。” 谷三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说:“呸!狗日的,你就是把我打死,也甭想从老子嘴里套出一个字。” 禾田站起身拍了拍谷三的肩膀,阴笑道:“凡是我抓来的特工,进来嘴都很硬,然而再硬,也都被我的关心所感化,不出两天都招供。来呀,把我请的客人带进来。” 狱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位与谷三年龄相仿穿着红袄的少妇被推进牢房。“老公,你不能出事啊,这个家就毁了。”红袄少妇抱住谷三的腿痛哭不止。 禾田把红袄少妇扶起来,用手帕替她擦干泪水,安慰道:“谷三太固执,怎么劝也听不进去,没办法只好把你请来做工作。好好劝劝他,再固执下去对谁都不好。” 红袄少妇再次扑到谷三怀里,苦苦哀求他向皇军招供。 谷三一脚踢开红袄女人,吼道:“滚,少来烦我!” 禾田扶起红袄女人,色眯眯地说:“身材不错,今夜你就留在这里,让两个狱警好好服侍一番,哈哈!”说完朝门外摆摆手,两名狱警如饿狼一样扑向红袄女人,三下五除二便扒光上衣,露出红肚兜。 禾田转过身阴着脸问谷三:“再给你两分钟考虑,不供出同伙,你的女人就成了狱警发泄工具,是名节重要还是尊严重要,可要考虑清楚。” 谷三极力反抗,无奈刑具在身动弹不得,一行泪水夺眶而出,悲怆地说。“招可以,但有个条件必须满足。” 禾田让狱警为红袄女人披上衣服,说道:“这就对了嘛,做无畏的抵抗于已于家人都不利,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一满足。” 谷三被松绑后,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说:“给我一笔钱,事后带着老婆离开新京。” 禾田爽快地说:“没问题。” 当天晚上,谷三供出上线刘龙。 禾田采用软硬兼施的办法,突破刘龙的心理防线,很快供出上线王春忠。据刘龙交代,王春忠的上线是国民党军统新京站副站长,副站长的上线就是站长,据说是个女的,但没见过面,无法确认留没留大波浪发型。因此,王春忠很关键,将他抓住,就等于直捣巢穴。 由于王春忠赌钱没在住所,禾田扑了空。禾田怕他有所察觉,派特工在其住所周围监视,一旦发现身影,立即抓捕审讯。为以防万一,禾田派人到新京大小赌场搜查王春忠,自已则坐镇审讯室迎候“客人”。 就在禾田静待收网时,项德美却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按照军统联络约定,每天下午由谷三编写一条广告,发给《新京早报》在次日报缝刊出。项德美通过破译联系电话,确定军统新京站安全运行情况。谷三叛变的次日早晨,项德美照例买来《新京早报》,连看数遍也没在报缝里看到广告,这是以往没有出现的。起初,她以为办事人员疏忽了,没往心里去,直到第二天仍没在报缝见到报平安广告,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此时王春忠已被禾田派出的特工堵在赌场。王春忠掏出刀极力反抗,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几招便被制服,塞进吉普车押往审讯室内。 禾田笑呵呵的把王春忠迎进审讯室,指着挂在墙上的各种刑具说:“王桑,你是聪明人,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讲究人,不会给好朋友出难题。告诉我,你的上线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立即请他过来喝酒的干活。” 王春忠犹豫了片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随手去掏火机点烟。看似平常的动作,却引起禾田的警觉,抬手一个嘴巴,把香烟打掉,一脸不高兴地说:“这可不好啊,把炸药装进烟里想自杀,不够朋友。” 王春忠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太君,我配合!” 禾田将他扶起来,用手给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疼爱地说:“这就对了,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已,我带你喝酒去!” 二十分钟后,一队日本兵将东岭中街一处四合院团团围住。禾田下了吉普车,迈着四方步走到院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环,高声喊道:“刘野先生在家吗?我是你的老朋友禾田,特意到家中拜访。”连喊三遍,屋内没有回应。 禾田一挥手,说:“给我搜。”身后的日本兵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冲击院里。 “将军阁下,屋里没人。”士兵报告。 禾田打开车门,毕恭毕敬把王春忠请下车,说:“王桑,该您出手了。” 王春忠轻咳了两声,迈着螃蟹步来到院中,指着幽深的井口说:“藏在密道里,人下去堵个正着。” 禾田嬉笑道:“呦西,大大地好!你的带人下去。” 王春忠把井绳系在腰间,慢慢竖到井下,两个日本兵紧随其后。 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项德美的心头。先是有如临大敌之感,仿佛秘密被鬼子发现,将她围在丛林里,枪声喊声萦绕于耳,令她魂飞魄散。紧接着她被一张巨大的网罩住,动弹不得,几个鬼子用枪逼着她上了汽车,进了戒备森严的监狱。鬼子对她严刑拷打,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项德美掐了一下大腿,顿感疼痛袭来,“太白天的没做梦啊,怎么脑子里总是呈现血淋淋的场面,莫非是有凶兆……”她用力摇了摇头,力求使自已保持清醒。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陡然间,项德美的脑海产生溜走的念头,越快越好,容不得半点迟疑。她抓起桌上的包往楼下跑,刚出门就见一队日本兵跳下车,将经济部大楼团团围住。 “不好,鬼子来抓我了!”项德美转身往楼里跑,跑了几步又停下了,心想,不能往楼里跑,等于自寻死路。面对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她长叹一口气:“天要亡我!”从兜里掏出枪,准备同鬼子死扛到底。 鬼子越来越近,能听到噔噔的跑步声。项德美紧张到极点,脸色煞白,额头噼里啪啦的掉汗珠,握枪的手抖个不停。“快进我屋里来!”危急时刻,党英明打开房门,一把将她拽进办公室。 “堵住楼口,挨个房间搜查,决不能让间谍跑掉。”项德美刚钻进党英明办公室,禾田就带领宪兵上了楼,把项德美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一个鬼子一脚踹开房门,其他鬼子如潮水般涌进屋内,结果搜个底朝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禾田气急败坏的把水杯丢到地上,“嘭”地一声响摔的粉碎。 “八嘎,水杯还热乎,人刚离开,还在楼内,给我挨个房间搜,重点是二楼。”看着地上袅袅升起的水汽,禾田料定,要抓的特务就隐藏在二楼某个房间,说不定就在眼皮底下,指挥宪兵展开地毯式搜查。 党英明办公室与项德美办公室仅一墙之隔,首当其冲被列为搜查重点。禾田推开他的房间,只见屋内烟气氤氲,呛得他连咳不止。他假装斯文地说:“党专家,打扰一下,皇军搜查特务,希望您配合一下。”党英明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吹来,屋里的烟气消散过:“欢迎禾田将军,快坐,我去沏茶。” 禾田摆摆手,犀利的眼睛扫视着房间,似乎项德美就藏在他的办公室。 党英明把沏好的茶端在禾田面前,一脸尴尬问:“将军阁下,光临寒舍公干还是私事?鄙人是守法良民,看这个阵仗是要抓我走呀!” “党专家,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搜查嫌疑人。”禾田知道党英明是溥仪的人,不敢轻易得罪,强壮欢笑地说,“您是康德陛下请来的专家,关东军司令官都得给面子,何况我这个将军更是得罪不起。冒昧打扰,向您打听个事,还望如实回答。”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口袋,用镊子夹出一根头发丝,问道:“金融处有没有留大波浪发型的女人?” 党英明心里犯了狐疑,如果项德美暴露,禾田应该直接发问,为何拐弯抹角拿头发丝试探自已,莫非其中有诈?他还真猜对了。王春忠和两个日本兵刚下到井底,便枪声大作,王春忠被当场打死,两个日本兵身负重伤。禾田气急败坏,让人找来催泪弹投进井中,将地道内反抗的国民党军统特务熏晕,等毒气散开,再次派人到井中搜寻,军统特务已服毒自尽,彻底断了线索。 禾田不甘心失败,下令搜查四合院,最后在角落里翻出一张发黄的女性照片。他拿起照片一看,此人留着大波浪发型,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回关东军司令部的路上,车队正好路过经济部楼前,禾田一下想起照片上的女人就在经济部工作,曾经被自已调查过,由于证据不足且该女子是总理大臣张景惠的人,最后不了了之。 “停车,留大波浪发型女人就在经济部,赶快给我抓捕。”禾田带领宪兵气势汹汹到楼里抓人。他的想法是,不管项德美是不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先把她抓起来,而后严加审讯,不是特务也会招认是特务,到那时写个报告向舅舅邀功。结果扑个空,项德美活生生的在眼前消失。他怀疑党英明将项德美藏匿起来,只好先礼后兵,试探一下党英明的反应。 “哈哈,你太幽默了,不会是怀疑我金窝藏娇。来来,尽管搜查,我不会阻拦。”党英明打寝室、厕所房门,让宪兵进来搜查。 禾田给宪兵使个眼色,宪兵冲进房间翻箱倒柜搜查。党英明坐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观看宪兵搜查,时不时叮嘱道:“动作轻些,角落里的瓷器昂贵,是我送给康德陛下礼物,碰坏了可赔不起呦,也是对陛下大不敬,要是知道了会怪罪的。” 禾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一枪把党英明崩了,但又不得不把怒火压在心中,在没有搜查出项德美之前,只能低头装孙子。 “厕所没人!”“寝室没人!”宪兵挨个向禾田报告。 他扶了扶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给党英明:“党专家,这个女人认识吗?” 党英明接过照片,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然后习惯性的用手去擦上面灰尘,说:“禾田君,您这是让我看什么?” 禾田一把夺回照片,仔细一看,差一点把鼻子气歪,照片在潮湿环境存放太久,被党英明用手刮掉一块皮,只剩下半张脸,根本辨不清模样。 “你的,大大的坏。”禾田气的直哆嗦。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耗尽心血查出来的线索,竟然被溥仪请来的所谓金融专家轻易破坏,怪罪吧,人家确实不是有意的,只是习惯性的擦了擦灰尘,搞得面目全非;不怪罪吧,这口窝囊气咽不下,眼瞅到手的“猎物”,被他活生生的给放走,怎能不来气,可又没办法,只能打烂门牙咽肚里——干吃哑巴亏。 “禾田君,还有别的事吗?我手里的活不少,您看——”党英明下了逐客令。 “你等着,我向司令官禀报治你的罪!”禾田把照片丢到地上,噘着嘴带着宪兵离去。 党英明冷冷地丢了一句:“不送!”随即拉上屋门。 当天晚上,经济部大楼发生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