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赵云和傅肜走进门来。 傅肜一把提起传令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禀报将军,黄将军八百里加急来报,运军粮的船队,被江东水师截获,一粒粮食也运不到襄阳来了。” “当真?” “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黄将军命人八百里加急来报。” 傅肜一把将传令兵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看向丞相:“丞相。” 不料,丞相并不慌张,看了姜阳一眼,然后冲传令兵挥挥手:“好了,下去吧,切记保密,不可外传。若走漏了风声,拿你是问!” “丞相……”傅肜欲言又止。 等传令兵走远,丞相才摇着羽扇对傅肜道:“放心吧,仲贤早就料到江东会如此做派,早有安排。” 傅肜立刻转头看向姜阳,看起来仍然很焦急,显然,他并不相信。 姜阳哈哈一笑:“大都,这些时日,你可看到关兴?” 傅肜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有些时日没有看到了。 “难道关将军,便是押运粮草去了?” 赵云接过话茬:“正是!按照仲贤的安排,早在丞相来荆州之前,就开始秘密在当阳城囤积粮草。 如今,已秘密转运到蛮河与汉水的交界口,派船过去,只需两三天,便可运到襄阳,足够三月之用。 傅将军,完全不用担心军粮。” 从长江往当阳运粮,可以先走沱水,再走漳河,都是水运,费用很低。 而从当阳到蛮河口,陆路只有不到两百里,用马车运输,三四天左右就能到达,耗费也并不大。 傅肜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某就说,有丞相和仲贤在,怎么会让吴狗把粮草给劫了。” 顿了顿,傅肜突然道:“不对啊,黄将军所报,不可能有假,既然粮草都足够,为何还要沿汉水用船运输,白白便宜了吴狗。” 丞相哈哈一笑:“这都是仲贤的计策,共有两个目的。 前些日子,家兄代表陆逊前来求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江东已经有了克制回回炮的办法,确实不宜立刻取江夏,我们便答应了江东,暂时结盟。 不过,仲贤一直信不过他们,这才安排了这一趟运粮。 这便是第一个目的,看他们是不是诚心。 现在来看,他们果然包藏祸心。” 傅肜一手按住剑柄:“江东鼠辈永远只会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等这一战事了,一定把他们灭掉。” 顿了顿,傅肜抬头问道:“那第二个目的呢?” 丞相笑了笑:“这第二个目的嘛,便是让曹贼放心来攻。 毕竟,如果我襄阳城兵多粮足,曹丕可能没有那个胆子过来。” “妙!甚妙!”傅肜一拍手,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可以主动帮他散布消息,好让曹丕放心来攻。” 姜阳立刻抬手:“大都不可。放心吧,会有人帮我们散布消息的,正好让我们看看,哪些人会按耐不住跳出来。” 帐中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夏口,陆逊的大都督府。 “哈哈哈……想必,诸葛孔明此时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吧。老夫已经能想象得到诸葛孔明心急如焚的样子。” 张温移步走到大堂中央,端着酒杯,显得甚是畅快。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这批军粮,足够汉军一月之用。 等他们再凑够了军粮,走荆襄古道送到襄阳城,只怕已是半月之后。 只怕到那时,大魏的旗帜,早已插上了襄阳城的城头。” 陆逊也甚是得意,他高坐主位,端起酒杯,冲主宾的位置道:“侍中,江东已断了蜀贼的粮道,不知侍中可否满意?” 那主宾的位置上坐着一人,竟是曹魏的侍中——司马懿。 原来,那日逃出生天后,司马懿自知连吃败仗,他又不姓曹,害怕会失去曹丕的信任。 于是,他便自告奋勇,星夜兼程来夏口,与陆逊商讨结盟事宜。 而陆逊也很给他面子,不仅一口答应,还劫了蜀汉的粮食,用来纳投名状。 这下子,他回到曹丕那里,必然要记上一功。 司马懿站起来,端起酒杯道:“大都督略施小计,便骗得诸葛匹夫的信任,如今更是劫了他的粮食,懿佩服不已。 接下来,愿大都督领兵北上,与魏合作,全歼蜀贼。 到那时,大魏取襄阳,吴王取江陵,皆大欢喜。” 司马懿一口一个诸葛匹夫,根本不管他的哥哥诸葛瑾,此时就坐在一旁。 陆逊也端起酒杯,不过并不喝,而是故意问道:“听说,侍中一直认为,江陵乃天下雄城,是控制荆州的关键,一直在劝陛下拿下。 去年,侍中与大将军率十五万大军南下,本都督可是一番苦战,才是好不容易守下来。” 听到陆逊的话,司马懿丝毫不慌,长叹一声道:“唉!大都督有所不知,陛下都是中了诸葛匹夫的奸计。 蜀贼故意示弱,引兵退去,还约定他取荆南,让我大魏取江陵。 哪料到,蜀贼包藏祸心,你我两国自相残杀,让他蜀贼渔翁得利。 江东失去了江陵,大魏失去了襄阳,只有蜀贼赚的盆满钵满。” 司马懿一口把酒饮下,上前一步:“大都督,如今之计,只有魏吴两国不计前嫌,精诚合作,方可大破蜀贼,报仇雪恨。” 陆逊拍案而起:“好!侍中且回去禀报魏陛下,本都督这就亲自领水师北上。 我大吴兵马,也会从江夏向鄀城进发。 只盼早日与大魏会师于襄阳。” 司马懿高兴无比:“大都督,懿这就告辞,在襄阳,静候佳音!” “请!” “请!” 送走司马懿,骆统赶紧上前一步:“大都督,之前你不是说,要让曹贼和蜀贼在襄阳对峙,并且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吗? 两国任何一方惨败,都对我大吴不利。 如今,为何又改变做法?” 张温也上前一步:“是啊,大都督。 在汉水劫蜀贼的粮食,让他们只能走荆襄古道运粮,消耗蜀汉的国力,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可如今,大都督为何要两国打起来?” 陆逊不慌不忙道:“尚书,骆将军,所谓军势无常,因势利导。 之前,本都督以为,蜀贼在襄阳集结了十万大军,压上了国运,这才担心他失败。 可如今,既然魏延已率兵返回汉中,黄权也领兵三万守在竟陵。 襄阳城的兵马,不过区区四万人,就算全军覆没,也只会让蜀汉伤筋动骨,并没有灭国的危险。 既然如此,让两国血战一番,各自损兵折将,才更符合我江东的利益。 如果蜀汉真的大败,也许,江东真的有机会拿回江陵和荆南四郡。” 听完陆逊的话,大堂中的各位将领都暗自思量,过了一会儿,诸葛瑾第一个站出来:“大都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瑾佩服万分。” 各位将领纷纷拱手附和。 “不过,大都督,末将有一事不明。”说话的还是骆统。 “骆将军但说无妨。” “听大都督的意思,我江东还是要坐山观虎斗,既然如此,为何要急着把兵马派前去呢? 等他们两败俱伤,我江东再全军出击,岂不美哉?” 不等陆逊解释,诸葛瑾率先开口:“哈哈哈,骆将军有所不知,大都督此举,乃是有深意。 我江东要谋取最大利益,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平衡。 正如大都督先前所言,任何一国惨败,另一国对我江东都是威胁。 假如蜀汉有惨败的迹象,我江东联蜀抗魏。 若是曹魏有惨败的迹象,我江东则联魏抗蜀。 总之,就是要魏蜀两国,两败俱伤。 假如我们离得远了,根本没有时间及时介入,自然是不行的。” 说完这话,诸葛瑾看着陆逊,像一个举手回答完问题的小学生,等着老师的夸奖。 而其他几个将领,也是纷纷附和。 “是啊,大都督此举,深谋远虑。” “用兵如下棋,你我只能看两三步,而大都督,已能看到百步之外,差距甚远,差距甚远呐!” “……” 几个领兵的将领,虽然平时也读书,但毕竟都是粗人。 如今一个个搜肠刮肚,变着花样表达心中对陆逊的崇敬。 在这个氛围下,骆统也只能拱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看着这一幕,陆逊哭笑不得,他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要把实话说出来吧,就等于驳了诸葛瑾的面子。 不说出来吧,他又担心误导各位将领。 想了想,陆逊还是拱拱手道:“实际上,刚才本都说要领兵挥师北上,不过是对司马懿说的场面话,本都并未打算立刻派兵前往。 诸葛孔明和曹真都是谨慎的人,我江东兵马真的要呈兵一旁,两国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大战。” 他这话一出,诸葛瑾满脸通红,涨得跟猪肝一样。 其他几个刚才拍了马屁的将领,也一脸的不好意思。 陆逊看着他们,也是心中微叹:诸葛先生哪都好,就是这领兵打仗的能力,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过,不管诸葛瑾还是其他几个将领,都是平时最支持陆逊的人,陆逊也不能把他们的面子驳得太狠。 于是,他继续道:“不过,刚才诸葛先生提醒的非常有道理,如果我江东兵马离襄阳太远,会反应不及。” 陆逊几步走到主位,拿起桌上的令箭:“传令,让水师沿汉水逆流而上,驻扎在夏水与汉水的交界处。 一来能堵住汉军水师的行军路线,二来能威胁江陵,三来给魏军一个交代。 至于其他兵马,先从石阳前出到云社,见机行事。” “喏!” 陆逊布置完毕,诸葛瑾等人的脸色要好看了许多。 而司马懿,在快要回到宛城的时候,也收到了陆逊调兵的消息,心中畅快无比:这一次出使江东,真可谓是硕果累累呀。 果然,刚一回到宛城,他便受到了曹丕的亲切接见。 不仅如此,曹丕对他,甚是客气:“侍中一路舟车劳顿,朕本应让侍中休息些时日,只是军国大事,一刻也不能耽搁,还请侍中海涵。” 这话,让司马懿心中畅快不已,他先是假装无意间瞥了曹真一眼,然后拱拱手:“陛下此言,实在是折煞微臣。 为陛下尽忠,实乃懿三生有幸,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曹丕几步走到司马懿的跟前,抓住他的手:“若是朝中大臣,皆如侍中如此恪尽职守,皆如侍中如此忠心耿耿,何愁我大魏不兴?” 司马懿一听,心中更是得意,看了曹真一眼,然后一下子跪倒在曹丕身旁,拉住他的衣角,眼中含泪。 “陛下之言,臣实在是受之有愧,臣只知道,陛下英明神武,以国士待臣,臣当以国士报陛下。 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两人互相吹捧,好一派君臣相宜的温馨场面。 大殿里的诸位大臣和将军,一个个投来艳羡的目光。 只有曹真和张郃,看起来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曹丕终于想起了正事:“侍中,我大魏百姓,在襄阳城中受蜀贼的凌辱。 朕想到此,每每寝食难安。不知侍中,对破襄阳之事,有何见解?” 司马懿一听,差点吐了:你曹丕会关心那里的黔首? 而曹丕给他的问题,更让他头大:一个小狐狸姜阳,就够不好对付了,如今还来了诸葛亮这个老狐狸,襄阳城是那么好破的? 对于如今这个局面,他在回来的路上,便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于是拱拱手,大义凛然道:“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军虽数倍于蜀贼,但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骄傲自满。 俗话说骄兵必败,故,我军更要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 他这话,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曹真听得在心里直骂娘。 不过,曹丕却觉得很有道理,不住点头:“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说完,他环视一周:“诸位爱卿,当以侍中此言自省。” 曹真虽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弯腰拱手道:“喏!” 曹丕并没有就此放过司马懿,而是继续问道:“侍中可有破敌良策?” 司马懿拱拱手,故作谦虚道:“陛下,这殿中诸位大臣,皆是我大魏栋梁。 臣才疏学浅,不敢在诸位大臣面前大放阙词。 不如,听听各位大臣的意思?” 不是司马懿不想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而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这一战,陆逊已经把蜀贼的粮食劫了,兵马也向襄阳靠近了,他的功绩,已经板上钉钉。 如果献的计策有用,那自然是锦上添花。 可万一被诸葛亮和姜阳阴了,那前面的功绩也就没有了,所以,他打定主意,绝不轻易献策。 曹丕见司马懿如此谦虚,心中更是佩服。 要知道其他大臣,哪一个不是拼命表现?在他面前说了一条又一条计策。 可实际上呢?他们的计策哪一条能用? 他扫视了一圈殿中的大臣和将领,只觉得他们都比不上司马懿。 “唉,要是我的大魏,全是仲达这样的忠臣、贤臣,该有多好啊。” 曹丕心中正在感慨,曹真跨出一步。 “陛下,臣有一计,一定能轻松攻破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