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邛城,昔日繁华之地,如今却是一片废墟。 黄元一把大火,将这座城池的一切吞噬。 如今已过去半年,满城仍是断壁残垣,焦土与灰烬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百姓们流离失所,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废墟中艰难地修缮着家园。 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已化为无尽的哀鸣与叹息。 丞相站在废墟之上,胸膛里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那浓烈的焦糊味和凄凉的景象,却如同利刃刺入他的心头。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泪水终于滑落脸颊,滴落在焦土之上。 姜阳的脸上,也写满了悲痛与愤怒,他恨黄元,更恨那些放黄元进城的罪人。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临邛城的百姓报仇雪恨。 “季休,临邛本是富饶之地,无故遭此兵祸,又误了春播时节,务必多运粮食接济,以求早日恢复。” “诺!” 其实,不用丞相吩咐,杨洪作为郡守,自己就非常重视这边的救济。 毕竟,临邛城盐铁之利甚巨,在此之前,赋算一直居诸县之首。 “另外,城中各大族,你与仲贤,今日务必全部拜访,仔细观察破绽,小心查探口风。” “喏!下官失职,让丞相忧心,惭愧不安,请丞相责罚。” “季休不必如此。 此事,季休处置得十分恰当。 稍有差池,必让蜀中不稳,对荆州战事也不利。 季休不但无过,还有大功。” “谢丞相。” 昨夜,丞相思虑半天,还是把杨洪叫了过来,并说明了情况。 一来是丞相对杨洪很信任,临邛城的这些腌臜事,杨洪一定不会牵涉其中。 毕竟,这次叛乱可谓是他亲手平定的。 另一方面,则是考虑杨洪的感受,若这件事瞒着他调查,就算查实,也必定让他寒心。 毕竟,杨洪是益州大族中最支持季汉政权的,无论是汉中之战还是黄元之乱,都给了丞相巨大的帮助。 至于这最后一层意思,自然是对杨洪的考验。 若临邛陈氏果然参与叛乱,自然要看看杨洪如何做。 姜阳同样领命,拜别丞相,他首先来到王家。 根据前期的调查,王家在此事中嫌疑很大,偏偏他们仅有的两位嫡子,都在这一战丧生。 想来,王家家主王直必然心神不稳,破绽也比较多。 来到王家,破壁残垣仍未完全收拾好。 除了几间紧挨着新建的房舍,其他只是稍稍休整,仍看得出被烧过的痕迹。 毕竟,黄元放的那把大火,可不会因为你是大族就绕着走。 也不会因为你跟黄元有合作,就不烧你。 与王直寒暄过后,姜阳便直奔主题:“这一战,两位公子英勇杀敌,壮烈尽忠,丞相心痛不已,特命本将前来探望,还请王老先生节哀。” 说完,姜阳便盯着王直的脸,想看看他的第一反应。 只见王直满脸悲痛,声音沉重道:“犬子杀敌,为陛下尽忠,为大汉效力,乃是本分,当不起丞相夸赞。” 从他的脸上,除了悲痛,姜阳没看到一丝的后悔、自责等情绪。 这让姜阳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这王家真是清白的? 接下来,姜阳数次试探,都没有任何收获,只好无奈站起身来:“今晚,丞相在营中设宴,慰问各族,请王老先生务必参加。” “谢丞相美意,老夫自当前来。” 说完,姜阳拱拱手,告辞离去,王直则起身相送。 刚走出大堂门口,只听见不远处新房中传出巨大的骂声:“杀千刀的王直,鬼迷心窍,害死了老身的孙儿,老身饶不了你。” 紧接着,是陶器破碎的声音。 两个仆人慌慌张张跑出来,见到家主王直和姜阳,吓得急忙趴在地上。 王直急忙训斥:“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姜阳急忙喝住:“不忙!里面住的是谁?怎么回事?” 两人看了身穿铠甲的姜阳一眼,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有丝毫隐瞒:“回禀将军,里面住的是老夫人,思念公子心切,不愿吃药。” “哦?”姜阳似笑非笑的看了王直一眼:“不知道王老先生做了什么,害死了两位公子?刘义、何勇,扶好王老先生,请先生现在就去营中。” 说完,姜阳抬脚走入老人的房中,拱拱手,故意放高音量道:“老夫人,两位公子意外身死,丞相亦悲痛万分,特命本将,接老夫人过去一叙。” 门外,被刘义和何勇抓住双臂的王直,腿一软,蹲坐在地。 首战告捷。 接下来,姜阳邀请了两家没有嫌疑的大族后,又去了陈家。 果然,陈家还是滴水不漏。 姜阳无奈,把家主请到了营中。 当姜阳做完一切,回到丞相处,杨洪早已在此。 并且,那有嫌疑的邓家和刘家,他都发现了破绽,正单独看管着。 丞相站起身来,郑重道:“仲贤,这审讯就由你来负责,记住,不得用刑。” “喏!” 当姜阳进到帐中,王直坐在案几后,被两名军士看管着,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见姜阳进来,他想站起身来,被军士直接按住。 看他这个样子,姜阳心中大定:他已不攻自破。 姜阳站到他面前,俯视着他。 “当年陛下在汉中大胜曹贼,丞相要推行盐铁官营,尔等慑于陛下的军威,不敢反抗,虽将盐井拱手相送,却也心有怨言。 去年三月,你陈、刘、王、邓四家,要想私开盐井,找到盐官林广,不料,他不与尔等同流合污。 去年末,尔等听闻汉军在荆州失利,宕渠郡和西充谯氏又不稳,便暗通黄元,放他入城,妄图其叛乱成功后,拿回盐井。 只是没想到吧,黄元根本就不顾及尔等生死,一把大火,差点要了所有人的命。 其实,就算黄元不放这把火,尔等所犯下的,也是诛全族的大罪。” 姜阳每说一句,王直头上的汗便重一分,到最后,几乎可以用汗流如注来形容。 他的身体,已经抖得如同筛糠,显然怕到了极致。 嘴巴微张,要说什么,却只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 姜阳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扔给他一卷空白的竹简。 “王老夫人已经坦言,并苦苦哀求。 丞相宅心仁厚,已经免了你全族灭门之祸。 不过,要看你的表现。 写吧,把尔等几家的罪证一五一十写下来,越细致越好。 每写一条,多活一人。” 其实,王老夫人深知轻重,从见到姜阳开始,就一言不发。 可她往日总是以此骂王直,让王直害怕到极点。 尤其是姜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切切的,便让王直以为母亲已经全抖了出来。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摊开竹简,伏在案几上,强忍着抖动,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