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阳便与马谡一起,拉着粮车在城中转了一圈,一路上声势浩大,相当做作。 做完这些,然后直接把粮食拉进粮库,随即就把粮库戒严,没有令牌的人,严禁靠近两百步以内。 他们的这番做派,对那些心思淳朴的人有些效果。 而对于世家大族和那些心思活泛的人,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把没有粮食写在了脸上。 蒯家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工地,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老老实实自行拆。 祠堂里,蒯钧带着族人上了香,又念诵了一番祭文,表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然后把祖宗灵位一一请出。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仇恨。 等一切仪式做完,蒯钧脸色阴沉的来到书房。 “家主,看来之前曹魏送来的消息很可靠,蜀汉的粮食确实被劫了,他们今天在城里走了一圈,也就只能骗骗那些黔首。” 蒯乔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蒯钧点点头,然后停住身形:“六叔,之前放出蜀汉缺粮的消息,查不到咱们家吧。” “家主放心,六叔是通过泼皮侯三,找到的何家,再让何家通过无赖传出了这些消息,保证万无一失。” “那侯三呢?” “已经…” 说完,蒯乔单掌比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那就好!”蒯钧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我们被困在这襄阳城中,根本出不去,务必要小心谨慎才行。” “家主说的是。” “农庄那边,情况怎么样?” “就快要完成了,之前为防万一,咱们藏了不少船,不需要打造多少新的。” “那就好!这个更要小心谨慎,不然就是灭族之祸。侄儿出不了城,就只能劳烦六叔了。” “家主哪里话,六叔永远跟你一条心。” 表完忠心,蒯乔又长叹一声:“天杀的姜阳小儿,等这一战尘埃落定,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只是我那三间铺子,再也回不来了,那是六叔毕生的心血呀,指着他们养老呢。” 蒯钧瞟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不慌不忙道:“南庄的那两千多亩水田,一直疏于管理,不如……” 突然,一声通传,在门外响起。 “家主,安西将军求见。” 蒯钧看了蒯乔一眼:“六叔,走吧,先去看看姜阳小儿要做什么,如今全家老小生死都在他之手,不可怠慢了他。” 说完,他便率先跨出门去。 南庄的两千多亩水田,旱涝保收,哪里疏于管理,蒯乔心中充满了渴望。 可蒯钧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紧紧跟上。 “这姜阳小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诚心是要跟我过不去是吧?你等着!” 很快,蒯钧就看到了等在大堂的姜阳。 还有两名中年将军立在他的身边。 互相引荐一番后,蒯钧客气道“诸位将军今日得空光临寒舍,可谓蓬荜生辉。” “蒯先生客气了。” “安西将军,蒯家已按照将军的要求,正在拆房子。 先祖的排位也已请出,明天就可以把祠堂拆出来。 请将军放心,绝不会耽搁将军的大事。 请安西将军过目,这边请。” 说着,蒯钧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蒯钧明显包含不满的动作,姜阳并没有在意,他假装听不懂:“蒯先生,本将今日过来,不为这一件事情。” “将军所为何事?” “蒯先生,近日是否听到一些流言?” 听到姜阳的话,蒯钧心中咯噔一声:莫非被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与蒯乔对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在下并未听到什么流言。” “哦?那蒯先生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近些日子,说我汉军缺粮的流言都快传遍天了,蒯先生居然不知道。” 姜阳这句话,警告的意味太明显了,让蒯钧的背上冷汗直冒。 不过,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强制镇定道:“哦,将军说这事儿啊。 这种事情,一听就是假的,故,在下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蒯钧故意惊讶道:“安西将军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莫非?” 姜阳哈哈一笑:“蒯先生多虑了,今日,有大量粮草沿荆襄古道送到,如今已经入了库,襄阳城并无缺粮之忧。” “果然如在下所料,大汉国力昌盛,些许粮草,不在话下。” 姜阳点点头,然后故作关心道:“不知蒯家的粮食储备可充足?” 见蒯钧投过疑惑的目光,姜阳刻意摆摆手:“本将只是想了解一下各家的粮食储备,以便心中有数。 我汉军并不缺军粮,也并不是要蒯先生赠粮。” 他这话,暗示得有些明显。 蒯钧心中哑然失笑:还说汉军不缺粮?打肿脸充胖子吧你。 不过,既然姜阳都暗示到这个程度,他也不能假装不理解,于是拱拱手:“安西将军,蒯家存粮虽不多,也愿意为将军分忧,这就提供一千斛粮食,以救济城中百姓。” 姜阳脸上露出一丝窃喜,不过嘴上却道:“嗨,蒯先生。先生无需如此,我汉军不缺军粮。” 蒯钧也很上道,配合道:“将军自然是不缺粮食的,这粮食是给城中百姓的,请将军代为转发。” 姜阳一步站起来:“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将代城中两万百姓,谢过蒯先生。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请。” “请。” 姜阳把化完缘就走的急切,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蒯乔轻轻唾了一口:“还说不缺粮,鬼才信你,没羞没臊的东西。” 蒯钧望着远方,轻轻道:“看方向,他们接下来要去蔡家。如此看来,蜀汉的军粮,已经不多了。” 说完,蒯钧转头对蒯乔道:“六叔,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大魏,要快。” “喏!” 蒯乔弯腰拱手,应承下来,然后轻声道:“家主,这南庄的水田……” 蒯钧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出一丝轻视:“以后,自然就由六叔打理。” “谢家主!” 当蒯乔快步跑去办事的时候,姜阳正在跟马谡和刘义讨论演技。 “方才,本将的表现如何?” “简直一绝。 将军把明明缺粮,又担心对方知晓的矛盾,体现得淋漓尽致。 还把想要对方赠粮,又怕失了脸面的忐忑,刻画得入木三分。 将军简直是天生的纵横家,若是生在春秋战国时期,成就只怕远超苏秦张仪。” 马谡拍起马屁来,也是没有底线,不过,姜阳的感觉非常爽。 他也算是明白,为何领导总喜欢听马屁。 姜阳故作谦虚道:“第一次干这事儿,有些生疏,接下来几家,本将一定表现的更加自然。 一定要让这些家族相信,我大汉是真的缺粮了。” “将军这一番走下来,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不瞒将军,哪怕末将知晓军中粮草充足,此刻都以为军中缺粮。” 姜阳听着马谡的话,不由心中感叹:看来陈寿对马谡不是很了解啊,《三国志》怎么没说马谡这么会拍马屁? 昨天在讨论应对曹魏三路大军的策略时,姜阳受到赵云的话的启发: 面对数倍于己的魏军,对汉军最有利的,就是让魏军慌起来,让他们忙中出错。 如果让他们屯在汉水边稳扎稳打,对汉军来说,就算能赢,也一定会是一场苦战。 如今,东吴劫他的粮草是真,曹贼也一定能收到消息,就容易相信襄阳缺粮。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抓住这次战机,汉军只需要等他们犯错就好。 姜阳的战略,得到了丞相、赵云等人的一致认可。 同时,大家都认为,城中一定还有暗通曹魏的家族,是谁不重要,能把消息传出去就行。 这才有了今天在城中和蒯家的一幕。 接下来,他们还要去把所有家族走一遍。 姜阳正在得意自己的演技,刘义突然说了一句话。 “蒯家有问题。” 在姜阳看来,襄阳城最有可能通魏的,就是蒯家,所以之前让刘义重点调查,但却没查出什么。 如今,刘义突然又斩钉截铁说出这句话。 这让姜阳很是诧异:“你之前不是说,蒯家跟散播流言没有关系吗?” “是的! 末将详细调查了很久,确实跟他们没关系。 不过,刚才将军在与他们交谈之时。 两次提到流言,蒯钧和蒯乔都很紧张。 他们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还对视了两次。 这都说明,他们心中有鬼。” 听到刘义的话,姜阳也郑重起来。 近一年来,刘义一直在从事间谍工作,特别是在襄阳,足足潜伏了几个月。 他对人的肢体动作,是最敏感的。 姜阳相信刘义的判断。 “既然如此,接下来把监视的重点放在蒯家。 第一,要查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第二,不能让蒯家的人跑出襄阳城一步。” 只要他们在城里,就折腾不出什么水花。 “喏!” “那……接下来其他家族还去吗?”马谡疑惑道。 “去。 怎么不去? 蒯家只是重点,其他家也不能忽略。” 这么好的磨砺演技的机会,姜阳怎么能放过? 两天后,走出宛城不远的曹真,便收到了襄阳城的消息。 一同来的,还有江东水师停滞不前的军报。 让副将领军继续前行,曹真快马回到宛城。 不仅是他,分别领着另外两路大军的张郃和司马懿,也同样快马回到了宛城。 “陛下,果然不出臣所料,汉军已非常缺粮。 陆逊也确实打着隔岸观火的主意。 臣以为,不可再等江东水师。 各路大军当加快速度,到达汉水之后,尽快领兵渡河。 一定要赶在蜀贼的军粮沿荆襄古道送来之前,把襄阳城团团围住,不让一粒粮食进城。” 不等曹丕问话,司马懿第一个站出来:“臣,附议!战机稍纵即逝,不可贻误。 不过,陆都督向来谨慎,他此举,是防着蜀贼水师两面夹击,这才守住夏水。” 无论如何,司马懿都不能让曹丕觉得,陆逊是为了坐山观虎斗。 否则,他这一趟夏口之行,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所以,他先是主动向曹真示好,但也据理力争。 可曹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开口质疑道:“要防蜀贼水师,留一部战船在那就行,哪需要把全部水师都驻扎在那? 侍中何不修书一封给陆逊,让他派一只水师,来助我渡河? 想来,江东鼠辈也不敢来襄阳。 这样,让他率水师到宜城,助我军渡河就行。” 司马懿哪里敢写信,万一陆逊不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曹丕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开口道:“子丹此话,言之有理。 仲达,你快快写信给陆逊,让他率水师来宜城,不求他与蜀贼血战,为我大魏分担一些压力也是好的。” 被逼无奈,司马懿只能写信。 议定之后,曹真,司马懿,张郃三人又快马赶回大军。 其中,曹真负责中路,走樊城; 张郃负责上路,走阴县; 司马懿负责下路,走宜城。 “侍中,陆逊真的会派水师前来吗?” 徐晃如今被降职为安南将军,成为了司马懿的副将。 “大都督与我有约,自然会前来。 不过,如今军情紧急,我们不能等他,当尽快渡河。 传令下去,急速行军,不得有丝毫耽误。” 司马懿虽然嘴硬,但他知道,陆逊前来的概率是很小的。 不过,只要他能很快渡了汉水,不管陆逊前不前来,功绩都跑不了。 为了避免陆逊食言的尴尬,司马懿把大军催得飞起,比曹真的大军还快。 仅仅又过了五日,便赶到了汉水边,简直是行军史上的奇迹。 这时,阴县、樊城、宜城,各有四万魏军,山雨欲来。 而在襄阳郡内部,也暗流浮动。 特别是襄阳城南面的一些农庄,此时人潮涌动,一派热闹景象。 而在襄阳城内,丞相的大帐里,姜阳等人看着沙盘,分析着魏军的军力部署。 与曹贼想象的不同,他们此时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姜阳抬头看向刘义:“蒯家的船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蒯家的人呢?” “蒯钧和蒯乔两人,乔装打扮后出了城,他们的家人也都藏在了城中隐秘位置。蒯家其他人,还留在府中。” “好,让蒯钧把船给司马懿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