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贼人上殿——！”　　 晋王李治略微激动高昂的声音，尤在这殿中回响。　　 当余音落下之际，已然是有着一身着内侍宫服，封住口舌，双腿被打断，在右侯卫军士的拖拽之下，来到这两仪殿中心。　　 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瞬间映入李承乾眼中。　　 “纥干承基——！”　　 话音落。　　 李承乾已然是飞速冲上前去，用他未跛的那一只脚，抡起来就疯狂朝着纥干承基的脸输出狂踹，面上更是充斥着一副被心腹背叛的无比愤怒。　　 “孤待你如股肱，汝为何火烧东宫，构陷于孤？！”　　 “汝有何面目再见孤？！”　　 对于李承乾这等突来的暴力反应，殿中群臣都能报以理解的目光，甚至就连天子李世民都能与之共情，毕竟大家都是靠本事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谁没被几个二五仔卖过。　　 叛徒背刺什么的，最可恶了！　　 “说！”　　 “说啊——！”　　 “究竟是谁指使你构陷于孤！”　　 李承乾一边疯狂踹着，一边厉声斥问，此刻蜷缩在地上的纥干承基，刚被拖入殿没两分钟，脸上已然满是承乾植物的鞋印子，那双眯眯眼更是流下了极其无助的心酸泪水。　　 这会，在旁负责羁押的右侯卫中郎将或是看不下去了，小声道。　　 “太子殿下，他嘴被封住了，无法言语。”　　 闻言。　　 李承乾才是微微愣了愣，接着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是一脚猛的跺在纥干承基面门，直接把纥干承基的鼻梁给踩塌。　　 这一脚。　　 以及方才的十多脚。　　 李承乾绝对是没有丝毫演戏的成分。　　 这些年来，在李承乾心中，他一直都是把纥干承基近身护卫引以为心腹看待，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个极受自己信任的心腹，背地里竟然是长孙无忌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二五仔！　　 让你不学好！让你学人玩无间道！　　 “父王息怒，九叔才是此案主办，还请父王回席，交由九叔来审。”　　 见李承乾差不多也打累了，李象才是适时出声，开口搭了个台阶，把李承乾给喊了回来。　　 而这时。　　 李治也是快步朝纥干承基迎了上去，在其授意之下，这纥干承基的嘴已经是被在旁羁押的军士松开了。　　 “纥干承基，此地乃两仪殿，百官在场，天子御前，孤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道出你身后之主谋从犯，孤可在父皇面前，给你请一条生路。”　　 “否则，纵火东宫，构陷太子，不论是哪一条，都足可灭你三族！”　　 这李治小野鸡的审案手段，倒也是干脆直接，如果李象是大唐好侦探的评委，倘若在没收黑钱的前提下，绝对不会给他转身。　　 对于这一场当殿审案，天子李世民倒也并没有什么不悦，喜怒不形于色，坐在大位之上，捋着自己的那一撇八字小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也算是一场额外节目了。　　 李象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落在对面的长孙无忌身上，此刻的这位长孙司徒，阴沉着一张老脸，微微低头不语，看来是已经被李治这番骚操作给搞的彻底佛了。　　 殿中。　　 双腿已断，鼻梁塌陷，满脸血的纥干承基，用那双瘆着鲜血的眼睛，快速环视了一圈这殿中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右一席位的长孙无忌身上。　　 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怨恨。　　 从纥干承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他当然没有在东宫放过火，他也没有构陷太子，他一直都坚定的相信自己手中证据。　　 刚开始他还觉得是不是明公计划有变，自己作为底牌，必须要为明公守住这个秘密，可是当他被晋王李治下令打断双腿、拖入太极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只觉得自己被长孙无忌给彻头彻尾的耍了。　　 炮灰就没有人格吗？！　　 在纥干承基看来，晋王李治的命令，必然就是长孙无忌的命令，长孙无忌这是想杀人灭口！　　 但是，他此刻的眼神并不怎么坚定。　　 这一抹飘忽而过的神色，落在了李象眼中。　　 随即。　　 李象快速给了对面席位上的李德謇一个眼神，这老哥也是颇为给力，瞬间便是明白了李象的意思，当即起身，行礼朗声道：“陛下，案犯身后指使之人，必为京中高官权贵，这纥干承基还有妻女在家，自是不敢道明。”　　 “臣请陛下降诏，由京兆府出面，护佑其妻女周全。”　　 作为京兆府少尹，出于个人职业素养，他提出这么个建设性提议，让嫌疑人能够安心指认，很是合理。　　 大位之上。　　 李世民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开口便是一个‘准’字，在这殿中响起。　　 那瘫跪在殿中的纥干承基，低着的脑袋，顿时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了李德謇所在，那眼神之中，似是带着几分感激。　　 以及这一刻，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之所以一直忌惮，就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妻女受到报复，但既然现在天子已经当殿点头了，谁若是还敢对他的妻女动身，那便是欺君，是打天子的脸。　　 在这个时代，在唐初做臣子，敢打天子李世民的脸，那基本上等于玩完。　　 明公，哦不，长孙老狗！　　 既然你如此不仁，那便休怪我这般无义——！　　 砰——！　　 纥干承基猛的一头栽在了地上，卡着血沫的沙哑嗓音，在这殿中回荡。　　 “长孙无忌——！”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一个名。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两仪殿都彻底炸锅了。　　 尤其是站在纥干承基跟前的主办李治，更是一脸懵逼，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可还不等李治这口懵逼回过神来，纥干承基的下一句又响起了：“罪臣遵长孙司徒和晋王之命，以太子手书，揭发太子谋逆！”　　 ‘？？？’　　 李治懵逼之余，瞳孔又是猛缩。　　 搞什么搞？　　 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我特么什么时候见过你？！　　 总的来说，脑瓜子还算是灵光的李治，亦是在这一刻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原来方才自家舅舅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是这个意思啊！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啊——！　　 随着纥干承基这第二句话想起，原本就已经炸锅了的两仪殿，又又又炸了。　　 殿中席上的这帮勋贵宗室们，一个个目光无不是集中在了长孙无忌和殿中李治的身上，甚至就连那些鸡党的鸡毛们都是有一个算一个的懵逼了，心想大佬你搞这么一顿骚操作，怎么不跟下面人吱一声啊，搞得我们现在很被动！很慌啊——！　　 “诽谤！”　　 “他这是在诽谤我啊——！”　　 李治蹭蹭蹭后退几步，戏精上身，快速环视在场诸臣一圈，抬手指着地上的纥干承基，连声喊道。　　 席位上的李肥四听的微微一顿，心道你这小老九，怎么可以抄袭本王的台词？！　　 扑通。　　 李治转身就是朝着李世民给跪了下去，一脸委屈，道：“父皇，儿臣绝无构陷太子之意图！此贼纯属胡乱栽赃！”　　 “请父皇圣裁——！”　　 宗室所在席位之上，李象优哉游哉的剥着一根香蕉。　　 这戏，有点意思。　　 ‘不知道二凤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反正不论最终是信或不信，这纥干承基的出现，算是把长孙无忌和李治给公开的绑在了一起，往后这长孙无忌再想在二凤面前继续扮演中臣的角色，可以说是绝无可能了。’　　 李象余光瞄了眼大位之上的李世民。　　 此刻的李世民，从面色上来看，并看不出天子喜怒。　　 不过当纥干承基爆出长孙无忌的名字刹那，李世民的眉头很明显只是微微皱了一皱，而等到纥干承基爆出晋王李治和长孙无忌为同党之际，微微皱眉瞬间变成了紧蹙——！　　 万不可小看这点细微之差。　　 古时庙堂，天子微表情，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但凡是拿不到a+的，基本上一辈子与核心决策层无缘，而历朝历代能够成为执宰的，在这门学问上个个都是s级学霸。　　 就比如刚才李世民这个简单的微表情。　　 便是能够说明一点。　　 相比较长孙无忌有可能指使纥干承基构陷太子谋逆这件事，在李世民的心中，其重要程度要远低于长孙无忌和李治为同党。　　 毕竟。　　 长孙无忌是否构陷太子李承乾，这件事目前只是纥干承基一贼犯之言，站在二凤的角度来看，真假还依旧属于未知之数。　　 但长孙无忌扶持晋王这件事，从二凤这眉头紧蹙的刹那来看，应该是在心里头信了，毕竟二凤是何等聪慧之人，若是在没苗头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深想，可但凡只要有个苗头，顺着这个苗头倒回去细想，李世民就能发现长孙无忌和晋王之间的不寻常。　　 比如，长孙无忌一心要让李治加入北征之军。　　 但是对于李世民来说，他感到愤怒的点，实际上并不是长孙无忌选择了李治，毕竟他当年也是一步一步搏杀而出的皇子，他并不反对自己的嫡子在一定范围内彼此争斗。　　 能斗，说明你有本事。　　 就像，他并不介意萧瑀站在李象的身后，也不介意岑文本、刘洎这些个曾为魏王府长史之人进入政事堂拜相。　　 他所愤怒的，是长孙无忌对自己的那一份欺瞒，长孙无忌一直以来都在他面前扮做一个中臣，而他李世民，对这一点一直更是深信不疑，甚至还当众对其夸赞。　　 我以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把你当心腹，你把我当傻子！　　 现在想起来，李世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所欺骗利用，这才是李世民猛然蹙眉的原因所在。　　 这时。　　 从纥干承基入殿之后，便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长孙无忌，此刻缓缓站起身来。　　 这一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凝聚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包括李象，也包括大位之上的李世民。　　 只见，长孙无忌起身来到殿中，先是恭恭敬敬的朝大位上的天子李世民行跪拜大礼。　　 随后，道：“请陛下降诏，彻查长孙氏三族。”　　 “倘若得以查证臣确实构陷太子，臣愿自裁、领三族流放岭南。”　　 话音落。　　 殿中群臣都是猛的一阵倒吸凉气。　　 好家伙——献祭三族！　　 ‘？？？’　　 李象眉头一皱，手里刚剥好皮的香蕉，瞬间就不香了。　　 长孙氏三族，真要算起来，长孙皇后的这些个儿女，乃至于包括他李象在内，都在其中。　　 大爷的，你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一锅端？！　　 —————————　　 （ps：家里大人小孩都在生病，大人高烧39c，小孩急性支气管炎，可以说是糟心事都凑在了一起，这两天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了，累的感觉整个人都跟飘起来了一样，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真是心酸。　　 这会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写第二更了，明天一早还得带孩子继续去医院做雾化治疗，下一更放在白天中午十二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