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捷报——！”　　 这道激昂之音在太极殿响起的刹那。　　 殿中一众王公大臣、朝堂勋贵，乃至于包括大位之上的天子李世民，目光都是刹那集中在了那迈过门槛的不良人。　　 这位不良人，面相敦厚，一身风尘，周身多处褴褛，可见这一路上之艰辛，但眼神却是极为坚定。　　 就算是小卡拉米，那好歹也是跟随过秦国公奔袭两千里，直冲了草原可汗大帐的小卡拉米，心中的那份傲骨已经炼成。　　 最主要的是！俺是棘卿的人！　　 俺不能给棘卿丢人——！　　 当年，李靖大破吐谷浑之时，第一时间派使者八百里加急给李世民呈送捷报，使者从青海湖赶至长安，三千里路程，只花了三天三夜时间。　　 而这一次。　　 从狼居胥山到长安，路途同样是接近三千里，却是硬生生跑了五天五夜，严格上来说其实并没有达到每日八百里的最低标准。　　 若是依照唐律，这境内沿途驿站都得获罪。　　 不过倒也能理解。　　 毕竟要跨越千里大漠，就算有草原人带路，风沙自是不可免，速度自然是比不上山川平地。　　 接着，只见这手持秦国公奏章的憨厚面相不良人，于全殿朝臣瞩目之下，大步来到这殿中，扑通一声便是跪下。　　 “不良人地猛星王忠义，拜见陛下！”　　 礼毕，双手呈起这份加急三千里的奏章，王忠义按照出发前棘卿亲口叮嘱、他在路上反复背了上百遍的话语，暗自深吸一口气，随即牟足了全身仅剩的所有力气，把嗓门音量骤然摁到了最高！　　 “秦国公奔袭两千里，横穿漠北黄沙，一举覆灭薛延陀王廷，活捉薛延陀可汗夷男以及草原回鹘等铁勒十一部酋长——！”　　 “秦国公登临狼居胥山，封狼居胥，禅于姑衍，昭告草原——！”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这骤然的大吼，把殿中群臣都给猛然震得一愣一愣。　　 心道：你说话就说话，吼吼什么？！　　 转而，众人又是心头猛然一顿，他们反应过来了这不良人话语中究竟说的是什么。　　 横穿漠北？奔袭两千里？　　 一举覆灭薛延陀王廷？　　 活捉薛延陀可汗夷男？　　 活捉草原回鹘等铁勒十一部酋长？　　 大唐冠军侯？！　　 我勒个去，刚才晋王李治的奏章中不是说秦国公李象擅离职守吗？　　 怎么突然就封狼居胥了！！！　　 殿中紫袍班列，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泰、岑文本、褚遂良、韦挺、刘洎这些个执宰们，以及那些鸡毛鸟毛们，在听明白这些之后，都是瞬间止声了，一个个都是眼神中透着懵逼。　　 他们只觉得，他么的，脸好疼啊！　　 妈的。　　 这李象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怪物？！　　 怎么隔着两千多里还能这么啪啪打我们脸！　　 李治啊李治，你特么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蠢鸡！　　 可见这一刻，长孙无忌的整张脸都已经是彻底黑了，他突然觉得，经过上一次天子寿宴之后，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再相信李治这个棒槌！　　 猪队友——！　　 “快！”　　 “呈上来！”　　 大位之上。　　 李世民在短暂惊愕之后，面色狂喜。　　 若非是顾及大朝会礼仪，他这会都已经亲自下殿去接过那秦国公的奏章了。　　 闻天子这般急切之语，殿中内侍岂敢耽搁，在那不良人双手呈起秦国公八百里加急奏章的瞬间，已经是快速下殿接过，火速递呈至天子李世民案前。　　 李世民抬手便是迫不及待的拿起奏章。　　 刚翻开。　　 打头第一列中‘孙儿知错’四个字，豁然于眼中，李世民顿时笑出了声，这一幕更是引得殿中朝臣们都是心中捉摸不定。　　 怎么看奏章还看笑了？　　 而紧接着。　　 随着李世民越往下看，可见天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狂喜了起来。　　 李世民所喜，并非是因为这一战彻底覆灭了薛延陀国，也并非是因为这一战鼎定了草原各部。　　 他所喜。　　 是他看到了他想在李象身上看到的东西，勇武，胆略，杀伐，魄力。　　 试问，若为寻常之辈，岂能布置全军？岂敢两千里奔袭？！　　 “好！好—！好——！”　　 天子口中的三个好字，落在殿中群臣心中。　　 鸡毛鸟毛们皆是听的心颤，这会心里已然是恨不得把李治这只小野鸡的鸡毛都给拔光！　　 妈的，这李治上千里送一份奏章入京，明摆着就是给我们挖坑——！　　 “象儿类朕！”　　 “象儿类朕啊——！”　　 说罢。　　 李世民激动之余，蹭的便是站了起来，大喜道：“传诏下去。”　　 “即日起，从长安十二卫中挑选精锐壮士万人，操练秦王破阵乐——！”　　 “待象儿班师归朝之日，朕要领百官于玄武门外，以秦王破阵乐亲迎。”　　 咯噔——！　　 李世民这一番话出口，殿中群臣心中都是瞬间翻江倒海。　　 天子亲迎，长安十二卫齐奏秦王破阵乐！　　 这可是李世民的专属bgm啊——！　　 这意味着什么？！　　 秦国公此番一旦归朝，岂不是立刻就原地飞升了，往后权势谁还能压得住？！　　 而且，这接待规格，是不是高的有点过头了？！　　 当年李靖平吐谷浑，侯君集灭高昌，都远远没有这么隆重啊！　　 不少鸡毛鸟毛都在拼命给礼部的自己人使眼色，暗道：该你们了！上啊上啊！快进谏啊！　　 礼部尚书、侍郎以及一应礼部各署官员，不管是哪一党的，此刻都是整齐划一的低着脑袋，对于这些话，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陛下圣明——！”　　 萧瑀当即站起身来。　　 哗啦啦——！　　 方才一直是憋着气的象党们，先前心头有多憋屈，现在心情就有多爽，都是紧随在萧瑀之后，纷纷齐声道：“陛下圣明——！”　　 从数量上来看，象党的数量明显比李象离京前又多了好些人。　　 事已至今。　　 纵然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岑文本等这些人心中再怎么不爽，此刻也是只能是选择起身，跟着行礼：“陛下圣明。”　　 不过。　　 可见长孙无忌眼中的冰冷杀意，越发浓烈了。　　 他很清楚，若是李象携封狼居胥之功归朝，自己又隐隐受天子猜忌，往后将会被挤压的极为被动，甚至是很惨。　　 上次天子寿宴，他和李象已经算是撕破脸了，除非他主动放弃自己的所有权势，否则断然没有好下场。　　 既如此。　　 唯有，乃伊组特！　　 ‘李象，纵然你北征大胜如何，纵然你封狼居胥又如何。’　　 ‘人，只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　　 白马过隙，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贞观十七年，三月二十五，谷雨时节，天地已经出暖。　　 定襄城。　　 李象自封狼居胥结束之后，便是率军班师，因为是班师回军，自是没有先前那么急着赶路。　　 在回来的路途之上，李象就没有再选择骑马，而是选择了坐马车，骑马骑多了有损那啥，这一点作为医学生的李象极其清楚其中原理。　　 比如后世大明的永乐大帝朱棣，大概率就是戎马时间太长，坏蛋了。　　 他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把小象训练到五分十二秒的战绩，因为这一场千里奔袭，回京后一试验，直接倒回三分钟。　　 再加上军中还有着一大堆的俘虏和物资，速度上自然是慢上许多。　　 李象率军于三月三，龙抬头的日子从狼居胥山出发，直到三月二十号才到达阴山，与苏定方、李道宗、程知节以及李思摩各部合军一处。　　 当看到李象安然归来的时候，苏、李、程三人才是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在没看到完好无损的李象之前，他们三个可谓是度日如年。　　 若是这位皇长孙缺胳膊少条腿之类的回到长安，估计李世民能分分钟把他们给卸了。　　 至于阴山一战的结局，李象在归途中就已经得知。　　 大度设的二十万薛延陀军，被苏定方、李道宗、程知节、李思摩围歼于阴山，此战最终以唐军斩级五万，俘虏八万，余者皆是四散奔逃而结束。　　 唯一可惜的就是被大度设溜了。　　 李象在归途中得知此讯之后，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以漠北道行军大总管的名义命令草原各部，生擒大度设。　　 重点提一下，在覆灭薛延陀王廷，封狼居胥之后，秦国公李象的威名已经传遍了草原，这绝对不是一道象征性的命令。　　 当李象的这道命令传至草原各部的时候，草原各部无不跪地遵从，唯恐秦国公一个不顺心就把自个家给抄了，纷纷是派出部众，对大度设进行地毯式搜索。　　 而在李象与苏程李三人合兵之后，大军便是带着胜利之姿，耗时五天，从阴山一路到达定襄城修整。　　 毕竟。　　 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行进速度自然是更慢，在正式进入大唐国境之前，自然要做一些修整，比如俘虏的安置，那些缴获的牛马处理之类，总不能把这些俘虏和牛马都带到长安去。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李象来操心，李道宗、程知节、苏定方这三人都是老手，自会处理。　　 大军于三月二十四，傍晚时分到达定襄城，原本大军休整一夜，处理好该处理的事情之后，就该继续出发、班师长安了，但东道主李思摩再三请求李象能够在定襄城多住一晚，以尽地主之谊。　　 从身份上来讲，这李思摩也是大唐属国的国主，官场上的情面，多少还是要给点的，而且大军确实也疲乏了，多修整一天，权当放个小假。　　 故而。　　 行军大总管下令，三月二十五日，大军驻扎定襄城外，诸将士不可扰民，于营地内自由活动一日。　　 李象则是带着苏定方、程知节、李道宗等人，于城中赴宴，在李思摩的可汗府邸中尽情喝了一场，当夜便是住在了定襄城中。　　 （李思摩虽为冬突厥可汗，但早已习惯了长安生活，带着族人迁回黄河以北之后，于定襄城中不立牙帐，仿照长安建邸开府）　　 谷雨，戌时末（21:00）。　　 定襄城中最大的客馆，这是李思摩专门修建给天可汗使者居住的使馆，当下整座客馆都被用于漠北道行军大总管及其随从暂居。　　 客馆别苑，李象所在。　　 此刻的李象正在奋笔疾书，他在盘算这一次北征各个主要将领的军功分配，有一种给员工发年终奖的既视感。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好老板，他不能只想着自己吃肉，麾下的打工人，也得给肉吃。　　 要想人给你卖命，当老板的就得先拿出诚意，画饼不是诚意，真金白银、荣华富贵才是。　　 这年头，狗都不吃素。　　 ……………………　　 与此同时。　　 李思摩的可汗府，李思摩被搀扶在榻，正一脸醉醺醺的跟他儿子李遮匐吹着牛哔。　　 “遮匐啊，这次多亏你提醒了父汗，若不然秦国公可就真出了定襄城，只要我们能够交好这位秦国公，可，可保我们父子，五十年无恙——！”　　 李遮匐微微一笑，看着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倒在榻上醉睡过去的李思摩，眼中有着些许恨爹不成钢的厌恶。　　 在他看来，突厥可汗应该是和大唐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岂能这般苟安。　　 李遮匐站起身来，眼中泛起凛然的杀意。　　 “父汗放心，李象走不了，他永远都会留在定襄城。”　　 ———————　　 ps：下一章，在下午六点（18:00），继续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