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天子盛怒
天子皱眉,自是引得群臣瞩目。 宴会上的勋贵宗室们,此刻聚焦点都在天子手中的那一封奏章,好奇奏章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为何能够引得天子蹙眉。 “好,好,好——!” 李世民突然蹦出口接连的三个好字,其中字眼语气重的寒意,让这殿中参宴之人都是浑身一颤,跪在地上抱着二凤大腿的李泰,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是感觉脸被扇了一下。 那是奏章‘啪啪’打脸的声音。 愣了愣。 李泰下意识捡起落地上的奏章,一眼望去,当看清奏章中所奏之内容,尤其是当看到欧阳通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去的报丧奏文之际。 整个人宛若触电一般,后脊背瞬间发凉,顷刻间明白了李世民为何突来生怒。 人都已经死透了,尸体都烂了,你还找人给你验字帖。 我看你不是去的潭州,你是去的地府吧! 砰。 李泰脑瓜子发蒙,直接一脑袋砸在地上,这一脑袋砸的很是用力,疼的心发慌,但一句话也不敢吭,哭更是不敢哭了。 ‘孽子——孽子啊——!’ ‘看老子回去不活劈了你——!’ 此刻脑袋砸在地上的李泰,眼角余光恶狠狠看向坐在宗室列席后排的李欣,他这是基于对好大儿李欣的信任,再加上天子寿宴临近,没有时间派人去潭州验证。 而这时的李欣,正在埋头掰着手指数数,手指数完了,又接着数脚趾,似乎是真成弱智了。 天子盛怒,魏王死磕。 这突来的一幕,把殿中勋贵宗室都给惊的一顿,尤其是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个,他们方才好不容易才牟足劲站出来给了李肥四助攻一波,怎么你突然就跪了?! 大好的形势怎么突然就反转了?! 这奏章中究竟是写了什么?! 褚遂良更是惊的瞳孔一缩,心头迅速思索着一会的应变之策,毕竟要是一个没圆好,他都能被列入欺君之列。 “青雀,看来平时,朕太惯着你了。” 李世民看向跪地上趴着磕头的李泰,语气中带着些许冰冷,这一抹冰冷,比任何惩戒都要来的更为让李泰震恐。 这,代表着圣宠的流逝。 嗡——! 李泰心神猛的一炸,更加是趴着不敢吱声,但额头已然是冷汗密布,甚至连腿都开始在打颤。 前面他不管怎么搞,天子都只是对其斥责,比如免了他的雍州牧,还会转手赐他一个太原牧,但是这一次,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天子的那份父爱,正在断崖式减少。 古来欺君,乃是大罪。 这若是换了寻常之朝臣,一旦被定下欺君这个罪名,重责当场拉出去斩首,轻则也要免官流放。 “儿,儿臣,儿臣知罪……” 比之李承乾,李泰有一点很聪明。 那就是当意识到问题不对劲的时候,不会倔着在李世民跟前死撑,这种第一时间认怂且认错的低姿态,和李承乾在李世民面前那种知错不认错还犯错的强硬态度,截然不同。 显然,二凤很是受用。 冷冷看了眼地上的李泰,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随即道:“萧卿,既然这是尚书省的奏章,那接下来该如何办,便是如何办。” 天子话音落。 旁侧内侍连忙是跪地上把散落的奏章给捡起,然后恭敬的递回至萧瑀的手中。 “臣,领旨。” 萧瑀接过奏章,行礼。 哪怕是已经到了这一步,李世民并没有选择将奏章内容给当殿公开,只要不当殿公开这份奏章,便是说明他不想治李泰的欺君之罪。 这等偏爱,显然是早已经刻在骨子里,并不是几件事的发生、几天时间就能轻易散去。 但不治罪归不治罪,父爱的流逝、圣宠的消失,这对于李泰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重创。 “象儿,快些站起来,地上凉。” 一边说着。 一边李世民很是贴心的上前亲自挽着李象的胳膊将其扶起,天子搀扶,何其荣光。 这和还依旧跪在地上的李泰,二人之间瞬时就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虽然奏章内容未被公开,但是个傻子都猜到了怎么回事。 “承乾,你说你献的这幅乃是真迹,可有证据。” 随后,李世民又是将目光落在左侧悬挂的这幅兰亭集序帖,他自然还是很希望这一次能够得到真迹,毕竟这是他追求了十几年的珍品。 同时,又是扫了眼褚遂良。 方才,这褚遂良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这魏王李泰敬献的这一幅更像真迹,那潜意思便是说太子所献的这一幅乃是仿品。 “陛下,臣方才所言,就这两幅字帖之间,右侧这一幅的确更似为真迹,但是刚刚须臾之时。” 说着。 褚遂良蹙着眉头,很是专业的往前走近了半步,抬手指向这两幅字帖,道:“陛下请看。” “这两幅字在这一个「觞」字处,皆不似王字韵味,这等细节之处,除非是深谙王字一门的行家,否则绝无可能看出。” “如此一来,这两幅字帖,应该都是属于仿品了。” 话音落。 李象都要笑出声了。 要不是老子有‘穿越’这档子里兜底,都快被你忽悠瘸了——! 李承乾则是顿了顿。 证据?他哪里有证据,他这帖子都是李象给他的。 正当承乾植物不知该怎么回答李世民问话之际,李象冷冷一笑,道:“褚侍郎好一个诡辩。” 李象淡淡开口,丝毫不给褚遂良面子。 既然这姓褚的是敌党,自然是要狠狠的打击。 “这副兰亭集序帖,乃是出自于王右军七世孙,越州永欣寺智永大师弟子辩才之手。” “我父王于去年寒冬之际,亲身前方永欣寺吃斋诵经半月之久,这才终于是打动了辩才大师,换得了这一幅兰亭集序帖真迹。” “父王为了给皇祖父一个惊喜,离京之时极为隐秘,只带了三五护卫,一路披风沥雪,冒着严寒去的越州,回来后更是身染寒疾,在榻上躺了数月,直至上元节前才勉强恢复康健。” “事情真假,皇祖父自可遣人查证。” ‘???’ 李承乾听的一脸懵逼,心道我什么时候去越州吃斋诵经了,我去年整个冬天都在采菊东宫下呀! 然。 面上却是随着李象的话语,微微仰起头,轻轻抿着嘴,眼眶微微发红,换上了一副‘我为父皇付出了很多,我愿意为父皇付出更多,我为父皇付出了这么多,但是父皇却依旧怪罪我’的委屈表情。 真真是见者伤心,望者流泪,太惨了。 说罢。 李象又是向李世民行礼,道:“皇祖父,父王往日虽有百般错,但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皇祖父,都是家国社稷,孙儿自幼长于父王膝下,父王屡屡教导我。” “世有百善,君父为先——!” 一番话出口,尤其是这最后一句。 李世民眼眶顿时微微发红,‘世有百孝,君父为先’,这一句他显然是给听进心里去了,差点就当场老泪纵横了。 下意识间。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在旁的李承乾,当看到李承乾脸上那道还未淡去的马鞭伤痕之际,不由心中有些疼楚。 “承乾,你有心了。” 扑通。 承乾植物这会也是终于上道了,心知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表演一场父慈子孝,岂不是浪费了自家好大儿的这一番用心铺垫。 眼眶泛红,两行泪唰的就淌了下来。 “只要能达成父皇心中所愿,儿臣做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李世民看着此时跪在地上,这么些年来终于会开口说人话的李承乾,终于是感觉有那么一点点顺眼了,心头不禁暖洋洋。 随后。 他的目光便是重新放在这左侧的兰亭集序帖之上,余光扫过褚遂良,重新一次问道。 “褚遂良,你再仔细看看,这一幅,是否为真迹。” 咯噔。 褚遂良心头猛的一沉,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是硬着头皮继续凑在这左侧悬挂的字帖打量,真迹不真迹,他岂能看不出来? 方才当这幅字帖刚被挂上的时候,当第一眼入眸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这是王右军之真迹,但是出于政治立场,他不能说这是真的。 可是现在…… 他心里明白,再搞事就得完蛋。 “啧。” “啧啧啧。” 褚遂良站在这字帖之前,一会蹙眉,一会发出啧啧之音,整张脸就快贴到字帖上去了,挨个字挨个字的验过去。 ‘装的还挺像。’ 李象看着这般模样的褚遂良,心中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