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承乾的这三个连问。　　 直觉告诉李象。　　 承乾植物最近必然是被谁给忽悠了，而且还被忽悠的不轻。　　 正如史书中记载的李承乾一般，李承乾最后之所以下定决心造反，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来自于身边人的使命忽悠，贺兰楚石、李元昌、赵节、李安俨、杜荷、侯君集这些人，一个个无一不是给李承乾画过大饼，什么味道的都有。　　 但最后只能说，都是屎。　　 大部分时候，大饼都是老板画给下面打工人的，但的确也有一些打工人擅长给老板画饼。　　 最为典型的，后世大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这种就是最为成功的案例，但他是真的让朱棣吃到饼了，而且是香喷喷的纯肉饼。　　 当然，就李元昌、贺兰楚石这几条脑子发育没健全的小鱼烂虾肯定是比不上黑衣宰相姚广孝，别说姚广孝了，就连徐有贞、石亨等人都是拍马赶不上，毕竟人家忽悠归忽悠，好歹也是把事给干成了。　　 经过片刻的思索。　　 扑通。　　 李象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李承乾跟前，他没有去正面回答李承乾的问题，因为这三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而只要开口回答，父子之间的裂痕就将陷入不可弥补的境地。　　 只能用行动去表达。　　 李象‘砰’的就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力度之响，震得这马车都是一颤。　　 老李家祖传铁头功。　　 接着，李象抬头看向李承乾，眼眶发红，眼中似是充满着无尽委屈。　　 “父王，儿臣明日便入宫向皇祖父辞去一身所有官职爵位，皇祖父所赐的平康坊宅院我也不要了，从今以后，儿臣回居东宫，长伴父王左右，尽人臣孝子之节——！”　　 “恳请父王准允——！”　　 ‘砰’的又是一个响头。　　 ‘蹭’的一声。　　 李承乾瞬间就拄着腿站起身来，凝望李象片刻，脑瓜子开窍，似是想通了什么，顿时气叹一声：“象儿这是做甚？”　　 “孤不该问这些，都是孤的错——！”　　 “孤怎能不信自己的儿子——！”　　 “象儿快快起来，往后切不可再说出这等冲动之言，你之官职爵位，皆是因功而得，皆是天子所赐，这是天子，亦是孤对你的信任。”　　 准许李象辞职不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承乾只是双相障碍，疑心癌晚期，又不是个没脑子的二货傻狍子。　　 他当然能够想明白一件事，现在的东宫之所以还能够再一次雄起，自己现在之所以能够带着东宫六率出现在这芙蓉园之外，皆是因为有着好大儿的努力。　　 换句话说，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李象带来的。　　 若是好大儿撂挑子辞职不干了，那自己往后还怎么玩，他可不想回到以往那种处处被李泰压死压一头的日子。　　 而且。　　 李世民若是知道李象是因为自己而辞官不干了，那不得分分钟把自己吊起来再抽一顿？　　 其中之利弊，以承乾植物的智商还是能想得明白。　　 “父王——！”　　 “若是因儿子身上的官，让父王这般不信于儿，若是因儿子身上的爵，让父王这般疑心于儿，儿宁愿这一生永不出仕，儿宁愿这一世永居东宫——！”　　 “请父王成全——！”　　 说着。　　 李象一双发红的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这汹涌淌满脸的泪行映入李承乾眼中，承乾植物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羞耻和愧疚感。　　 此刻的李承乾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明明他带东宫六率来到芙蓉园之际，发现这芙蓉园的贼乱已经是平定了，象儿这明明是故意让自己过来捡功劳啊！　　 又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想起李象拼尽一切的在两仪殿为自己开罪，竟是以弱小身躯为自己挡下的那一道马鞭，想起李象以一己之力顶着群臣压力在十二个时辰内建下奇功，最后立下大功竟然还要把自己这个太子父王推上首功。　　 何其诚孝？！　　 这样的儿子，天下之大，去哪里找第二个？　　 ‘象儿待孤至诚，孤却对其相疑——！’　　 ‘孤真真是该死，孤究竟在想什么？究竟又是在做些什么混账事？！’　　 ‘李元昌！都是你！’　　 ‘李元昌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下一次孤再见到你，定要狠狠将你叉起来狠狠鞭笞一顿，竟是敢离间孤与象儿的父子骨肉之情——！’　　 哗啦——！　　 李承乾俯下身，同样是发红眼眶，眼泪亦是呼呼狂流。　　 “孤不该如此——！”　　 说着，一把将跪着的李象楼进了怀中，父子抱头哭成了一团。　　 “象儿——！”　　 这一刻的李承乾，大概率应是真情流露。　　 “父王——！”　　 “象儿——！”　　 “父王——！”　　 “…………”　　 “………”　　 太子马车之外，狄仁杰和程处弼打马在这车驾之外侯着，听着车厢内传来的一句又一句嚎起的‘父王’、‘象儿’，两人都是原地蚌住了。　　 说实话，四周还是很安静的，这样听起来雀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尴尬。　　 又过少许。　　 太子车驾车帘终于是掀开，李象红着一双眼从中走出。　　 下了太子车架，再上马。　　 “象儿，办案虽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事情虽紧，却不可伤了自己的身子。”　　 “你已经离宫开府，往后有空时，可记得多回东宫见见孤。”　　 李承乾关怀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从今天开始，李象就将在东宫之外居住了。　　 “儿臣谨记。”　　 “父王快快去见皇祖父吧。”　　 一语出。　　 这太子车驾才是继续往芙蓉园开去，后方连绵依仗威武紧随着。　　 望着远去的太子依仗，李象心头长呼了口气。　　 ‘妈的。’　　 ‘苦情戏真难演，差点就哭不出来了。’　　 ‘汉王，李元昌。’　　 方才在车厢内跟承乾植物的那一番父子坦白、推心置腹之后，李象成功从承乾植物口中套出了话，一切都是李元昌这货在从中作梗玩忽悠。　　 ‘坏老子的事，就算你是李渊的儿子，这事也没得商量——！’　　 ‘汉王是吧。’　　 ‘信不信老子煮了你丫的！’　　 李象眼中掠起一抹寒色。　　 现在的李象已经不是几天前的那个李象了，现在的李象是大唐天可汗跟前的超级一号大红人、红的发紫的那种，在群臣眼中，芙蓉园一遭之后，李象所受的恩宠甚至已经快要超过了魏王，肩膀上更是扛着一连串的头衔。　　 天可汗皇长孙、东宫长公子、秦国公、大理寺卿、左侯卫大将军、庆州都督、天子钦定大唐诗坛第一人、天子赐号大唐诗仙，手握五品以下先斩后奏，三品以下先抓后报之权。　　 在这桩谋逆完结之后，这一串头衔必定还要增长。　　 李象费尽心思的让李承乾这个双相晚期振作起来，想方设法的加强自己和李承乾之间的父子情，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地步，怎能让李元昌这个狗贼在暗中坏了事。　　 对于李象来说。　　 李承乾这个东宫储君的位置，极其之重要。　　 历史无数次证明，皇家天位之争，一旦开始了，就完全没有后退两个字，退就是一个大写的死。　　 所以他必须要保证李承乾这个太子处于绝对的稳定状态，就算李承乾不在这一场角逐中出什么力，那也要做到不拖后腿。　　 在李象的心中，他对李承乾最完美的未来期许，就是李旦。　　 毕竟从法理上来说，他这个太子长子想要继位，首先就得确保李承乾能够接李世民的班，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当然，如果是直接从玄武门登基又是两说了。　　 可玄武门继承法毕竟是有着巨大风险，虽然李象会尽可能的去积攒能够发动玄武门继承法的条件，但能不走到那一步，李象尽量不会走到那一步。　　 随着这几天的发展，李象的心绪显然是发生了巨大变化，从一开始的仅仅只是自保，已经逐渐将目光放在了大位角逐之上。　　 男儿生于世，谁不想君临天下？！　　 “走。”　　 李象打马而动。　　 狄仁杰和程处弼皆是在后相随，两人都能感觉到秦国公此刻的极度不爽，皆是不敢过多言语。　　 一路无言。　　 义宁坊，大理寺。　　 当李象踏入寺中的时候，整个大理寺已经是上下忙成一团了。　　 无他。　　 短时间内被抓进大理寺的人，太多了。　　 并且这个人数还在持续性的快速增加。　　 这些被抓的人中，有在芙蓉园中直接参加谋逆的突厥人和芙蓉园仆役，也有不良人从长安城中逮捕的诸多权贵。　　 不良人的行动速度极快，按照秦国公给的名单，提着刀就上门抓人，管你是什么勋贵子弟还是高官权贵，胆敢反抗者，逮住就是先给两耳刮子。　　 倘若再不听话，拔刀便砍。　　 全长安都知道，不良人就是秦国公的刀，五品以下，先斩后奏，天子钦赐之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时之间，长安城中的权贵，但凡只要是听到不良人三个字，一个个都能吓得浑身打哆嗦，要是在街上看到一身黑衣提刀之人，那更是老远就得绕路走。　　 曾经被长安权贵嗤之以鼻的不良脊烂，从贞观十七年上元节的这一天开始，正式成为了悬在了权贵头顶的一把刀，让这些权贵知道了什么叫做怕。　　 相比较后世的老朱，李世民对这些权贵太好了，让这些权贵过得太安逸了。　　 一入大理寺。　　 李象便是去到他大理寺卿的独立小院班房，狄仁杰则是快速忙去了，寺内一次性涌入这般多的人，光是审案都得连轴通几个大宵。　　 时间，荏苒而过。　　 两个时辰过去，申时末，棘卿小院。　　 忙了一整天，李象水米未进，此刻跟前桌案摆着五道小菜，正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面前如山高的卷宗，这些笔录口供都是刚新鲜出炉的。　　 今天大理寺所有官员集体加班，因为人手的问题，从刑部也借调了十几人来审案。　　 “长公子，喝点汤。”　　 新月在旁细心服侍着。　　 其实李象已经准允新月可以休息几天，但是新月并没有听，在新月看来，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长公子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这种依赖感，在接受周直已死之后，飞速占据了新月的整个心神，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愿，那就是付出自己的一切来侍奉好自家长公子。　　 “嗯。”　　 李象点了点头，从新月手中接过一碗汤，具体这是个什么玩意，单从汤的品相来看，李象真没看出来，只能看到里面是加了肉的。　　 浅尝一口，鲜味太淡，还带着一股未除尽的膻味。　　 不过李象也未在意，又是接连喝上几口，他对吃食向来是比较随意，更何况自己这幅身躯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必须得跟上。　　 他不能再忍受自己只是仅仅的两分四十八秒了，那会影响自己的自信。　　 毕竟他还想解锁更多芝士。　　 “长公子，方才有人来通禀，言说陛下赐给长公子在平康坊的那座宅院已经打理完毕，今晚就可以过去住了。”　　 李象微微一顿。　　 ‘这么快？’　　 李象起初还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个一两天才能住进去。　　 而就在这时。　　 有着脚步声从这屋外匆匆响起，只见程处弼一脸兴奋又着急的冲了进来，这两种情绪出现在一张脸上，让人感觉有那么一点扭曲。　　 “长公子！”　　 “审，审，审出来了——！”　　 闻声，李象眉头一挑，放下手中汤碗，抬眼看了看急吼吼的程处弼，这毛躁的性子，是得改改。　　 这性子大概率是学的他爹程咬金，但是程咬金只是外表看起来毛躁，实则是心思极为细腻的一个人，若不然也不可能安然落地。　　 “还有就是狄仁杰晕倒了，已经去请医官了。”　　 ‘晕倒？’　　 似是想到什么。　　 ‘卧槽——！’　　 李象蹭的便是站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狄仁杰那一双黢黑黢黑的熊猫眼，这小子至少是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特么的不会原地猝死了吧？！　　 对李象而言，这狄仁杰可不仅仅只是用来办案，那是未来自己在朝中的重要班底。　　 历史中的狄仁杰办案能力只是一方面，更牛叉的一方面在于治国理政，是大唐绝佳的宰相。　　 在李象的规划中，大理寺只是对狄仁杰的磨砺，等干个小十年，在大理寺内部升到少卿，再外放到地方做几年刺史主政官，接着回京就可以直接上三省干个黄门侍郎或者中书侍郎，再积攒几年资历就可以挂‘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了。　　 这坐飞机一般的升官路线，李象都已经是在心里提前给狄仁杰安排好了，可别千万飞机还没起飞，登机的时候人就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