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王爷,世孙大军到了,就在二十里开外。” 一名背插令旗的令兵飞马来报。 孙延龄急忙问道: “有多少人马?是不是真有两万?还有,世孙可知我出城相迎?” “禀王爷,世孙大军旗号招展,灰尘蔽日,难以看清,不过卑职看见世孙军中……有巨兽、马军、有夷兵。” 这个王爷脑子真不好使。 传令兵暗自吐槽。 我就是传令兵而已,怎么看得清?你想知道自己提前派兵侦查随行啊! “卑职已向世孙禀报,言王爷已在城外相迎。世孙也懂规矩,大军于城外20里地驻扎,自领百余亲兵,随后便到。” 孙延龄闻言,点了点头,无不得意地对孙小七说道: “看看,我说得如何?仅带100人马就敢过来,说明他内心坦荡!” 随后吩咐,500名亲兵,仅留下二百余名亲兵及鼓乐、仪仗,剩下的先回城里去。 “莫让他人笑话。” 大约过了一炷香后,远远即可看到有烟尘遮天,蹄声轰隆,漫天尘雾中,若隐若现马军身影。 孙延龄的亲兵营官,此时正趴在地上,闭着眼睛,用耳朵和身体在感受着大地的震动。 十数息后,营官跳起身来,与孙延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孙延龄心中大定!的确只有百余骑! 虽说孙延龄不太靠谱,但他的亲兵还是挺靠谱的。 能从山东杀到辽东,再从辽东杀入关内,一路打到广西的定南藩旧部,水平不会比其他藩镇差得了多少。 烟尘渐散,人影愈加清晰,领头一个身形明显偏瘦弱的骑士,在双方距离约百步时,马军骑士就勒慢马速,随后从马上跳下,向孙延龄大步走来。 战场上,骑兵们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草原规矩: 百步下马。 这一做法旨在避免双方在接近时产生误会,防止一方有诈,不降低马速径直冲杀会盟的盟友。 一百步的距离,也恰好是射雕手在奔驰的马背上精准射击的最远范围。 当双方约定会盟时,若一方在接近会盟地时不降低马速,而是径直冲向对方,另一方完全有理由怀疑其真实意图,并选择撤退以避免潜在的危险。 即便事后证明,这只是一场误会,撤退的一方也不会因此受到嘲笑,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谨慎总是明智的选择。 同时,如果双方不熟悉前提下,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冲到盟友前的行为,也是鲁莽、无礼的表现。 相反,如果一方骑兵在对方不降低马速冲来时,不但不调转马头逃跑,而是选择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待对方,这不仅体现了对盟友怀抱着极大的信任,而且在草原上,这种勇气会被传为佳话,成为人们赞颂的传奇。 而草原骑兵的不成文规矩,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影响了中原骑兵。 双方主帅走在最前,紧随身后相隔五步,各自跟着两三名最亲信的亲随、大将。 “姑父!” 吴世璠称呼孙延龄“姑丈”,是因为孔四贞是吴三桂的“义女”。 早年吴三桂想跟孔有德联姻,给幼子跟孔四贞订了个娃娃亲。 后来幼子早夭,没法娶孔四贞过门当媳妇,就干脆把孔四贞认为“义女”。(注:野史记载) 再后来,孔四贞全家扑街了,只剩她一人,又被孝庄认为“义女”。 “姑丈!” 刚见到孙延龄,吴世璠就展现出他的热情,阔步大摆走上前去,向孙延龄行子侄礼。 “世璠见过姑丈!” 周王世孙主动给自己行子侄礼,孙延龄顿觉脸上有光,虚荣心也得到极大的满足! “诶,殿下,你这样……见外啦见外啦。” 虽是口口声声“见外”,但却没见孙延龄有什么举动,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个礼,随后二人就这样并排而走。 孙延龄身边两个护卫,见两位主子谈得那么愉快,自然没去多想,和吴世璠的护卫并排走在一起,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 “世璠今天第一次见姑丈,有个礼物要送个姑丈!” 说罢,掏出一柄嘿黝黝的短管手铳,还炫耀似的在孙延龄面前摆了摆。 孙延龄一看,差点笑掉大牙,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呢,原来是短铳啊。 他出身定南藩下,定南藩火器犀利,从鸟铳到三眼铳,从虎尊炮到佛郎机炮,定南藩多得是,又能用又会造。 短铳这玩意虽是精巧,但也不至于是什么稀罕玩意。 看着吴世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甚至还当着孙延龄的面,拿了根火折子吹了一口后,点上短铳上的火线,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 “哝,姑丈,现在就能发射了。” “这东西威力可大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拿着它在二十步内都能打死一名精壮汉子!” 孙延龄看着吴世璠一副乡下人的显摆模样,颇自觉有些优越感,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殿下,这个我有,你留着玩吧……这东西别向着人,危险……殿下你可能不清楚,这东西叫短铳,也叫手铳,平时铳口不能向人的,你把铳口移过一点……” 孙延龄几次把吴世璠的铳口拨开,却总被他又转回来,等抬起头看着吴世璠人畜无害的笑脸时,孙延龄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殿下,咱爷俩第一次见面,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吧?” 孙延龄低着头,看着那支顶在自己肚皮上透着黑黝的短铳,强撑着双腿的紧张,颤战地问道。 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兵,也被吴世璠的两名亲兵控制住,不敢随意乱动。 孙延龄想不到,仅是带着100号人的吴世璠,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自己当人质。 “殿……殿下,你这是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别乱来。” 孙延龄颤颤巍巍向吴世璠哀求道。 “放心姑丈,你答应我三件事,我保你这辈子平安无事,一世富贵快活。” “你……你说。” 吴世璠望往向远处,看到一个悄悄后退身子的武将,笑道。 “你先让人,把那要逃跑的傅弘烈抓住吧,我要他的人头。” 听说是这事,孙延陵松了口气,这个简单! 于是向蠢蠢欲动地的亲兵营官打了眼神,又望向已经翻身上马的傅弘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亲兵营官一愣,扭头望着翻身上马逃跑的傅弘烈,顿时明了,立马派出三十亲兵上马追击。 “殿下,现在可以移开了吧。” 孙延龄一脸谄媚地向吴世璠讨好道。 “姑丈,腰挺直点,你可是临江王,要有王的气魄。” 此时吴世璠的百余名亲兵已经围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把孙延龄和吴世璠围在中间。 “临江王,我为你介绍一位猛士。” 吴世璠收起了短铳,特意在众人面前大声笑道: “这是我的侍卫长林兴珠林而梁,他可是抗清的大英雄!在岳州之时,曾帅三万水师,击毁、击沉伪清军舰三千艘、斩杀虏兵五万众,我特意向王爷爷请求调他来做我的侍卫长!” 对于吹牛,吴世璠愈来愈加熟稔,脸不红心不跳,开口就是三万水师、闭口就是三千战舰、五万虏兵,连草稿都不打,张口就来。 “而梁闻临江王威名,无不敬仰之至,特意向我求愿,希望这几日能亲自护卫临江王左右,以显家乡!” 一旁的林兴珠满脸不情不愿,像极了几天没上茅房,不情地拱手说道。 “林……林某请求护卫王爷。” 孙延龄知道,这是在给他台阶的软禁,但在众多官吏、士绅、军士、乐手面前,也只能顺着台阶下来。 “允……允了。” 于是,在军民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孙延龄和吴世璠在抗清英雄林兴珠百余亲兵的护卫中并马同行,吴世璠的亲兵外是孙延龄的亲兵、官吏、士绅。 吴世璠在马背上,看到还搞不清形势、只是傻愣愣地跟着众人一起走的傅奇栋几人,大声呼唤: “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可在?” 傅奇栋此时三人正围在一起,三脸懵逼地交头接耳,完全搞不懂这个小王爷在搞什么。 “傅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王爷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布政使李迎春有些抱怨,怎么傅大人不跟我们说说,是当咱是外人么? “李大人,莫说你,咱也不知道啊。” 傅奇栋是吴三桂的老部下傅天福之子,康熙十年,父天福死、子奇栋袭职参领。 奇栋家人都在云南,孑然一人至广西赴任。 “啊?连傅大人也不知?” 就在李迎春和傅奇栋搞不清情况的时候,程可说话了。 “两位大人,卑职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咱们。” 嗯! 几人往吴世璠方向望去,只看见吴世璠在马背上,往几人拼命的招手。 几人赶紧穿过人群,来到吴世璠马前,跪地叩首。 “臣傅奇栋(李迎春、程可)叩见殿下。” “几位大人起来,有几件事需要麻烦你们现在去干。” 吴世璠龇牙咧嘴,当着孙延龄的面吩咐起来: “请巡抚大人带着抚标营,和我的夷丁营,即刻前往到梧州,接管信胜军,无巡抚大人命令而胆敢异动者,就地正法。” “请按察使大人,让你的衙役、团练,带着我的广武军,拿下武库、粮仓,随后封城,许进不许出; “请布政使大人请各州府三品以上致仕官绅、每州县的首善人家,携带其13岁以上的嫡长子、或是长孙前来拜谒我。” 说完之后,吴世璠颔首沉默,随后继续说道: “若是首善人家,无13岁以上嫡子嫡孙,则由次善人家递补;同时,若有欺诈隐瞒,以通敌论处,无论官绅。” “并且带着我的正兵营,到王府外围,保护好王妃!” 听到“保护王妃”四字,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在惊奇中,不约而同地转向吴世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