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吴世璠的帅帐宣布发放半年饷银，整个临桂城都沸腾了。　　 士卒们拿到钱，突然阔了起来，呼声最大的，就是提议到老营刚设立娼馆、博易馆逛一逛。　　 谁都知道黄、赌是敲骨吸髓的败家玩意，碰都不能碰！　　 但是军营太苦了，又不能随意出营，除了老营，实在没其他地方能去。　　 进去娼馆、博易馆玩，是肯定不行的，这是害人玩意！　　 但揣着银子，过去看人家玩两把、然后远远地看看漂亮姑娘，解解眼馋，也不是不行。　　 这种白占便宜的好事，不占白不占，而且好像也不会对不起家里人……　　 当士卒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服了自己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都是水到渠成了。（注：）　　 ===　　 广武军当着抚蛮军的面发饷的事情，很快就传遍整个桂林。　　 发饷，而且一发就是半年，真是富啊。　　 对比起自家的王爷的那个模样，抚蛮军的士兵有哪个不是心生羡慕的，自家是欠饷，人家是预饷。　　 羡慕多了，就是怨恨——大家都是当兵混口饭吃，凭什么别人就是满饷，而我们却是欠饷？！　　 抚蛮的军卒们忍不住了，纷纷找上峰反映，讨要自己的欠饷。　　 “把总，你老人家去向上峰说一下，好歹给两个月的饷啦，咱哥几个有多少个月没见到银子啦。”　　 “对啊总爷，带弟兄们去闹闹啊，不闹不给钱啊！”　　 面对士兵们的抱怨，在基层管兵的把总们也没啥好气，上峰拖饷，他们有什么办法？　　 “吵什么吵什么！你以为老子不想啊，老子也是靠饷银过日子的！”　　 他们当了十来年兵，哪个总爷不是这样子哄骗他们的？　　 可到头来，谁能给齐？　　 也就那群家养的藩下人给齐了。　　 还记得，当时最滋润的时候，就是记得跟定南王爷南下那时，虽然打仗行军是苦了点，但抢来的东西可就多了！　　 纵使比不上那群藩下人，但是那时候条件好啊！　　 吃酒、喝肉、抢劫、奸掠，生活过得可是美滋滋的。　　 当年有钱的时候又没人点拨，不懂得使银子去买个藩下人的名额，以为都藩下人和绿营都一样，都是王爷的兵。　　 抢得到东西还好，等天下太平靠发饷银过日子的时候，就看得出差别了。　　 藩下人月月有保障，绿营兵月月拖军饷。　　 唉，可喜定南王爷死得早，这天下太早太平了。　　 像他们这个级别的绿营兵，是很难从底下的人那里抽油水的，最多就比底下的士兵们好点，偶尔还能报个耗损，拿钱换杯小酒，吃两块肥肉。　　 不是不想，是没办法！　　 不打仗就还行，怎么压榨他们都会忍，让他种地、放牛、起屋、搬运都行，可这几年的光景不太平，跟柳州那边打仗又老是打输，那还敢压榨他们太狠！　　 要知道，不久前才闹了饷，莫非这次又来？　　 “都给老子闭嘴！”　　 把总怒目一瞪，摆起了兵头的威风，原本群情激昂的声音也被压下去了不少。　　 “爷，真不是弟兄们不听话，是真的难受啊。”一名士兵忍不住，继续说道。　　 “城防营你们知道不？昨天云南兵打来他们个措手不及，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打不过，全都投降了。”　　 “还以为他们都死定了，诶，你们猜怎么着？不仅不用死，连投降的居然也给饷！”　　 听到这里，士兵们更难受了。　　 他奶奶的，什么时候听过俘虏兵居然也给饷的！　　 富啊，云南兵太富啦！　　 “一群蠢货！闹什么闹，闹兵变是杀头的！莫不是你想老子掉脑袋不成！”　　 把总脸上的横肉一抖，原本底下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见底下人都低头服软了，把总感到一种把握全局的畅快，但他也知道，底下人是不能硬压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投那边去，反正都是大清兵嘛！”　　 把总的理由很充分，一个月就3两银子还拖欠几个月，玩什么命啊。　　 “爷，现在叫大明军了。”　　 “不对啊，不是叫是大周军吗？”　　 “那群云南兵不是姓吴的吗？”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从饷银的话题，忽然转变他们到底是谁的兵。　　 把总见几人吵个没停，喝骂一声“闭嘴！”　　 “管他娘的是什么军，谁给咱们饷，咱们就给谁卖命！”　　 骂完大手一挥：“弟兄们，走，带上家伙，投吴！”　　 ====　　 吴世璠早上的饷刚发下去，当午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来这边营里询问招不招人。　　 吴营反应迅速，当天就放出消息，不许大批队伍过来，全部原地驻扎，只许将校们前来接洽。　　 从而避免了大规模骚动。　　 不少将校甚至来吴营的路上，遇上了不同营的同袍，不免尴尬的互相打个招呼。　　 “来啦”、“啊……来啦。”　　 像极了去胡同里找窑姐时，遇上了一同上班、却原本不太熟同事。　　 可却因为此次的投吴，几人关系有了突破性的提升。　　 甲问：“诶，你那边怎样？”　　 “他们说给一次6个月，过年之前待遇高低不变，过年之后，全部统一。”　　 “那位置呢？咱们咋安排？”　　 几人讨论下来后发现，开出的条件都是差不多。　　 把总、千总级别的，过去之后当个管25人的队官；　　 虽然管一样多的人，但待遇跟之前一样——七品的把总饷、六品的千总饷，一律不变；　　 守备到都司级别的，过去了就当个管250人的部主。　　 游击到参将以上的面谈。　　 待遇也跟之前一样，不变。　　 “诶！这他娘不对啊！老子一个正四品的都司，跟他一个正五品的守备管一样多人？”　　 一个守备将军不乐意了，这不是埋汰人嘛！　　 “我懂他们意思了。”另一个守备将军颔首深思后，说出了他的看法：　　 “所谓的25人和250人，其实就是咱们的亲兵家丁啊！”　　 打仗靠的是啥？还不是亲兵家丁数量！　　 难道靠那些吃不饱、没饷银的叫花子营兵。　　 那有问题吗？　　 没问题了！反正钱不少，不触动到自己的基本利益，那就没问题！　　 “对了……投过去，那边会不会是骗人的？”　　 一个校官担心的问道。　　 “昨夜城里缉赌和扫窑，抓了不少人，你们知道吧？”　　 听到同袍的担忧，另一名校官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二镇的张老三，昨晚被抓了起来后，你们猜怎样？”　　 听到有瓜吃，众将校纷纷围过来探听，就算是级别较高的，也是伸长耳朵细心聆听着。　　 “中午回来时我见到他，整个人都虚了！”　　 原来，所有昨夜去嫖赌被抓的大小文武官员们，被单独提出来后，每人按级别，安排了两个清倌人（红倌人）去陪宿。　　 赌资就没了，你想都别想，充公！但可以给你补上其他的。　　 “你们说，连张老三他们被抓了，都还肯放出来，还安排得舒舒服服，有这样骗人的吗？”　　 众人一听：诶，有道理啊！如果真的没诚意，哪有抓了人还放的！　　 众人不由得赞叹一声“真道义”啊！　　 临桂城内外的军营热闹喧嚣，仅仅半天之内，“投吴”就成了最热门的言论。　　 吴世璠自己也没想到，在大军威逼下，仅用六个月的饷银，就把抚蛮军的军心几乎瓦解得一干二净。　　 而此时被封锁的临江王府内，对府外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府内的气氛更是异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