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 “这么少!” 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同时出现,直接把程可听懵了。 谁那么不怕死,敢跟世孙唱反调。 吴世璠更是尴尬,说出去,说不定得被人笑话他没见过世面。 本以为查抄个几万两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的一次查缉就扫出这么多钱! 而这么多钱,居然被一旁倒水的小胖嫌少。 吴世璠和程可两人,更是齐唰唰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举着茶壶,毫无存在感的胖小厮。 “殿下,这位是……” 程可不敢大意,谁知道眼前这个肥嘟嘟的小胖子是哪家的公子。 “老程啊,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随从,叫钱禄,给你的那个主意,就是他出的。” 哟呵,原来是家奴啊! 程可笑得两眼眯成了逢,殿下这个家奴好啊,仅是一晚就赚了二十几万,还嫌少! 赶紧跟人家套个近乎,以后升官发财,少不得有人说几句好话。 钱禄也会来事,虽说书没读多少,但混迹赌场那么久,人情世故是信手拈来,不一会就跟程可这个半老头子聊得一片火热, 一来二去,一老一少两人就差点搂着肩,准备今晚去喝酒了。 吴世璠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们两人:“少废话,赶紧告诉我少在哪?” 程可怕被误会以为是自己漂没了,抢先回话: “殿下,查抄的钱可全在这里了啊。” “没问你,别打岔。胖子,快说!” 看着吴世璠炽热的眼神,钱禄很认真地跟两个人科普起来。 桂林是什么地方? 临近漓江,在西南一带航运极度发达,而且桂林是少有的没被清军屠过城的地方,盐业生意也是极其繁华,大把生意人聚集在这里,是广西的财富聚集之地。 “二十多万,还是少了点,还能榨!” 钱禄家里就是开赌坊的,对付这些赌客,自然是信手拈来。 “按律不是得挨板子么?一板子5两银子,不给钱就打,看他们挨不挨得住!” 还有需要砍头的,砍头1万两,拿出来就不用死。 吴世璠和程可两人一听,眼都亮了。 好主意啊! “殿下,那我现在就去办。” 程可按捺不住内心地激动,急冲冲地就要去把事给办了,生怕吴世璠反悔。 才五两银子,太便宜了! “等下!” 吴世璠颔首沉思后,缓缓说道: “还是算了,不要因小失大,该枷号就枷号,该杖则杖,把开赌场的抄家后,流放吧;至于开妓院的,按律该砍就砍了。” 听到这句话,程可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却也只能俯首称“是”。 “殿下,还有一个,赌客和嫖客里面,还有不少是官员和抚蛮军的校官。” 就在程可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件棘手的事情。 现在的桂林府里,可是有两支关系未清的军队,人家临江王的人去嫖去赌被你抓了,要怎么办? 私了还是公了? 一旦搞不好,可是要火拼的! “那不是更好。” 一旁的吴世璠嘿嘿一笑。 “你不是抓了许多姑娘嘛,这些人里想走的就让她们走,剩下走不了的,臬台大人受累,挑几个漂亮的,给几位大人送去。” 等程可走后,吴世璠看着这个赌场公子出身的小胖,真是越看越顺眼。 想不到自己从云南随便捡了个人,居然还有搞钱的本事! 看看,搞钱这事,还是得商人出身的才专业,靠读书人和那群武夫还是不行的。 钱禄也是走了狗屎运,论文化水平,在吴世璠从昆明捞来的那群下九流出身的“读书人”里,是属于烂到不能再烂的。 笔不能提,数不会算,一问才知道,原本他只是一个童生身份,是靠他爹硬是花钱给买了个“监生”名额。 实际上,他连写个自己的名字都歪歪斜斜的,估计“童生”身份,八成也是花钱买的。 吴世璠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他吊儿郎当没事干吧,于是就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做些斟茶倒水、研磨铺纸的杂事。 没想到捡了个财神爷在身边。 “胖子,你立功了,我要赏你,你就做我的转运参赞使吧。” 吴世璠大手一挥,直接赏了钱禄一个虚职,让他可以写信给昆明的爹吹牛,让他爹知道,儿子出息啦! “唉,你的这个将主穷啊,赏不了你银子,就赏你个官吧。” 吴世璠说他穷不是谦虚,是真穷! 二十多万两看起来很多,但对于一路征伐的广武军,以及即将收编的信胜军和抚蛮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之前人少的时候,可以不给饷银,靠几个狠人压着。 但绝不是长久之道! 为了快速崛起和稳定军队,吴世璠最后决定实行薪俸制。 薪俸制的实施,让广武军这样一支由山贼改编过来的队伍,在面对抚蛮军这样的正规部队时,竟然能毫不逊色,甚至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还能平分秋色地跟抚蛮军针锋相对地共同驻扎在同个城中。 这种制度,对吴世璠的崛起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但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一旦没有了稳定的财赋收入,这种制度无异于饮鸩止渴,没钱了,军队的军心也就散了。 士卒们没有崇高的理想,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你要是跟他们讲“杀虏复汉、恢复中原”,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但你要是不把这二两银子发下去,他们立刻就懂你想干嘛了。 前明的时候,达官贵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可就是不给银子。 那群贵人吃着酒肉,穿着貂裘,搂着美妾,吸着民血,口里满是大义,说什么“鞑虏鞑虏”。 可在士卒眼里,“鞑虏”会给驴、给牛羊、给女人、给银子,你让他们怎么选? 他们不是不知荣辱,可是得吃饭啊!饭都没得吃,你叫他们怎么和那些官人一样“讲荣辱”呢? 对他们来说,你只要给我饭吃、给我银子,我就给你卖命。 一旦没钱了,结果可想而知。 不上战场还好,一上战场,必然崩溃。 吴世璠头上虽然顶着个“世孙”的名分,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地盘和财赋,从白手起家,一路打到广西,基本都是靠坑蒙拐骗。 如果招抚信胜军和抚蛮军,吴世璠麾下的人就高达两万人! 二十几万两,两万人打一场硬仗就没了。 武器盔甲的折损、士兵伤损的医治、烧埋银子、抚恤银子、赏银等等,这些全部要钱! 平均下去,一人也才十两银子。 “殿下,还不够啊,接下来还得想办法,把那群官兵手上的钱给赚过来。” 嗯?! 赚那群官兵的钱? 吴世璠懵圈了,那群穷得叮当响的家伙,还能赚他们的钱? 等钱禄说完之后,吴世璠感觉就是:商人是真奸啊! “我这些天没事就去老营逛,发现了那群将帅、士卒其实很有钱的。” 这得益于吴少爷的大方,每个月多少都给发点饷银及月粮,而大多数士卒又是无家眷的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反正吃住在营里,那点月粮干脆转卖给有家眷的士卒,换来家眷替他们浣洗和缝补衣物。 而自己身上又有点银子,每天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还能干嘛? 肯定是大吃大喝、风花雪月、或者是玩上两把,好好地享受享受! 要不然哪天死在战场,钱还便宜了别人。 “所以,我们要扩大老营规模,窑子抓来的那些妓女,全部收入营妓。” 还要开设大量的博易馆、娼馆、酒肆,开设当铺、钱庄,大放利子钱,让将帅、士卒们变成债帅、债卒,只要把他们手上的钱赚回来,对缓解财政紧张有巨大的好处。 所以,吴世璠的“先发响银”策略非常正确! 一大笔钱发下去,不仅能得到士卒们的拥护,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更能让他们有钱可以花! 绝大多数人是没有驾驭财富的能力的,突然间阔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享受一下之前享受不到的物质。 他们会干嘛? 去赌、去喝酒、去吃肉、去娼馆、去好好地享受享受曾经梦想的生活! 等他们享受完后发现,钱一点都不耐花,居然这么快就花完了!那他们会怎样? 一旦吃习惯了白米肥肉,习惯了大手大脚地花钱,他们就没法接受吃糠嚼糙地过日子了。 回去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比死了还难受。 所以,只能选择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宁死不退,从而获得军功,等来赏赐,然后再用赏赐,去换他们想要的骄奢淫逸! 还有,接下来还要大开榷场! 只要稳定下来就大开榷场,大搞通商,绝对不能抑商! 无论对方是敌是友,要把我们多余的东西卖给别人,从中赚取利润,而且还能通过通商,打探对方的消息。 我们在云南的时候,大量的马队到缅甸、交趾、乌思藏,把云南盛产的茶、金、盐卖到各地去,换来急缺的大米、奴仆、皮毛、马匹。 “我们的当铺里,还有大把番人的稀世珍宝拿来典当呢。” 钱禄的赚钱大计,听得吴世璠目瞪口呆,有些办法更是闻所未闻,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商人的头脑都是这么活络,难道连睡觉都在思考赚钱之术? === 按察司的亲信经历官,在巡抚大院外焦急地等着自家大人,在看到程可从吴世璠那里出来后,赶紧迎上。 “怎样了大人?” “殿下说了,该打就打,该枷就枷,没办法了。” 程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他是打算,如果世孙殿下要在这些犯人身上榨钱,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加价”,例如一板子五两,那他就可以加到7两8两,赚点辛苦钱嘛。 可现在,吴世璠不收钱,通通要打,那就没办法了,白干了。 经历官听自家大人担心的,原来是这事,不由得笑了。 “大人,就算是依殿下说的'依律行事',咱也能收钱。” 按律,聚赌是要“杖一百”。 杖轻了,还是杖重了,有规定吗?想不受皮肉之苦,需不需要使银子? 按律,聚赌之人都是需要枷二个月。 那是要重枷,还是轻枷? 还有,白天枷人,晚上是不是还要收监? 是住单人监、四人监,还是20人一间的监房? 这些谁说了算,还不是那些皂隶狱卒! “大人,只要咱们有殿下的大军做靠山,您只需要说个数,下面的人就会恭恭敬敬给您送上来,您放心好啦!” 听到经历官这么说,程可原本的愁眉立刻舒展开来,连看着眼前的经历官都觉得顺眼。 “哈哈哈……你好生干着,待我向大王禀报,放你出去也当上一任知府。” “谢大人!卑职不在乎当知府,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就算做个小小的随从,卑职都愿意!” “哈哈哈……你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