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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正使居然……

滇沛琉璃 可达鼠 4435 2024-09-04 19:11
   “有人死了?”   我哼着歌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连续阴雨几天,今日天气终于大晴。可刚踏入一楼大厅,便听见几个女孩窃窃私语。   知道她们不喜欢我,便不多嘴去问,我自顾自走向塔门。她们看见我,默契地噤声,手挽手退后几步,眼光不停估量我与她们的距离。   我没作声,背身站在门前柱子的阴影下,半个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而她们好像窥见豹子的鹿群,互相触碰犄角交换情报,空气中弥漫着模糊的气声。   我只好走出门,一直到收集露水的架子前。果不其然,杯盏里的露水浑浊不堪。   “看来只有过几日等天气好了。”我自言自语道。   “她还没教你什么咒语?”许绍佯装扫地,从背后靠近我。   “没有啊,她只字不提,每天就是念经,都是正使了,做功课还这么勤奋。”我有点心虚。正使不让我下楼听课,没教我法术是真,可我也没主动提这码事啊!   许绍狐疑地瞟我一眼,不置可否。他一会把尘土扫成s型,一会儿又归拢成b型,一脸百无聊赖。看得出来,他的新工作不如我的安逸。   “她们说有人死了?怎么回事?”我想起刚才的事。   “对,今天早上。尸体很快运走了,但还是有几个女孩看到,吓的吱哇乱叫。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这点胆子还来当巫女。”许绍撇撇嘴。   “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哪里找人过来运尸体?”   许绍一脸看小可爱的表情:“大姐,当然是我运的啊,你当门卫挣钱那么容易。”他努努嘴,我看到院子角落多了一辆板车,上面盖着一张薄薄的草席。   打更、守夜外加拉尸体,怪不得他嘴巴那么臭。许绍说,凌晨有姑娘起来上厕所,走到塔门口差点被绊了一跤,发现一个黑袍女孩仰面横尸,血迹新鲜,看起来刚死不久。   我心中一凛,赶紧回头看了眼门口,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人畜无害,丝毫不像染过鲜血的样子。   “当时我走近,看到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两颗眼珠都没了。我抓住她两只脚,她的手指突然动了,嘴巴张得好大……”许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耳边,阴森森地笑着。   我喉头一梗,下意识捂紧嘴巴,回头望他。这孙子笑得蹲在地上,刚刚扫起的小土堆几乎被他呼出的气吹平了:“哈哈哈,你还真信啊!”   奶奶的!我暗骂一声,抬手就是一掌,却被他闪身躲过。许绍站起身,安慰似的拍拍我的头:“逗你的啦。那尸体没动,不过眼珠确实没了。”   就算没动,被挖去双眼的尸体也够恐怖的了,光是想想我都冷汗直流。可许绍这家伙居然一脸平常,完全感觉不到恶心。孙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找到凶手了吗?”我心有余悸地问。   “我一打更的,上哪儿知道啊,副使只是让我赶紧把尸体运走。倒是你,青云直上,天天和大boss相伴,快回去打听打听。”   这话许绍倒是没说错。我扭身直奔楼梯,经过大厅,余光扫见黑袍们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她们目光瑟瑟,身体抖得像秋末的落叶。好像这一片陨落了,下一片就轮到她们,命中注定的兔死狐悲。   刚走到五楼,一位黑袍女人挡在屏风前面,说是正使和四位副使有要事相商,要我在此等候。我问她,灰袍代表什么身份?是否比黑袍高一个等级?   女人面无表情答道:“凡我门人在鸣哀塔内皆着黑袍,不知道师兄所言灰袍从何而来。”我看她神态自若,且无意与我继续攀谈,语毕便低下头默诵经文。   清恩说过,塔内没有白袍;这位师兄又说,连灰袍也不存在。难道只有我能看出袍子的分别?   这段时间我成日在塔顶听正使诵经,偶尔在大厅听黑袍诵经,对他们所谓的经书也算稍有了解。正使诵经时,对我不理不睬,即便我翻动书台上的竹简她也视而不见。   她不教经文,但并不阻止我阅读经书,有几次我便胆大借书去看。   这经书只薄薄一卷,且全是认识的汉字;而组合起来却不知所云,晦涩难懂。   它的晦涩不在于字面意义发生改变。尽管搞不清具体什么意思,但按语法来看,不是词性乱套就是成分缺失。有的话像是说了一半,有的话明显完结了又跟着一大串不知所谓的成分。简直是中文系教授来了都大呼烧脑。   也许是因为每天耳濡目染,加之全文并不算长,对这段经文我已经不知不觉形成了肌肉记忆。说来奇怪,小时候背诗千难万难,而乱码一般的经文,只听了一个多礼拜,居然好像刻在基因里,稍加刺激神经末梢便汩汩流淌。   每当背诵经文,胸前便隐隐发烫。这大概是学生时代留下的执念,终于轮到我出口成章了,心情太过激动吧。   灰袍女人背一句,我接下一句。开始几句她抬眼相望,之后便习惯了,默契地一齐背诵下去。胸膛再一次升起一股暖意,是得意,是归属,两个时代和境遇都不尽相同的女人,因为共同的信仰,在这一刻成为精神世界的至交好友。   连轴念诵几遍,我不由昏昏欲睡,正在理智与之决战胜负之时,一只纤细的手拍在肩膀:“起来吧。”   我回头一看,穿着白袍的中年女人面容姣好,满脸疲倦,又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你是那个和善的无名师兄?”我认不出她的脸,只是听声音极为相似。   她强忍倦容展开笑意:“倒是从未有人说我和善。”见我还要闲聊,她摆摆手:“上去吧,正使在等你。”   “无名师兄,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满脸期待。   她慢下脚步:“说吧。”   “四位无名师兄每次出现都换上不同的年轻面庞,这是为何?”   “小妮子……”她轻骂一声:“胆子倒是不小。”轻飘飘抛下这一句,走了。   说好的可以问呢!   真可以问,但我可以不答是吧!   我上了楼,正使一如平常独自坐在黑暗里。我把茶递给她,她接过盏,头埋在袅袅的热气中,深深嗅着微苦的茗香。   她破天荒给我也倒了一杯,我便不客气地坐到旁边的蒲团上,两人沉默对饮。   “若离,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肯待在塔里,跟我一起修炼经文吗?”   你哪只眼看出她们愿意了,我腹诽道,还不是打不过你。   “我鸣哀塔从不强迫,来者自来,去留随心。”   仔细一想,她说的倒也不虚。来了这些时日,从没见过哪个想走的女孩儿被绑回来。她们虽然生活清苦,身上时常带着伤,但一个个都忠心耿耿,寸步不离。   “那就是家庭贫苦,生活所迫,勉强度日。”我大剌剌说出心声。   正使点点头:“在这里混口饭吃的的确大有人在。不过家境殷实,心怀鸿鹄之志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我微微挑眉。想到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和布满伤痕的手臂,实在和小康家庭的掌上明珠联系不到一块去。   “既然妹子们来此是为了跟你学经,你又为何纵容下属毒打她们?”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紧张地摩挲茶盏,大脑飞速运转。这姑子不会恼羞成怒捏死我吧?   没想到,正使毫不动怒,而是长长叹了口气:“那不是我门人打的。”   不是你的四个塑料副使打的,难道还是她们自残的不成?   “知道我为何从来不让你下去听课吗?”她扬扬手,我麻利续上茶。   “难道是您要亲自教我?”我嬉皮笑脸地答。   她在黑暗中定定地望着我:“我教不了你。应该说,你不需要我教。”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会背经文了吗?”她淡然道。   她怎么知道的?好,就算会背了,可是根本没什么卵用,我又不知道那些鸟语都是什么意思。   “有用时自然就会用了。”她幽幽地说:“背下经文却毫发无伤,已经说明你和她们大有不同。”   “你是说,她们受伤是因为诵经?”   没过一会,先前在五楼屏风和我一起诵经的灰袍女人上楼送水,正使让我随她出去。我跟着灰袍,眼见她刚刚还完好无损的脸颊上多了一道伤痕。我冲上去撸起她的袖子,手臂上也有许多淤青和长长的伤口。   “这是不是她们打的?”那些伤口类似西瓜熟透裂开的沟壑,有的深而见骨,白花花的脂肪层无力地向外翻着。浅的则像刀割。   这不是被鞭子抽的还是什么!   灰袍女人答:“刚才不是一起诵经么。”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得了正使命令,她的白眼早就翻到天上去了。   “那我怎么没事?”我冲着她,双手把脸猛搓一番,又轮番掀起袖管和裤管,每一寸肌肤都完璧无暇。   “师兄天赋异禀,我等望尘莫及。”说完这句,她朝我躬身行礼,便拿着空水壶下楼去了。   “心有杂念,便会成魔。经文是柄照妖镜,肉体损伤只是外在。”我转过身,正使居然从帘后出来了。她眯着眼,有心无力的夕阳映着她下垂到变形的脸,纵然漫天红霞也不能给她毫无血色的肌肤增加一分光彩。   她直直站着,俯瞰塔底的森林。她的脖颈纤细而修长,高耸的胸部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连我一个女人都看呆了。尽管与她相处多日,我还是没能习惯“魔鬼面庞”与“魔鬼身材”共生于一体。   “正使,你为什么不喜欢阳光啊?”看着她舒展挺拔的姿态,我的问题愈发大胆。   “不想让别人看见年老色衰的自己,这不是明摆着吗?”她倒直言不讳。   无语,我还以为她要说阳光会削弱法力道行什么的呢。   “那你为什么不像四个副使那样,给自己换一张年轻的脸啊?”   她转向我,嘿嘿一笑,耷拉到嘴角的苹果肌上下甩动:“为什么她们是副使,我是正使,懂吗?”   副使变幻面容,我倒是能理解。毕竟现在反母氏运动如火如荼,王室虽然没有公开宣战,但权灵奘正在风口浪尖上。搞些障眼法保存核心力量,是为四两拨千斤之举。   “倒也不是没有这层意思。”正使轻轻一笑:“不过最主要的是……”她勾勾手指。   我把耳朵贴过去,她神神秘秘地继续道:“最主要的是,她们比我臭美。”语毕,她像小姑娘一样眨眨眼,送我一枚风情万种的老阿姨wink。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也银铃般咯咯娇笑起来。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不是父亲除之而后快的巫女,只是我的忘年交,一位内心住着小女孩的邻家阿姨。   “他们来了,我也躲到头了。”她止住笑,低垂的眼角看不出情绪。   “他们是谁,死去的女孩是怎么回事?我能帮您做些什么?”我真诚地望着她。   “你呀。”她点点我的鼻尖:“先把晚饭端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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