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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别有洞天

滇沛琉璃 可达鼠 4313 2024-09-04 19:11
   她牵着我穿过重重的人群。乌云刚好遮住一轮满月,朦胧的夜色中她的白袍与周围的黑袍似乎不再泾渭分明。此时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要把年轻的后辈送走,就像送走一个希望,生的希望。   大副使打开前院侧面的一道篱笆。“包袱里的钥匙可以找到你想找的人。”她轻声嘱咐,见我还一动不动,叹了口气。我在她的眼睛中看不到丝毫起伏。   “去吧。”她说。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动,只能不住回望,大声喊道:“等此事平复,我就立刻回来!”   死了几个学徒,一个灰袍,大概率是细作串通王军所为。正使和四个副使有巫术傍身,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白袍妇人匆匆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我信步向前,丛林深处停着一辆马车。仔细一看,居然是院子里拉尸体的平板车套在头骡子身上。车上还有散乱的木柴,可见准备之匆忙。   许绍蹲在骡车上,身上不伦不类地套着一件黑袍,应该是副使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嘱咐他换上的。“愣着干嘛啊!”他冲我招手。   我回身望向鸣哀塔。此刻,逃难的黑袍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前院恢复了夜晚应有的宁静。躲在云层之后的月亮照不散氤氲的雾气,塔身黑压压的,似乎能把一切邪恶收入其中。置身塔外,我似乎还能听到大厅里瓮动的诵经声,那些渺小的脆弱的女孩们,把全部希望寄托于这座塔,或者说寄托于自己内心本身。   我上了车,斜靠在柴火堆上,小骡子在许绍的驱赶下不情不愿地加快脚步。我打开包袱,里面除了来时的衣服,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里面躺着一把钥匙,一把石头做的钥匙。   “石头做的?”被迫临时上岗的车夫许绍加入讨论:“什么石头?”   我把钥匙放在他的掌心,借着偶尔路过的灯光,他眯眼细细看去。“这是页岩,很容易折断,为什么要用这种石头做钥匙,而不用结实的金属?”   他似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很容易折断,那也容易切割咯?”我接话道。   许绍兴奋地说:“若离,你说对了!金属钥匙需要请专人去做,而石头钥匙可以在条件不足的条件下自己制作。他们这个年代的锁构型相对简单,如果拧的时候足够小心,可能用形状差不多、精度并不高的石头钥匙也能打开门。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把钥匙是在时间极其紧迫的时候,照着原版自己刻的。或者说,这个门极其隐秘,配钥匙的人不敢冒一丝风险出去找锁匠。”   看样子,我说的也是许绍内心所想。我们相互对视着,心里升起一个共同的猜测。   石板巷。   正使说让我去找妈妈,大副使说这把钥匙可以带我去找想找的人。难道她们说的这个人,就是正使口中的玉芜,我的妈妈?   我本来想先回家和父亲复命,让他老人家安心。可一想到回了家再想出来可不容易,还有岛罕这个自觉忠心耿耿却顽固又难缠的家伙,到时候再想找出石板巷的秘密,恐怕是难上加难。   我和许绍当机立断,连夜前往石板巷。   回到城内已是夜半。为了不惊动宵禁的卫兵,许绍把骡车停在城中心之外的偏僻巷子里。我们换上平常的衣服,悄悄向目标行进。   站在巷尾看去,整条街黑黢黢的一片。陈记幡旗耷拉着脑袋,商号的灯也全灭了。   看来父亲早回去了,今天也没人在这开会。很好。我和许绍对视一眼,猫着腰,迅速溜到商号附近的草丛。   “你上次说的那块不一样的砖在哪来着?”许绍用气声问道。   “西南角……”我指指对面。   “我数一二三,咱们先躲到那边去。”许绍用头指向一颗大树。   “好!”   我前脚掌发力,只待他的“三”字一出便窜出去。没想到刚数到“一”,街角传来一阵谈笑声。   是巡逻的卫兵!   我沮丧地给许绍递了一个眼神。看来今天是没戏了。眼看还剩十几米的距离,我俩来不及躲藏,铁定露馅。重则抓进局子,轻则送回家里,反正是功亏一篑。   许绍悲壮地沉了沉嘴角,肘子虚指向我腰间的锦盒。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朝大树反方向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抹黑影。   “谁!”几个卫兵紧随其后,一溜烟消失在视线尽头。我站起来跺跺蹲麻了的腿,大摇大摆地走近那棵咫尺天涯的大树。   可以啊。许绍这小子,够义气!我一眼瞟见那块特别的石砖,暗中吃了颗定心丸。   如果是白天过来,还真未必能一下子找到它,全因月色予以其特殊力量。这块石砖和其他石砖质地完全不同。尽管能看出经过相同的抛光程序,但它几乎反射全部光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它似乎被什么轨道卡住,只能横着挪动一点,根本没办法抬起来。左右挪到极限,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插钥匙的地方。   难道我们想错了?我取出钥匙,不看不知道,虽说都是黑色石头,但它的材质明显和这块石砖一模一样,与其他青石板不能说迥然不同,简直天壤之别!   它们之间一定有关联。没有钥匙孔,这块石砖究竟应该如何开启呢?   我轻敲砖块。底下的确是空的,却半天没有动静。   也许是母亲骗了玉岗,不存在“通灵”,就算把竹简放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现在怎么办?   一筹莫展。反正许绍不是跑掉了就是被抓走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索性在这里探个底朝天。   我以商号为中心,把周围所有的石砖瞧了个遍,没能再找出第二块这种材质的石头。以石板巷的长度,如果全检查一遍,天也亮了;就算找出另一块,同样没有钥匙孔,不也白搭吗?   难道只是恰巧铺到这里石头不够了,拿一块别的石头充数?石钥匙锋利的边沿刺着我的指尖,轻微的疼痛让我愈发清醒。不可能,如果是充数,断不会这把钥匙的石料也一模一样。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又或者,机关不在大街上,而是在更隐秘的地方?   我的目光投向了陈记商号。   岛罕说过,陈记商号并非发源于此,而这里却是最大的一家。为什么选址在石板巷?应该说,为什么把最大的商号开在这里,然后铺装整条街道,变它为石板巷?又为什么青石板里,要混入一块颜色相近又质地脆弱的页岩?   如果说,这块页岩有特殊的作用呢?   我摸到陈记商号门前,木门一如既往被紧紧拴住,丝毫摇晃不得。绕屋一周,我猛然发现后门只挂着一把薄薄的锁。   看锁眼的形状,手里的石头钥匙肯定不是用来开它的。我没指望答案这么简单,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进入商号。   这种小锁,用石头就能砸开,不过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卫兵。我一番犹豫,想到许绍说不定已经在看守所捡肥皂。他那精壮有型的体格,在里面一定颇受欢迎,说不好已经被好几个对上眼的大哥死死按住,绝望地瞪着一双死鱼眼等我去捞呢!   一不做二不休,让完蛋来得更快点吧。好歹是自家店铺,砸坏了就算我爹头上!   我心一横,在草丛里捡了块大石头,刚举起对准锁扣,头脑里忽然莫名其妙涌进一句话。   “生往誓否,宇宇绝几。”   都怪前几日诵经听得太多,兴致来了还和灰袍姑子整个二重唱。关键时候,集中点注意力行不行?   胸前升起一股热潮。石块还未落下,锁簧“啪嗒”一声,开了。   这,这什么情况?   我轻轻一拽,小锁便乖巧地落在手里,后门“吱呀”打开一条缝,就差唱上一句欢迎光临。   难道是经文帮我打开了它?   不,这不是普通的经文,这是权灵奘的咒语!   可为何这句对症下药,我就刚好想起这句。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容多想,我已踏进商号后厅。和上次来时一样,后厅两侧有两间房,可以单独用来会客,之前父亲招待王爷和鞒将军他们便是在其中一间。   我不敢招摇,只燃一根小小的蜡烛。后厅和两个房间的地面都铺着与屋外一样的石板,我一块一块仔细查看,确都是青石无二。   到屋里就再没出现页岩了,这不科学啊……我暗暗给自己打气:莫要心急,认真想想,一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不能要让许绍白白给狱友们贡献了黑嫩的小屁屁。   回到上次父亲开会的客堂。里面装潢简单大气,与家里相似的实木雕花桌椅,墙上挂着两幅现在看来十分粗糙的岩画。按照套路我一一掀开画板,而后除了木头加固的承重墙什么也没有。   看来父亲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并不落俗套。按照心理学来说,人一般不会请客人到藏有秘密的房间做客,即使他认为别人根本发现不了。如此说来,另一个房间中奖的概率更大。   我依葫芦画瓢来到对面,里面布置与这边完全对称,只在墙角多了个花架,上面放着一只琉璃花瓶。   依照父亲的说法,这么大的琉璃瓶肯定价值连城,万一碰碎了事儿就大了。我刚想绕过去,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置琉璃瓶的地方,猛地一看是个花架,实际却不是。花架只把瓶子支起来,中间一般是个隔板,上面还可以放些杂物。而这个东西只是做成了架子的样子,也做了四个脚,不过并不承重。中间是个方筒,及地而立,不知道中间藏了什么玄机。   我敲了敲,方筒里面似是空的,但又好像有东西。通身照了个遍,亦没发现异常。   看来只能把这大宝贝抱下来了。我轻手轻脚把瓶子放到一边,只见刚才瓶底挡住的地方有一块方形竹片,明显是在上面切断又重新放回的。我抠下竹片,里面露出黑色的页岩,正是和钥匙一模一样的质地!   可还是看不到钥匙孔啊!父亲大费周章设计方筒,又放琉璃瓶在这里掩人耳目,肯定大有深意。再想想,再想想……   去除竹片,页岩凹陷在下,不能拔起来,只能往下按了!我试探地按动分毫,墙内发出齿轮滚转的声音。干脆一推到底,方筒侧边的一块石砖居然慢慢凸出墙面。这砖表面是青石板,里侧镶着一个铜质的锁芯,钥匙孔赫然其上。   太好了!   此时我不得不感慨正使的智慧。用页岩做钥匙,既便于自制,又让我和许绍准确地猜到玄机所在地。   可是正使啊正使,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苦了许绍同志为革命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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