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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7309 2024-09-04 19:10
   一个小时后,雨渐渐远去,天空中挂着两道交叉的彩虹。   “难道我真的会如愿以偿吗?”闻东庆想起关于双彩虹的传说,于是也不等雨完全停便锁上门,越过刚被洪水淹没了青石桥来到红丹丹超市。   “你妈还没回来吗?”现在看店的是房东的小女儿苏丹。   “还没呢!”苏丹显然还记得他:“你女朋友元旦前曾来找过你,给你留过一张纸条!”   “纸条?”闻东庆一怔,幸福来的太突然。   “是呀,纸条是当着我和我妈的面写的,她买了一个信封装信封里的!”   “那你快帮我找找!”快一年没有白雪明的消息,闻东庆迫切想知道纸条的内容。   “咦,我记着我当时就放在这个抽屉的,怎么就没见了呢?”苏丹把抽屉中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但是没有:“要不你晚些时候再来,说不定我妈把它放别的地方了!”   “那她有没说在哪上班?”   苏丹摇摇头,随后说道:“我看见她急匆匆的上了去往南珊的班车!”   “她去南珊做什么?”虽然闻东庆有些遗憾,却也不得不继续等待,再怎么说,终于有了白雪明的消息。只是他万分不解,既然她能找到这里来,为什么不给他去信?而且,她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呢?莫非与他有关?他沿着省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公路旁的小店前,那里曾是彭家泗和柳媚租住的地方。   小店已经成了自行车修理铺。房东阿知对闻东庆倒还是有点印象,老远就招呼他进屋坐,边倒茶边问:“好久没见你了,你现在在哪做工?”   “我,我刚从家里来!”   “小严呢?”   “他去南珊了。”   “哦,我还以为他没一块过去呢!”   “老施还好吧?”闻东庆想起那个和蔼的老人来。   “他还硬朗着呢,帮他儿子照看厂子去了!”   “噢!”闻东庆听老施说起过,他儿子开着瓷泥作坊,听说有二十多台水车。他在阿知的热情招待下喝了一会茶,别过后又来到了和顺达。和顺达只剩下那幢三层楼房和半成品车间的三分之一,厂内空无一人,应该是依旧没人接手。他逗留到五点多钟,再次来到红丹丹超市。   女房东已经回来了。闻东庆还没开口,她便从柜台下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闻东庆激动的接在手中一看,却是去年十一月份他托严维安送到这里转交给白雪明的那封信。“阿姨,我,要的不是这,是我女朋友留在这里的那封!”   “你回老家没多久,你女朋友确实来找过你,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可三月份装修店面时,我老公误把你女朋友的信当作没用的东西清掉了,倒是六月份的时候你老乡来留下了这封信,托我转交给你女朋友,可她一直没来!”   “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闻东庆刚刚还激动不已,此时却只有无尽的沮丧,却又不能责怪房东,要怪也只能怪严维安那个笨蛋把事情一拖再拖给耽误了,要不然他和白雪明说不定早就联系上了,因为他在留给白雪明的信中写有他姐姐家的座机号码。他不甘心放弃,问忙着算账的女房东:“那她后来有没再来过?”   女房东不耐烦的摇摇头,因为付款的人排起了长队。   闻东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问下去可见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了。他惆怅满怀的走出超市。   “莫非她听说严维安跟着马志和去了南珊,所以?”闻东庆想起苏丹的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他匆忙赶回周建成的住所,他们都已经下班。   “你跑哪里去了?”   闻东庆顾不上回答,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哥,我现在要赶去南珊。”   “现在?”   “嗯!”   “咋了,是不是哥怠慢了你?”   “不是的,哥,我刚才从我以前的房东那里得到消息,我女朋友离家出走后十有八九去了南珊!”   “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啊,吃过饭再走也不晚!”   “晚了怕没车,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她,既然她不在这,我呆这里也就没必要了,谢谢你和嫂子,以后我会来看你们的!”闻东庆真诚的谢过那一家人,背上包一溜小跑来到省道上。他等到夜色快要降临才拦住一辆班车,不过那趟车只到巫溪,他义无反顾的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班车抵达巫溪。司机对闻东庆说:“半个小时后会有一趟开往南珊的车会在这里停五分钟!”   “师傅,你该不会骗我吧!”   “那趟车是我们运输公司的,哪会骗你?”   闻东庆下了车,走进小吃店要了一份拌面,边狼吞虎咽的吃边注视着过往的车辆,一个背着婴儿的年轻女子走进来,用当地方言对店老板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俩人就争吵了起来,而后那男人大声嚷嚷着冲气走了出去。   “老板,多钱?”闻东庆吃完面付帐。随着那女子转过身来,他觉得似曾相识,但在看见她左下巴下的那颗黑痣后猛然想起:“白丽霞!”   “你是?”白丽霞疑惑的看着他。   “我,闻东庆,你堂姐的男朋友啊!”闻东庆自我介绍完,便急切的问道:“你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没和你在一起?”白丽霞讶异的表情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没啊,我在家快一年了,一直没她的消息!”   “我们都以为她去年从家里跑出去后就和你鬼混在一块了呢?”白丽霞嘴角一翘,满脸的鄙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要不是她告密,我阿爸阿妈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我和董志辉的事,这就是拜她所赐的!”白丽霞指了指背上的婴儿:“我被我阿爸阿妈带回家没多久,他们就强迫我嫁给了刚才走出去的那个混蛋!”   “你堂姐不是那样的人。”闻东庆在白丽霞的另一半脸上看见了若隐若现的指印,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刚才在里面还动过手。   “那为什么她回去没两天我阿爸阿妈就找了去!”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闻东庆真想告诉白丽霞,董志辉在她爸妈找去宏业后便没了踪影,但想了想却没说。   “肯定是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你堂姐到底为了什么事离家出走的?”   “她被我大娘带回家后又哭又闹又绝食,最后从二楼跳了下去,腿还没好利索就跑了。既然她没去你家,又没回家,估计十有八九是死在外边了。”白丽霞脸上有了一丝幸灾乐祸。   白丽霞那番诅咒般的话在闻东庆耳旁飘过,他对白雪明所有的后悔猜忌顿时消失怠尽,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担忧:“小雪,既然你离家出走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写信联系我呢?”   “你这是要去哪?”   “南珊!今年下午我找到我以前往过的房东那,听她描述当时的情景,估计你姐在南珊。”   “不可能,我堂哥去南珊找过好几次,寻人启示印了几千张,电视上也播了,花了好几万,楞是没见她回去!”   “麻烦你把她的家庭住址给我,我去她家里看看!”   “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我大伯那脾气太火暴了,你去了不挨凑才怪!”此时此刻,白丽霞却突然起了好心肠。   但闻东庆主意已定。   经路人的指引,闻东庆在一个极其普通的碎石便道交叉处下了车,沿着溪流一路直上,没一会便看见了半山腰那条人工引水渠。白雪明曾告诉过他,她每次来去东临都要经过这里,因为从这里可以少三分之一的路程。天晴没下雨时顺着河谷走,雨天时就顺着引水渠走到县道上去拦车。   又二十多分钟后,闻东庆来到一处高三十多米、宽四五百米整整齐齐的断崖前。一股细流飞跃而下,垂落在浅浅的水潭中,这就是他远远听见的水流声。这不免令他想起白雪明描述的场景,每次雨后,山水都会从坝上漫出,再从山崖上跃下,形成壮观的瀑布。   据白雪明说,在她很小的时候,为了灌溉因地制宜的兴修了蓄水库,而眼前的采石场就是在那时被强制关闭的。   他从侧面小径攀上水坝。蓄水坝的面积大小与他在东临所见的相差不多,在青山环绕下象一颗晶莹清沏的水珠。水从闸门缝隙间渗出,溅落在凸出的岩石上,象是早春的梨花。   闻东庆站在白雪明提及的那棵苦楝树下,眼睛有些湿润,他仿佛看见白雪明就坐在树下,手捧一本书,伴着清风将脚伸入清沏的水中。   一阵风迎面扑来,桔子的清香扑入闻东庆的鼻息。   山坡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柑,林间有戴着斗笠的农民在忙碌着。芦柑是白雪明的父亲那一届村委会最先种植的经济作物,后来别的乡镇见种植芦柑经济效益好,便纷纷效仿,最终导致芦柑大面积栽种,以至于在几年前到了芦柑烂在树上也卖不出去的境地,而那却成了他们在上一届村委会的换届选举中落选的导火索。   山坡下是鲜艳的红泥,那应该是不久之前因拓展道路而开挖的截面。一群黑山羊从山林间出来,几只山羊轻巧的跃到水边,小心的伸长脖子喝上几口水,而后顺着坎坷不平的坡道蹦跳着去追赶同伴。没一会,放牧人和羊群都消失在了村口。   闻东庆顺着用开采矿石的细碎沙石铺就的道路来到村口,向在凉晒稻谷的女人打听白雪明。但那女人既听不懂普通话也不会说普通话,只是用他们当地方言边说边比划。闻东庆听的一头雾水,真是说话的人着急,听话的人更着急。正在这时,那女人指着一个从坡上拉着人力车下来的男子对闻东庆大声嚷嚷,然后又冲那男子大叫。那男子听见女人的叫嚷声停住车急匆匆走了过来。   来者是白雪明的哥白彦生,闻东庆曾在白雪明的相册中看见过他的照片。终于见着了她的家人,他半是激动半是紧张的迎上前去:“哥!”   “你,你是,”白彦生盯着拎着行李的闻东庆。   “我叫闻东庆。”   “你是闻,闻东庆?”白彦生急切的问:“小雪,和你一块回来了吗?”   “我是从家里来的,自从去年九月二号她过完生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我一直以为她在家里!”闻东庆摇摇头:“昨天在巫溪转车时碰见白丽霞,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   “小雪真的没去你家?”白彦生看上去相当的吃惊。   “我在家快一年了,连她的半个字都没收到!”   “怎么会这样?由于不知道你的地址,又无法和你取的联系,我们都一直以为她和你在一起!”   “哥,如果她真去了我家,我怎么会不让她和你们联系呢?我只是不明白,她既然离家出走这么久,怎么不给我写信呢?”   “她该不会是忘了你家的地址吧?”   “我曾把我家的详细地址写在她的笔记本中了!”   “她回来没多久,我阿妈就把她那些笔记本呀、信呀的纸张,还有凡不是家里人的照片,都一并给烧了,一张也没留!”白彦生摇摇头。   “烧了?”闻东庆这才似乎明白了得不到白雪明书信的原因!他记得他把家庭地址写在她的笔记本中时,她噘着嘴说道:“我要你的地址干嘛,我就是去你家也是你领路!”而后来,她十有八九也是没看!   “那她能去哪!”白彦生嘴里喃喃自语。   几个农民从远处走来,一个妇女站在路对面的树荫下用当地方言喊着白彦生。闻东庆一眼就认出那是白雪明的母亲,与白雪明相册中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白彦生走过去与她说了两句话,那妇人几乎用跑的速度急匆匆来到闻东庆的面前,接着就是一通他们当地方言,表情异常焦急。   “我阿妈问,我们家小雪真的没和你在一起吗?”白彦生翻译道。   “阿姨,真的没有!”闻东庆看着白雪明的母亲。她的额上被岁月冲出了一道道苍桑的沟壑,一半的头发已经染上了灰白色。   白彦生把闻东庆的话用他们当地的方言说了一遍,或许还补充了些别的,白雪明母亲的眼中很快盈满了泪水,嘴里一遍又一遍里念叨着。   闻东庆在随白彦生去往他家的路上,知道了白雪明离家出走的来龙去脉。   去年九月,白雪明的母亲从那次通话中猜测到了她的心思,于是连忙赶到宏业,这一打听便证实了她谈男朋友的事,甚至到了经常夜不归宿的程度,同日就将她带回家关进房间。起初她还按时进食,可当知道她母亲在给她物色对象时便开始绝食。她母亲看她三四天水米不进,只是抱着笔记本流泪,心痛不已,便将除过家人照片以外所有有字的纸张全部烧毁。她为了那枚戒指与她母亲发生了争执,结果从二楼跳了下去。十二月份,她借去医院复查骨折愈合情况时离家出走后,父亲白孝成执意不让找,但她母亲和她哥还是找了。当时和顺达被拆的所剩无几,几经打听,白彦生找到县城马志和的家,但去了几次家里都没人,便认为白雪明在知道和顺达搬去南珊后也去了那个城市。由于他们以为她去了南珊,所以在南珊找她的投入也最多,几千份寻人启示张贴在南珊的大街小巷,电视台也播放了一个礼拜,可几个月过去仍然音信全无,他们便以为她没去南珊,而是去了闻东庆的家。她母亲不止一次提出要报警,但盛怒下的白孝成说他就当没有生过养过那个女儿,如果报警,他就去死。本来白彦生想去闻东庆所在的那个省找找看,可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信息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只有等待,希望她在知道错后主动回来,哪知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小雪,你真的太傻了,竟然为了那枚微不足道的戒指就从楼上跳下去!”   白雪明的家是两层楼房,一架佛手瓜从院落延伸到二楼的走廊下,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遮阳网。围墙边的栀子和花卉因没有足够的阳光,因而显得萎靡不振。   一个半秃顶的男人在一楼厨房上忙碌,当他看见陌生的闻东庆时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放下农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闻东庆突然想起半个小时前就曾看见过他,当时他骑着自行车,因为匆忙,所以就没认出是白雪明的父亲白孝成。他的紧张刚刚萌生,白孝成已经站在了面前。他连忙递去一支香烟:“叔叔,忙着呢?”   白孝成正要接,一听他说的是普通话,于是疑惑的看着闻东庆:“你是?”   “叔,我是,是小雪的朋友,闻,闻东庆!”闻东庆的紧张迅速升级,从不口吃的他开始结结巴巴。   “滚出去!”白孝成缩回了接香烟的手。   闻东庆一脸的尴尬。   白彦生对白孝成说了几句他们当地的本地话,白孝成面部的仇恨很快便转换成了惊鄂。   “阿爸,现在既然知道小雪不在他家,那我们再赶紧想想别的办法!”   “就是找人也是我们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马上给我滚!”白孝成指着闻东庆怒吼,同时一脚踹翻白彦生从屋内拿出来的凳子。   白雪明的母亲从厕所出来便与白孝成争吵,白孝成对着老伴大声咆哮了几句,她便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   白雪明的嫂子抱着婴儿从楼上下来也帮着劝阻,但白孝成几句便将她骂回了房间。   “叔,”闻东庆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他刚叫了一声,白孝成却操起靠在墙边的扁担。   “小庆,要不,你还是走吧!”白彦生连忙挡在两人之间。   闻东庆只好离开。他来到村口,站在树荫下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既然来了却没得到白雪明一丝半毫的消息,这让他如何甘心。就在他进退两难时,白彦生骑着单车急匆匆赶来,停好车后便愧疚的对闻东庆:“小庆,你不要怪我阿爸,他正在气头上。”   “我知道!”闻东庆递给白彦生一支烟:“哥,你说小雪最有可能去哪?”   “她会不会去深圳找她最好的朋友?”   “你是说赵蓉吗?”闻东庆摇摇头:“她胆子那么小,哪敢一个人跑那么远?”   “当初我们都以为她去了你那,现在既然肯定她没去,而我们在南珊花那么大的心思她都没回音,她应该没在南珊,那十有八九是去找赵蓉了。”   “她离家时有没有带身份证?”   “有,那天去医院之前我就知道她有那个心思,所以不但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了她,还给了五百块路费!”白彦生叹了一口气:“这也正是我最后悔的地方!”   “哥,你有没有赵蓉在深圳的详细地址?”闻东庆想起赵蓉写给白雪明的信封上除去邮戳中“深圳罗湖”那四个字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她带回的所有纸片都被我阿妈烧了!”白彦生摇摇头,突然抬起头:“难道你要去深圳?”   “反正我去南珊是打工,去深圳也是打工,那我就去深圳边打工边找她吧!”   “可深圳那么大!”   “事在人为,如果不能确定她平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闻东庆何尝不明白那些,可目前这是唯一的线索。他相信自己能在十三亿人中遇见她,那就一定也能在几百万人的深圳找到她。“哥,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一旦有了小雪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你们!”   “我把那个小卖部的电话号码也一并抄给你,你隔段日子就打个电话过来,如果小雪回来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不是!”   两人互换了详细的家庭地址后,白彦生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闻东庆。   “怎么了,哥?”   白彦生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问:“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她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男女那种关系!”   闻东庆没想到白彦生会问这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脸一红:“没有,哥!”   “真的,没有?”   “真没有!”闻东庆对于那次当然是不算数的。   “可她对我阿妈说,你们,所以,我阿爸的火气才会那么大!”白彦生摇摇头:“她一个女孩子,能够撒那样的谎,可见对你真是铁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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