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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9498 2024-09-04 19:10
   闻东庆别过白彦生再次来到省道,坐上中巴车没一会便睡了过去。这四五天以来,他几乎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尤其是昨晚得到白雪明的详细地址后,更是激动的彻夜未眠。他在迷迷糊糊中被司机摇醒,下了车才想起忘记拎包,忙折身上车,可是。   司机用夹杂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你找啥子?”   “我的包没见了!”闻东庆有些傻眼,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三百块钱、相机、换洗衣服,而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却是白雪明的睡裙以及她所有照片、她织给他的围巾、她送给他的钱夹,那些已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现在!此时,他真的庆幸自己在动身之前把表叔让他稍给楚晓桐的三千块钱和户口薄邮寄给了严维安,不然那对表叔可是真不好交待了。   “难道这预示着我和她注定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吗?!”闻东庆怔怔的想。   闻东庆数完裹在一起的十几块零钱,眼下就是到南珊去的路费都不够,又谈何去深圳呢?   “要不,我先去东临找周建成借一百!”可到了东临他又想:“现在是八月中旬,再有十多天就是她的生日,她会不会在生日那天回家呢?那这十几天我怎么过?要不我找份零工,如果九月二号她没回家,那我不就有了去深圳的路费了吗?周建成人熟,帮我找份零工应该没多大问题!”   可他赶到周建成家,从下午四点多等到九点多都没人回去。他坐在走廊上看着静寂的竹林发着呆,不知不觉便扒在栏杆上睡了过去。朦胧中传来说话声:“明天找他说理去,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周大哥!”   “谁?”   “我,小闻!”   “你不是去南珊了吗?”周建成惊讶的问。   “昨天在中途转车碰到了我女朋友的堂妹,我转道去了她家。今早回来的路上行李被人偷了,我,身上现在只有几块钱了。”   “那你不是还没吃饭?”   闻东庆点点头。   “那你先去给小闻弄点吃的。”周建成吩咐正准备去冲凉的老婆。   “那就煮米粉吧,这个比较快!”李小菊不情愿的放下脸盆。   “麻烦嫂子了,随便什么都行!”   “给小闻煎两个鸡蛋!”周建成冲着老婆的背影说完,接着打开电视,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闻东庆:“那你有什么打算?”   “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份零工,做个十几天,挣几百块钱路费后我要去深圳!”   “去深圳干嘛?”   “我女朋友离家出走后应该是去了深圳,这都快一年了还没回家,也没任何音信!“   “不是我不帮你,现在很多工厂的事情都没往年的同期多,就是想找一份长期活都困难,更别说零工了!”周建成摇摇头。   “长期的我干不了,我在东临呆的时间不长,最多也就二十天!”   “杨铁军那不知你干不干得了?他那干几天都成,不想干了也会马上结工资的。”李小菊进来拿米粉时插了一句。   “你开啥子玩笑,让他去矿上?”周建成摇了摇头。   “那就没得办法了!”李小菊看了闻东庆一眼,随后走了出去。   “什么矿?”闻东庆已猜到了几分,但还是问道。   “高岭石矿,别问了,你肯定吃不消,而且那地方怕上面来查,又还都是白天休息晚上作业的。”   闻东庆想起丢了一条腿的刘宾和失去生命的贵州人,可是他已被生活逼到了如此境地,所以问道:“一天多少钱?”   “长期的七十块一天,短工一天五十,工头是个四川人,叫万富贵,人我倒是挺熟!”   闻东庆沉默着。   “要不,你先在我这拿几百,等你手上宽裕了再寄给我!”周建成说。   闻东庆没有说话,他在沉默中衡量着利害关系,直到吃完米粉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没法做出选择。   “我该怎么办?虽然周建成答应借钱给我,可借了终归是要还的。更何况离九月二还有十多天,我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无所事事的等下去吧?”闻东庆望着黑沉沉的夜,听着异国乡村的虫鸣,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做出了决定。为了白雪明,为了母亲,再苦再累再凶险的工作也要坚持干上十多天,不光是为了人子该尽的责任,为了一份责任,同时更是为了生存。   第二天下午,周建成下班后带着闻东庆去了一个叫宝瓶的地方。   宝瓶是一条小溪的名字,在东临县的地形图上可以找得到,大概位置在县城的西南方向,与刘宾去年呆过的雷芽山离的不远。在去的路上,闻东庆就从周建成那了解到,这里的高岭石矿是东临为数不多的几个优质矿之一,不但含铁量低,而且釉与钾的含量相近,一直供不应求,所以尽管事故时有发生,可由于方方面面的利益盘根错节,即便是再大的事故总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们到的时候已近黄昏。   谷底与雷芽山那的情况几乎没什么两样,右边是地磅,地磅后面是二层楼的办公室,也是这里唯一用砖和混凝土修建的建筑物,楼房过去是用石棉瓦和岩石因陋就简搭建而成的简易房,小的那间是杂货店,大的那间挂着理发店的牌子,再过去是独立的一间,简易门上写着“炸药重地,禁止烟火”八个红漆大字。唯一的一盏路灯在檐下,无数只卑微的飞蛾在昏暗的灯光下起舞着。墙角长着几株枯瘦的灌木,叶子上面蒙着厚厚的灰,但只要稍加注意还是可以分辨得出哪棵是杜鹃,哪棵是栀子,哪些是无处不在的橛类植物!   路灯照耀下的小溪羸弱的让人怜惜,它们是从各个矿洞中渗出后汇集到这里的山体的精华,平日就隐藏在石块的缝隙之下,如若不下雨,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河床。   周建成和闻东庆穿过用原木搭建而成的简易木桥来到半山腰的工棚前,工棚用树和山竹及石棉瓦搭建而成,树是山上的,竹子是临溪山沟里的,算是就地取材,石棉瓦遮挡房顶和四周。   可以容纳二十多人的工棚内空无一人,草席上乱糟糟的堆着被单和衣服,扑克牌东一张西一张散在地上,不用说,这是矿工们住宿用的。   “这就是我要呆上半月之久的休息场所吗?”闻东庆刚才还充满自信的心在此时有了几会动摇。   “万富贵!”周建成叫道。   “哪个噻?”灯影一闪,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操着地道的四川口音从最边的工棚里走了出来:“老周呀,好久都没见喽,有啥子事噻?”   “在吃饭吗?”   “刚吃过!”万富贵接过闻东庆递来的香烟时顺便睄了一眼他身边的小行李包,便明白了周建成此行的目的:“这小伙子是不是要来打零工噻?”   “他想在你这里做个十多天,挣点路费好去广东!”   万富贵把他们让进棚内,再次打量着闻东庆,对周建成说:“就他这小身板,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下来喽!”   “啥都给他说了,劝也劝了,他不听!”   “万老板,你就让我试试吧!”闻东庆的脾气就是这样倔,别人越是瞧不起他就越是想证明给别人看。   “我算个锤子的老板?那看在老周的面子上,我就收下你了,你能坚持几天我就付你几天工钱!”万富贵在本子上记录下闻东庆的姓名后问道:“今晚能上班吗?”   “今晚?”闻东庆有些诧异。今天早晨,当他向周建成说出自己的决定时,周建成还担心瓷厂生意不好,这事成的可能性很小呢!   “有两个湖南人请假回家了,人手有点少,多一个人他们就可以早一点出来,我也能睡个安稳觉噻!”   “今晚就今晚吧!”闻东庆见万富贵这么好说话,也就愿意卖给他这个人情。   “那,你稍等会,一会拖拉机司机要来送过磅单,你随拖拉机进去。既然你是老周介绍来的,那我就按六十块一天给你算。不过我话先说头里,几个人一块做事你可别偷懒,免得另外几个对你有意见,一个班两炮的量,早完早下班。”   “这个你放心好了!”   “徐淑兰,水开了没!”万富贵冲隔壁喊道。   “开了,泡茶是不?”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你问的不是废话是什么,我不泡茶泡你噻!”   “泡你妈个大头鬼,让你家蔡秀芬听到你乖儿子今晚就等着睡床下吧!”一个年龄在四十左右的农村女人把热水瓶提来,放下便转身出去了。   “她是老杨婆娘,上个月老杨刚接过来,我让她在这里给煮饭。”不等周建成问,万富贵就主动介绍。   “那你不是又要多一笔开销?”   “我那婆娘嫌这里邋遢,宁愿去工厂按时上下班都不愿意在这给这帮大老粗们煮饭。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去工厂上班一个月一千二三,我给老杨他老婆开九百,这也不算是多了一笔开销吧!”   “那也确实划算,可你让人家夫妻俩住哪?”   “山上树和竹子多的是,石棉瓦又不要钱,他自己动手在旁边盖了一室一厅,比我住的还安逸!”   “老杨本来就不是个懒人嘛!”周建成点了点头,自己动手把茶叶放入茶具中,边倒开水边聊天:“春节过后瓷厂的生意就不咋地,你们矿上倒还是热火朝天的,看样子没什么影响!”   “我们只管挖,销售那是大老板的事!”   “这样也倒是省心不少!”周建成把茶水倒入杯中,接着问道:“最近该没出事吧?”   “这种地方哪能不出事,事故只有大小之别,今年还好,除出了三次小事故外没大的。只要今年不出大事故,我还有得赚,要是出个人命,说不定连上半年赚的都还得赔进去。”   “出了事故大老板还是一点责任也不担?”   “担得个铲铲,除了结算工钱准时外,其他的一点都不管,当初我和其他人一样不知情,还以这是个香饽饽,人上托人拿到手才知这钱是真他妈的不好赚,所以年底合同到期,我就打算收手不干了!”   一辆拖拉机在棚外停下,随后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郑骡子,你把小闻稍进去,小闻刚来,对洞里的情况不熟悉,你让老杨他们帮忙盯着点!”万富贵接过磅单交待完司机,然后吩咐闻东庆:“小闻,你去那边把水鞋换上!”   姓郑的男人点了点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是钱哦,你可别整丢了!”周建成看着桌子上的磅单笑道。   “又不是旁三外人!”万富贵虽这样说,可还是把磅单收进抽屉中。   闻东庆来到隔壁工棚。水鞋倒是有,可那是别人穿过的,又湿潮又脏,里面有许多粗大的砂粒和石粉,当然更不合脚。他倒出砂粒穿上,而后在棚子里四处张望。   “你找啥子?”万富贵和郑骡子见他半天没出来,便来到棚子门口。   “安全帽。”   “还安全套呢!这种地方真要出事,你就是戴上日本兵的那种钢盔都没鸡巴用!”万富贵不屑的摇摇头,而后催促道:“快点,郑骡子是个急性子,他狗日的等久了会骂人的!”   闻东庆只好做罢。   “这五十块钱你拿着,出门在外身上没一分钱可怎么行?”   “谢谢哥!”闻东庆接过钱后诚肯的道着谢。   “进洞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吃不消就别硬撑着,路费我先借给你就是了。”周建成再次叮嘱道。   “我记着了,哥,你回去路上慢点,明天我去拿被褥!”   一进入山洞,清冽的凉意便扑面而来。这是闻东庆第一次进入大自然的腹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要做死,给老子老老实实的猫着!”郑骡子回头喝了一句。   闻东庆连忙依言蹲下,借助拖拉机的车灯看着前方。矿洞弯曲着延伸,空间变化很大,有的地方高的看不见顶,宽几十米,有的地方却窄的只能容拖拉机通过。转弯处都亮着一盏白炽灯泡,如果距离远,看过去就象是暗红的火柴头。每当拖拉机在经过用树枝或竹杆围着的地方时,郑骡子总是尽可能的紧靠洞壁开。   “没积水的地方不是很平坦嘛,干嘛总要开到有积水的低洼处?”闻东庆没几分钟便发现了这个规律,但他不便问。   一颗粗大的水滴落在闻东庆的肌肤上,刺骨凉的同时伴随着生疼。他用手去抹,肌肤上有一颗米粒般大的砂子,不用说,那是水滴携带而来的。越往前,水滴越多,有的地方还很密集,象三伏天的过云雨。渐渐有若隐若现的硫磺味扑入鼻息,拖拉机越是往前,硫磺味就越浓烈,当然还传来了混杂的声音。   突然,拖拉机在一阵奇怪的声音后熄了火。   “日你妈个铲铲,咋不坏在外头呢!”黑暗中传来郑骡子的咒骂声,他摸出手电筒在柴油机上拨弄了几下,而后对闻东庆说:“拖拉机出毛病了,你进去喊老钟出来帮忙搞一下!”   闻东庆看着周围模糊的环境:“还有多远?”   “不远,最多两百米!”   “谁是老钟?”   “就是开另一部拖拉机的司机,你进去就知道了。”郑骡子把手电筒递给闻东庆,叮嘱道:“尽量往有积水的地方走,离这不远处有个地方透顶还没来得及用东西挡,路过时当心点!”   “透顶?什么透顶?”   “老子现在没功夫跟你废话,干上几天不用别人给你讲,到时啥都懂!”郑骡子粗暴的打断他。   闻东庆沿着凹凸不平的碎石路往里走去,说真的,当最初的新鲜感散去后,他还是有点儿胆怯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段话勉励自己时,突然想起在北极的冰天雪地中与大自然抗争的纳兰许.哈代,心中的畏惧多多少少退去了几分。因为他记着郑骡子的吩咐,尽量走有积水的地方,所以也就看不清路况,穿在脚上的水鞋大了不少,有时踩入水较深的地方便会发出很响的声音。水滴落在积水中的声音很清脆,带着回音在深邃的空间弥漫开去,但几乎是同时,另一滴水声会响起,当那滴水音弥散之际,又会有另一滴水来接力,此起彼伏,经久不绝。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洞顶,微弱的灯光下,狰狞的岩石上布满了水珠,它们不间断的跳跃而下,绝大多数却发不出声响,因为下边没有积水,只有碎石或砂砾,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水珠则顺着岩壁悄无声息的汇集到洞底的水洼中,然后流出洞外。   “并不是所有的水滴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彰显它们的存在或曾经存在过,由此看来,那些发出声音的水珠是多么的幸运啊!”他感慨道:“即使是最卑微的存在,那怕它仅仅只是一种声音,也绝不会放过在世间的展现,就象草会开花,生,是上天给予的权利,活,便要永不妥协的抗争,而那些数以万计发不声音的绝大多数水滴,它们汇在一起,最终会带动巨大的水车,把坚硬的矿石经过千万次的重复捣成瓷泥,从而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   “是谁说生活在底层的芸芸众生对这个世界没做出过贡献呢?”   杂吵的声音很清晰,似乎就在十多米开外。闻东庆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虽然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他不再顾左右,而是象一只飞蛾看见了光亮,加快速度往充斥着刺鼻硫磺味的地方赶去。仅仅只是几步路,那团火柴头大小的亮光便变得象北方冬天的太阳那么大了,带着厚重的光晕,随着他每迈进一步便发生着很大的变化,接着,他看见了五六个人影。   弥漫着尘灰的灯光下,他们正紧张忙碌着,有的人抱起大块的矿石往车上装,有的人用笆子往筐里笆,有的人拎起筐往拖拉机车斗里倒。   “这就是我将要面对的工作场所吗?”闻东庆的心凉了。   “你,新来的?”一个人直起腰时发现了他。   闻东庆点点头。   “钟头,又来一个!”那人冲拖拉机驾驶室喊了句。   “你怎么不坐郑骡子的拖拉机进来?你一个新来的一个人进来多危险啊!”   “郑师傅的拖拉机坏半道上了,他让钟师傅过去帮忙修一下!”闻东庆硬着头皮说。   “他这猪头,车坏了他脑袋该没坏吧!他不进来开我的车,还要我出去!”姓钟的司机嘟哝了两句,又冲着闻东庆喊道:“进来了就快干活,要看风景干完了出去看,这洞里除了石头没啥子好看的!”   此时此刻,闻东庆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想起去逝的父亲,想想没生活来源的母亲,想起至今没下落的白雪明,那个叫孙少平的瘦弱的少年在昏暗的矿井下倔强的身影和那个在北极的冰天雪地寻找金矿的纳兰许.哈代,他想,“这点苦算什么,别人能干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干?”   于是,他抹抹湿润的眼睛,戴上手套,象其他人那样搬起矿石。他真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生活逼的踏入到这样的行列中,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巨大的落差还是让他极其沮丧,或许只有体魄上的劳累才会暂时忘记这一切。他不停息的搬着矿石。   “哎,新来的那小伙,悠着点,不然没一会就没力气了!”   “干洞里的活,就数老杨最有经验。”一个男人往车上搬了一块矿石,返回时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对劝闻东庆的那人说。   闻东庆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人全都轰然一笑。   “你嘛嘛的屄,这么累的活也堵不住臭嘴!”那个叫老杨的中年人笑骂了一句。   闻东庆似乎明白了过来。   车装好时,两个司机都还没回来,于是他们各自找平整的地方坐下歇息。   闻东庆这才留意道,那五个人当中,除其中四个的年龄大点,另外一个与闻东庆年龄相仿。   “以前干过这活没?”那个年轻人走过来。   闻东庆一听说话声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四川人,摇头的同时给每人散了一支烟。   “这活又累又脏又危险,年青人没人愿意做!”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肯定不会来,我做十几天挣够到深圳去的路费就走!”闻东庆说完,随口问道:“你做多久了?”   “我,一年多了!”   “你,还做那么久了?”这让闻东庆有些惊讶。因为象他这样的年轻人进工厂肯定没一点问题,虽然钱挣的少点,可至少体面。   “很奇怪是吧!”年轻人笑了笑:“我坚持有我坚持的理由!”   闻东庆正要问他是什么理由,一个瘦小个的人走过来,二话没说就从他的裤兜里掏出香烟,直接装入自己的裤袋中。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毕竟只有半包烟,发火或是拒绝都没那个必要。   “你个驴日的黄鼠狼,一天不占点小便宜就活不成了是吧?”老杨笑骂道。   “他一个新来的,孝敬我们是应该的!”称做黄鼠狼的那人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   “昨天我和那个叫小兰的婊子打洞,那婊子就说了,你们万富贵那伙人里就数黄鼠狼人又扣门又不中用!”另一个接过老杨的话。   “老子那几天正好身体有些不舒服?”“黄鼠狼”被揭了短,脸上有些光越越的。   闻东庆下河谷时看见理发店,当时还有几分疑惑,此时却似乎全明白了。   “你们看,他这不自己承认了!”   “既然不舒服还去那地方,我可是服了你!”老杨善意的笑了笑。   “我们哪能和你比,婆娘在身边一天想整几次就整几次!”其中一人指着老杨嚷道。   “就是老杨不能象以前那样偶尔也去碰野味了!”   “也是,老婆在身边固然好,可毕竟比婊子年龄大,实在没什么搞头!”   “几个狗日的,也不怕自己在外边找婊子快活,家里撂荒了的那块地有人帮你们耕!”老杨看了看新来的闻东庆,脸上便有几分尴尬。   “就是,这里面就数曹德银老婆最年轻,三十岁刚过正是最受不住寂寞的年纪,他春节过后就出门,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了,这个时候说不定他老婆正跟别的男人在使劲嗨呢!”   “姓黄的,你妈屄,你老婆才偷男人呢!”“黄鼠狼”话音刚落,姓曹那男人便扑过去抓住他衣领就是一拳头。   “开玩笑怎么真动起手来了?”老杨边拉边劝。   “妈的,你们开你们的玩笑,扯上我做什么,再说那是能开玩笑的吗?”撕扯在一起的两人好不容易被拉开,但曹德银还是怒气冲冲的骂道。   “你他妈的,凭良心说,我们常年累月在外头,除了老幺和这个新来的可能没成家,你,你,还有你吴铁柱,你们谁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对得起家中那位,噢,就兴我们在外面胡吃胡喝,想那事了就找婊子发泄一通,最后才把剩下来的钱寄回家。她们白天在家帮我们照顾老人,带孩子,三四十岁正是享受生活的年龄,到了晚上却只能独守空房,我只不过开个玩笑,他就当真了,他要真疼老婆,那就别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干脆接过来养着就是了!”“黄鼠狼”嘴里流着血,却还不服气。   “黄鼠狼”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默不做声了。   “接过来养着也不现实啊!我们来这的谁家里不是困难重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现在政策好,我们哪一个出得来,还不是得窝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如果不跑这几千里,我们谁又认得谁?何必为了一句玩笑伤了和气!”老杨打破了沉默。   “老杨,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头正烦着呢!我儿子今天都七岁了还没上户口,连学都上不了,你说前边三个丫头不识字也就罢了,可!”   “谁让你象下饺子一样的要连生三胎!”   “我哪里知道第一胎是个女娃,第二胎双胞胎居然两个都是赔钱货,没个娃将来老了靠谁去?”   “那也不至于动手噻!谁家里没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儿子婚事订了一年多,就是因为没钱装修房子就一直拖着,那女娃子年前就放出话来,说如果今年年底房子还装修不好就要退婚,我那浑小子成天和我闹,好象我上辈子欠他们似的。”一直都没开口的中年男人吴铁柱接过曹德银的话。   那个被叫做老幺的年轻人见事情平息了下来,再次来到闻东庆旁边坐下:“你哪里人?”   闻东庆没丝毫的犹豫便告诉了他,而后好奇的问:“象这种又苦又累又危险的活你居然还干一年多?”   “哎,我是一言难尽。我在瓷厂打工时交了一个女朋友,安徽的,她妈她爸说啥都不同意,她好不容易磨的她爸妈同意了,她爸却要我拿五万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两年之内如果凑不齐,他就要把女儿嫁给别人了。”   “五万,那么多呀?”   “我家里穷,只能靠自己,在工厂上班出满勤一个月连一千四都没有,这里工资高些嘛!”   “你女朋友也在这里打工吗?”   老幺点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属牛,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那你可比我幸运多了,我认识一个当地女孩,她家什么条件都不提,就是不答应!”   老幺伏在闻东庆耳边:“我干到明年五月,加上我以前的积蓄差不多就够了。”   “那你光给老丈人准备彩礼了,你们结婚办酒席的钱又从哪里来?”尽管老幺声音压的很低,但旁边的吴铁柱还是听到了。   “我爸说酒席的钱他帮我出!”   闻东庆正要向他打听老杨的名字是不是叫杨铁军,拖拉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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