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安格被处以死刑，尸体即时处理完毕后，骨灰被交给了家属。　　 虽然痛恨这个男人的无情，终究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贝洛丝将安格的骨灰安置在了已经成为废墟的庞玻萨旁，那座夫妻俩曾经患难与共的庄园内。　　 一抔黄土垒起，她终究没忍住，大哭了一场。　　 往昔如梦，终成云烟。　　 安格案也随着主犯死刑而结束，除了各个媒体多热闹了一段时间，慢慢的，大众视线又被一号巨构碎片和菲拉慕人的战争牵引了过去。　　 由于安格的叛国，第四次麦多星系攻防战极为惨烈，菲拉慕人将这里当成了主攻路线，不断投入军队和星舰，逼得一号巨构碎片不得不提高这个方向的投入。　　 随着双方的拉锯，各方面都逐渐感受到了战争所带来的压力，对于集体的担忧，远胜于一个个体的案件。　　 但是安格案带给白缥的震动远未结束。　　 他意识到，私有和公有之争并不会因为公有更加先进而终结，人性的自利倾向下，并不一定会选择大家都好的那一个，反到有为了实现自己利益的考量，毁掉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往并不那么美好的道路一路狂奔。　　 为此，他特意和十三号交易世界的老前辈讨论过。　　 老前辈同意了他的观点，认为世界本来就是不断变化的，随着各种矛盾的升降转化，无论前进还是倒退，都存在着可能，所谓螺旋发展，便是这个道理。　　 尤其是一号巨构碎片，看起来制度先进，生产力发达，实际上根基并不牢固。　　 大量差异巨大的种族能够被捏合起来，不是因为长久的传统、成熟的集体意识、集体的理性选择，而是依靠白缥的威望，以及最大程度消弭各个种族之间矛盾的体制。　　 从落后社会形态，甚至原始状态直接进入高级文明社会，无论是思想还是能力，附庸种族和外来移民都缺乏各个历史阶段应有的积累。　　 更不要说，一号巨构碎片的居民除了相对淳朴的附庸种族，还有越来越多其他世界移民到来，不仅从生活方式到风俗习惯，将本就复杂的局面搅和得更加复杂，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抱着和安格一样的，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只是暂时没有那个能力和胆量，像安格那样冒出头来。　　 其他还有诸多问题，都是一号巨构碎片背后的阴影。　　 这些阴影在太阳高挂的时候，只能躲藏起来，但是太阳一旦下山，便是群魔乱舞之时。　　 而这样的情况，历史上并不罕见。　　 只是得出结论简单，怎么做才能避免，却是难上加难。　　 老前辈就不提了，他只能强调思想教育、劳动改造、整肃运动和制度建设相结合的重要性。　　 白缥到是有某些“手段”能够保证社会的运行按照他的意愿进行，比如给居民植入思想钢印，通过心灵控制塔之类的特殊手段直接控制人们思想等等。　　 问题是，这些手段能得到的绝非人民，而是傀儡，只能佐证统治者的残暴和不择手段，并无益于文明的发展。　　 最终的结论是，想要让智慧生命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只能通过生产资料所有制和社会制度的构建，适当约束，并尽可能由合格的领导者来引导人民。　　 除此之外，真的是无奈。　　 “至少一号巨构碎片还能用智能监督的方式，最大可能保证整个制度的完整和延续，像我们这里，还处于半殖民半封建境遇的情况，那才叫惨哟。”　　 聊到最后，老前辈只能苦中作乐，如此安慰白缥，这大概就是乐观精神了。　　 白缥哭笑不得，但是想想老前辈的平生，也是一声叹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客观规律如此，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您老那边现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情，老前辈也不苦着脸了：“好得很！”　　 有一号巨构碎片做后援，老前辈所率领的队伍根本不用像历史上那么拮据，已经武装出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横扫中原绝对没问题。　　 但是，老前辈并没有立刻这么做，而是抗击侵略者的同时，更多地进行着根据地建设，持续积累。　　 一方面，那个时期的国内是极度困难的，生产力低下，人民困苦，丰腴之地全都掌握在匪军和侵略者手里，不大力建设根据地，一旦缺乏后劲，反到浪费了时机。　　 另一方面，老前辈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是完全分开的，如果有需要，是能够联合起来的。　　 就像战后，满手鲜血的侵略者战犯都能够成为匪军座上宾，在外国势力的支持下，联合绞杀进步力量。　　 看起来魔幻，无出于利益二字，对统治者来说，只要有利益，道德和良知是什么？　　 一旦确定老前辈的队伍能够颠覆时局，侵略军恐怕能够原地变成匪军邀请来的帮手。　　 甚至在世界范围内，都会有产者联合起来，先干掉老前辈这支队伍再说。　　 在能够对抗这股力量之前，不得不控制点力道。　　 第三个因素，是出于教育民众的考量。　　 战争是最能够让人们反思的灾难，和平时代还能过得下去的人们，很难产生进步动机，即便知道很多事情是错误的，是不应该这样的，还是会抱着绥靖的态度，能躲则躲，能让则让，得一夕安寝，浑浑噩噩便好。　　 甚至可以这么说，战争这种东西，本就是和平年代的人们不断堆积错误，终于超过阈值后的一切矛盾总爆发，它会用铁与血逼迫人们做出历史的抉择。　　 选对了，战争消失，新一轮和平到来。　　 选错了，当前的和约不过是下次战争到来的导火索。　　 而在老前辈那个时代，正是因为太多人无数次选择错误，才会一直沉沦在黑暗中，直到最终除了正确道路，无路可走。　　 老前辈无疑看透了局面，智珠在握，反到关心起白缥这边的情况来。　　 比起十三号交易世界的混乱，一号巨构碎片和菲拉慕人的战争看似有序，实际上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