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躺在山道中间,斜眼瞧见一人过来,连忙拾起拐杖支了起来,两人在路中相逢,老乞丐凑上去伸着破碗讨钱,陈晓山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丢在碗中便转身上山。 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老乞丐开口说道:“小兄弟留步!” 陈晓山转身问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那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银子收了起来,将碗揣进胸口,支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回道:“我见小兄弟面生,不知从哪里来的?要到这苦修寺去?” 陈晓山心中有些焦躁,转头一想,此人既然能见我面生,料想有些门路,于是说道:“在下确实不是本地人氏,此次上山乃是寻访慧觉长老,不知老人家拦住在下有何指教?” 老乞丐摇了摇头回道:“你要见那慧觉长老恐是不易。” 陈晓山问道:“为何?” 老乞丐将脸凑了上去,转出一副笑容,陈晓山见状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说道:“请指教!” 那乞丐接了银子过去,笑了笑,说道:“这苦修寺,依靠一处山崖修建,这山崖便叫做苦崖,那慧觉长老十数年来坐在崖前枯井中修禅,从不问世事,不是要紧的人断然不见,你一来与他不相熟,二来又是外乡来的,恐怕难以见到。” 陈晓山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那乞丐摆摆手回道:“小兄弟莫急,老朽既然收了你的孝敬,必然助你一手,小兄弟上了山门,不要报慧觉长老的名号,若直接说找慧觉长老必然被请出来,而要专找他那师弟慧清,见了慧清就说净真观道人有话转告慧觉长老,他自然领你前去。” 陈晓山点了点头又问道:“老丈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那乞丐露出满嘴黄牙回道:“这苦修寺山下数百顷田地均是其产业,来往的商客佃农络绎不绝,老朽在那城中总被同伴欺辱,便安身此处讨些钱财,这寺庙迎来送往这些年自然得了不少消息。” 陈晓山心中大慰,想到兜兜转转终于有个顺利的事情,于是抱拳说道:“多谢老丈指点!”老乞丐也招了招手回道:“小兄弟慢走!” 陈晓山沿着山道不一会便来到庙门,大门虚掩,门口一僧人正在扫地,见陈晓山前来便问道:“施主,此时为我庙内晚课时间,不接待外人,请明日再来。” 陈晓山施礼回道:“在下陈晓山,专门来找慧清大和尚有要事相告,烦请通告!” 那僧人将扫帚靠在院墙边上说道:“如此说来,那就随小僧去禅房歇息,我去禀报。” 两人一行过了内院天王殿,到了后院禅房,那小僧便去讲经堂请慧清,不一会一白净的胖和尚走了进来,施礼问道:“施主有礼,小僧便是慧清,不知施主找我有何贵干?” 两人坐定,陈晓山回礼说道:“在下陈晓山,受托净真观道人有一言告知慧觉长老,烦请引荐!” 慧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既然施主识得净真观道人,必然晓得小僧那师兄修行枯禅的缘由,若能解脱我师兄心魔,我等还要多谢施主!”然后起身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陈晓山随着慧清出了后院山门,沿着一条小路下去,又过了一处竹桥爬了一段山路,眼前矗立一座高山,立面似刀切一般,两边傍着两座小山,山脚下有一圈竹子扎做的围栏,正中间有一座三丈来宽的枯井顶上盖着草棚,慧清指着那口井说道:“这便是我师兄修禅的所在,那井口边有麻绳,施主可顺着绳子下去,小僧便在院外等候。” 陈晓山道了一声谢,便来到井边往下望去,底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右手扒在青石上面,左手抓着绳子,往下一跃,那井下甚是宽阔,荡了一圈踩在石壁之上,几步便到了井底,井底微微有些潮湿,侧边井壁上渗处的水不时滴滴答答响,陈晓山乘着微弱的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井壁有一处一人来高的凹槽,当中正端坐一人,于是低声问道:“长老?”声音虽小,回响在井内倒显得格外响亮。 那人睁开眼睛回道:“施主哪里来?”陈晓山连忙赶上前去,那和尚枯黑瘦弱,身上袈裟倒似大了一圈裹在一起,两条麻秆一样的腿盘坐着。 陈晓山回道:“在下陈晓山,不敢欺瞒长老,乃是为了太何山的事情前来!请长老告知在下这太何山的去处!” 慧觉闻言猛咳了起来,不一会平复心情,问道:“施主莫不也是为了那长生之道?” 陈晓山听他说了“也”字,便知道这慧觉心魔所在,于是回道:“在下只为修行道法救人,并不贪图长生!” 慧觉听完哈哈大笑,接着又哭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想我自幼出家,修行一世,倒抵不过小施主一句话,真是羞煞老僧!”慧觉眯了眯眼睛,对着陈晓山点头说道:“老僧十数年前与本地戴大官人在那太何山净真观内游历过一番,进去是误打误撞,出来也是云山雾绕,我俩一睁眼睛便回到麝县城外,只知在东南方向,却不知详细道路。” 陈晓山猛叹了口气,回道:“还是多谢长老!再下自去寻访!” 慧觉又说道:“施主若进入净真观代老僧问候苗道长,多谢当日讲法解惑,此外我俩谈话不可告知我那师弟,速速离了此地。” 陈晓山心中虽有些疑惑,也不多问,点头回道:“在下记下了!”于是起身抓起麻绳爬了出去。 陈晓山出了井,转头看见慧清正在来回踱步,满头大汗,见到陈晓山出来,赶忙上前问道:“施主怎样?” 陈晓山回道:“在下已将话带到!” 慧清擦了满头大汗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天色将晚,施主不如在我庙中暂住一晚?” 陈晓山回道:“多谢美意,在下还有些事情,得赶回城内。” 慧清连忙说道:“哦!哦!不知施主城内何处落脚,若师兄再有传唤,我好寻找?” 陈晓山仔细回想慧觉所说,于是回道:“在下在东门客栈落脚,若再有事,烦请差人告知便是!”慧清点头称是,两人又一路回到庙中,陈晓山坐了一会便辞别下山去了。 陈晓山一路又下了山道,来到栓马石边,那老乞丐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正靠在石头上面,见陈晓山过来抬头说道:“小兄弟得手了吗?” 陈晓山收了口气回道:“果然如老丈所言。” 老乞丐笑着又问道:“那慧清和尚没留你下来?” 陈晓山疑惑问道:“你如何得知?” 老乞丐嘿嘿一笑,揶揄说道:“那慧清和尚,白白胖胖的最好男色,想来是看上兄弟这身板了,晚上想留你耍一耍。”陈晓山尴尬摇了摇头,取了缰绳,上马说道:“多谢老丈!在下还有要事,不再逗留了!”于是拍马便走,身后那老乞丐嚼了嚼枯草低声说道:“说不好,咱俩还会再见……” 陈晓山一路又赶回麝县,贴着关门时间进入了城内,此时天色已晚,于是又回到戴府,戴浔将陈晓山迎入二楼耳房,此时房内早已打扫一新,戴浔将画卷放在桌案上面说道:“家父生前也几次寻访太何山,都是失落而归,我料想此番前去不会那么容易,便差下人留了一间客房给陈兄弟,陈兄弟且在寒舍住上几日,再细细打探!”陈晓山抬手说道:“多谢戴兄相助!” 戴浔起身回道:“陈兄弟好歇,在下府中事杂,恕不能相陪。”陈晓山于是起身将戴浔送下楼去。 陈晓山一连住了两日,眼睛一直盯着那画,每个缝隙都查遍了也看不出什么头绪,在第二日晚间,又掌灯看了好一会,便将那画放在床上,起身脱了衣服扔在床上去洗脸,突然猛地转身将那画拿了起来,将手压在画上左右比对,叫好道:“对了!对了!”刚想拿起画去找戴浔,又想到此时主人家必然歇息,不如明日再叙话。 到了第二日,陈晓山早早来到后院,那戴浔正抱着孩子在玩,见陈晓山过来便招呼来奶妈将孩子送了出去,两人见面,陈晓山问道:“戴兄在此地可有相熟的猎户?”戴浔回道:“此地有一人叫张小乙的猎户与在下相熟,不知陈兄作甚?”陈晓山说道:“在下有事要询问一下,还望请到府上!”戴浔见状点了点头回道:“好!” 到了中午,一背着柴的猎户被戴浔引了进来,那人放下柴问道:“小人张小乙,不知兄台找在下所问何事?” 陈晓山起身施礼说道:“壮士请坐下叙话!” 三人坐定,陈晓山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张兄弟在这麝县周边打猎一般走得多少路程?” 张小乙笑了笑回道:“少则五六十里,多则四五百里!” 陈晓山接着问道:“不知兄台在麝县东南方走过多少里?” 张小乙挠了挠头回道:“东南方最远只走过不到三百里,那里有一片迷林,一般人进去不好出来。” 陈晓山一拍大腿说道:“如此便是!那太何山就在此处!” 戴浔连忙问道:“陈兄弟如何得知?” 陈晓山笑着说道:“不瞒戴兄,在下也是一猎户出身,这山林中的道路也走过千遍,我昨夜将那画中对岸山头遮去一半,发现山势四边对称,根本不是自然生长,此种地形最容易打墙,绕不出来,又从慧觉长老口中得知太何山在东南方,故而找来张兄弟问询,烦请张兄弟随我走一趟!” 说完起身拉着张小乙便要走,戴浔赶忙说道:“既然知道去处,不如两位用了饭再去?” 张小乙回道:“既然陈兄弟事急,小人便跑一趟,路上随便对付两口就是!”陈晓山拽起包裹和张小乙出了门,刚一出门心中想到一事,对张小乙说道:“张兄稍等一会,我还有一事,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又进了府内。 戴浔见状问道:“陈兄弟还有何事?”陈晓山回道:“去的急,有件事情忘了说,我俩进了山林,马匹周转不开,就将在下随身马匹留在府上,张兄弟回来便赠与他,聊表谢意!”戴浔笑着说道:“兄弟自去,在下记下了!” 陈晓山随着张小乙一连走了几日,一日清晨两人坐在一处山石上面休息,张小乙嘴里嚼着肉干问道:“陈兄弟,为何要找太和山呢?” 陈晓山回道:“为了入道门,修行道法。” 张小乙笑着说道:“陈兄要是家中遭了邪祟,可在我俩路过的石龛中焚表上香,我听闻此间村民所说,那石龛最是灵验,上香过后几日家中邪祟便驱除干净!” 陈晓山苦笑一声回道:“若是这样最好不过,只恐怕我家中邪祟不服这些管教……”话未说完,张小乙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陈晓山一转头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头猛虎正直勾勾盯着他们,陈晓山一抬手向对面点了点头,张小乙于是站在原地不动,他则缓慢起身朝着猛虎走去,那老虎见对面走来倒有些害怕,也缓慢向后挪步,陈晓山按照前番三鬼所授法门,不一会眼中冒出淡淡绿光,那老虎面露惧色,张着嘴一转头跑掉了。 张小乙见老虎跑了,抢上前去说道:“原来陈兄弟已然身负道法,小的眼拙!”陈晓山摇了摇头回道:“只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此处离在下去处不远,张兄自回去吧,路上多加小心!”张小乙抱拳说道:“那在下告辞了,陈兄保重!”陈晓山也抱拳说道:“多谢!” 两人作别,陈晓山接着往山林中走去,走一段路便撕下一小块衣服挂在树杈上面,然后接着走,绕了不知多长时间一抬头看见树杈上面衣服,心下大喜,转头又思虑起来:“料想那太何山必在此处,只是如何能找到路呢?” 此时一个小孩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说道:“我原道你是个菜瓜,如今看来被人切碎了摆在案上也许都不能知道!” 又一个老者声音响了起来,说道:“贪甲休要胡说!” 此时一个中年声音传来说道:“主人可还记得那画中大江?” 陈晓山心中说道:“记得!” 冥判接过话头接着说道:“主人如今身躯早已不同凡人,五感也不同寻常,不如将眼睛闭上,专心听水流声音或许能找到方位!” 陈晓山嗯了一声说道:“那我便试试!”说完闭起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只觉得山林之间的每声鸟啼皆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如何也听不到水流声,突然鼻子一动,闻到水汽的味道,于是顺着味道往前摸去,又不知摸索了多久绕了多久,渐渐又听到江河浪涛的声音,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陈晓山兴奋地向前小跑过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看是一座石碑,底部卧着一头玄龟嘴中缠着蛇,高约有两三丈,那石碑正面写着几个字“禁地勿闯”后面写着几个字“见碑回头”陈晓山一拍玄龟头说道:“找的就是你!”接着继续循着声音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