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山投东南方而去,一路问询,过了数个州府,一日傍晚来到一处宅院,那宅院四周挂着挽联,院墙上面披着白幡,里面一众老小哭声阵阵,陈晓山走到此处口中饥渴,便去敲门,一门子前来开了门,身上披着麻布,问道:“客人哪里来?没看见我家正在办丧?”陈晓山回道:“在下乃是过路的行人,误了行程,想讨碗水喝。”那门子又问道:“客人可带了器物,我去帮你取来?”陈晓山回道:“赶路之人,不曾带着。”一旁一老人一身红衣,头上扎着白帽子,来到门口拽开门子说道:“客人里面请吧,下人不知礼节,请恕怠慢!”陈晓山施礼回道:“老丈严重!”说完随着那老人进了屋内,庭院内躺着一口棺材,盖子落在地上,里面却是空的。 两人来到后院厅堂,老人吩咐看茶,问道:“敢问壮士大名?”陈晓山起身回道:“在下陈晓山,洛城人氏,前往麝县路过宝庄,叨扰叨扰!”那老人一捋胡须说道:“原来是陈兄弟,老朽姓高,乃是这后塘村的保正,我那门子担心客人来路不正,故而那般相待,勿要见怪!”陈晓山回道:“在下不过是个过路之人,不想高太公如此高看,哪有见怪一说?”高太公又问道:“陈兄弟可用过饭了?”陈晓山笑了笑回道:“还不曾。”高太公又连忙吩咐下人准备了几样菜肴,一壶酒摆了下来,陈晓山道了一声谢,便吃了起来,陈晓山正吃着,那高太公猛地叹了口气,陈晓山不解问道:“高太公何故叹息,莫不是因家人去世伤心?”高太公苦笑一声回道:“不瞒壮士,那灵堂乃是为老朽搭的,壮士用完饭便自行去吧,留在此处,恐有杀身之祸啊!”陈晓山放下筷子问道:“太公若有难处,只管说来,且看在下能否一用?”高太公又叹了口气说道:“想我高某一生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前些时日有一汉子来我庄上投宿,我等好酒好菜款待,不想那人吃醉了酒便发起疯来,将家中侍从打伤大半,我庄上几个家丁合力将那人捆了起来,押去官府,验明正身却是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县官判下斩了此人,我等本来想着事了,不想这人乃是不远处桃山上花太岁的兄弟,那花太岁压下镖信,今晚要来结果小老儿性命,故而在院内架了灵堂与家人哭坐一团。”陈晓山问道:“既然约在今晚,为何不报官府?”高太公摇了摇头说道:“那花太岁,手下五六百个喽啰,占着桃山,已然做大,这里县官自保尚且困难,如何管得了我等死活?”陈晓山起身回道:“太公勿要忧虑,在下不才愿留下保得太公性命!”高太公睡眼圆睁,起身便要下拜,陈晓山连忙搀扶,那高太公感激道:“若义士能保得满门老小,我等必赡养义士终老!”陈晓山笑着回道:“太公严重了!” 两人饭罢,陈晓山拉着高太公出了前门,来到路边说道:“在下便在这里等着,太公里间安坐!”高太公问道:“义士两手空空,不曾使得什么兵器吗?”陈晓山回道:“嗐!若说那兵器,等那贼人来了,夺了一两件过来便是,太公勿虑,在下自有计较!”那高太公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搀着个侍从回身就躲在门后面看。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那院前道场之上,哐啷啷四面锣响,几十个把着火把的喽啰跳了出来,远处大道上面扬着土拍马过来一人,勒住马头看去,二十出头一个小伙子,一身淡绿色衣服,腰间绑着梅红色搭膊,手中乘着一柄钩镰枪,正是此间桃山大王花太岁。 那花太岁立在马上,见宅院门口站着一人,手中并无兵器,抬手问道:“你是何人,敢拦老爷去处?!”陈晓山上前一步回道:“在下乃是高太公的晚辈,听闻家中变故,前来解围。”花太岁讥笑一声说道:“解围?你两手空空,莫不是敞着脖子前来解围?”陈晓山回道:“在下虽然手无寸铁,可是你这手下身上不正有吗?”一旁一个小喽啰跳了出来喝道:“好大的口气!”花太岁一摆手说道:“且慢!”说完跳下马来,从那小喽啰腰间抽下刀来,往前一扔,陈晓山抬手接了过去,那花太岁接着说道:“我花余水不欺手无寸铁之人,你我手下见高低!若有一人相助,便不是好汉!”陈晓山心下思道:“此人也是个侠义之士,不可坏了他的性命。” 两人各持兵器,在场上转了一圈,花余水暴喝一声,挺枪来刺,陈晓山将刀在面前一舞架开,花余水将枪做雨点状又来突刺,陈晓山迈开步伐和着手上钢刀,似鬼影一般左右躲闪,见对面势急,卖了一个破绽,花余水见状急忙将枪送到对方胸口,陈晓山将刀架在当中,用刀柄扣住钩镰,右腿猛地向上一踢,那钩镰枪呼地一声飞在空中,花余水抬手去接,再一眨眼陈晓山已经将刀架在脖子上了,陈晓山此间施展的正是梁鹏所授刀法,心中想到:“不如再试试那拳法!”于是撤了刀,也撇在地上,横拳说道:“我与你再试试拳脚,若能胜我,也依得你去!” 那花余水心中不服,也架拳来打,直往面门招呼,陈晓山心下笑了一声,往后猛撤一步,抬腿就往其下颌处踢,花余水一掌拍在陈晓山脚上,腾空而起,膝盖一弯向下砸来,陈晓山足下使劲又消失在原地,花余水落地砸空,一转身陈晓山拳头已经横在面门上,心下一惊往后猛退,陈晓山赶上前去将拳头在其周身要害点下,每到用力之处便收了劲道,花余水只道对方是小瞧自己,往那拳头上一撞,两手做山捶猛砸过去,陈晓山向上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往后一带,一脚跺住后背,压在地上。 那花余水还在地上挣扎,陈晓山见状收了手,对方跳起身来喝道:“再来!”举拳又要来打,陈晓山立在对面却不动手,花余水慢慢收了拳头,单膝跪地说道:“在下本事不济,拜服!”陈晓山上前扶起回道:“兄弟不必如此,我见兄弟侠义,不愿下重手,那高太公也是一位重义之人,依我所言两方作罢,可否?”花余水低头回道:“小弟本事不济,全依义士安排!” 躲在门后面的高太公见陈晓山制服花太岁,连忙开了门相迎,陈晓山拉着花余水说道:“兄弟与我一同吃酒!莫要推辞!”那边高太公赶忙吩咐下人杀羊宰猪款待众人,两人刚来到桌边,花余水俯身下拜说道:“哥哥手下留情,饶我性命,小弟愿拜为兄长!”陈晓山回道:“兄弟不必行此大礼,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两人坐定,花余水举起酒杯说道:“哥哥手段高超,小弟佩服!”陈晓山也举杯说道:“兄弟那钩镰枪耍得也不丑!”两人对饮完,陈晓山说道:“兄弟且听哥哥一言,这高太公是个仗义之人,往后不应再来滋扰,若道是劫富济贫,才算是一条好汉!”花余水回道:“哥哥的话,小弟记下了!”接着问道:“哥哥从何处来,到这后塘村的?”陈晓山叹了口气回道:“兄弟我从卧龙山来,想要去往麝县周边的太何山。”花余水一拍桌子说道:“哥哥怎不早说,小弟便是那麝县人氏!前些年打死了当地一霸,故而落草此处!”陈晓山心下大喜急忙问道:“兄弟可知那太何山的去处?”花余说尴尬回道:“这个小弟倒是不知,那太何山乃是仙人所在,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找的到,不过小弟有一位远亲,与那太何山有些渊源,小弟修书一封,大哥可以前去问问。” 两人坐了好一会,花余水起身告辞陈晓山和高太公,相约明日来府上相叙,陈晓山于是便在高太公府上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花余水领着两个小喽啰骑了三匹马来到高庄,陈晓山和高太公也早早等在门外,那花余水下马参拜,掏出书信递给陈晓山说道:“小弟连夜修书一封,特带来马匹,我与哥哥一同去麝县!”说完往身后喽啰使了个眼色,那人下来牵马过来交给陈晓山,高太公掏出一个包裹塞给陈晓山说道:“义士救我一家老小,这里是些路上的盘缠,休要推辞!”陈晓山听得连连摆手,那高太公眼圈一红说道:“莫不是要老朽给义士跪下不成!”说完就要下跪,陈晓山连忙扶住回道:“我依太公便是!”于是收起包裹,和花余水上马离了此处。 两人一路一连赶了几日,抄了几处近道,终于来到麝县,河边木匾上贴着捉拿花余水的榜文,这边花余水就要去揭,陈晓山一把按住说道:“兄弟!此地于你不利,你自回山寨,前路哥哥一个人便是!”花余水回道:“说好一同前去,如今半路分别,这里哪里的话?!”陈晓山说道:“兄弟不可鲁莽,若不依我,便是不认我这兄长!”花余水低下头回道:“如此便依了哥哥!大哥保重!”两人作别,陈晓山拉着马进到城内,兜转了一圈,见道旁一道人打扮的瞎眼先生,于是上前问好,那瞎眼先生回道:“客人测字还是看相?”陈晓山心中笑道:“这人眼睛明明瞎了,如何看相?”接着问道:“都不是,在下问路,敢问戴英府上在哪?”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戴府在城南边上,门口处有一骑楼,不过客官找戴英恐怕是见不到了。”陈晓山问道:“为何?”那人回道:“戴老去年就已经去了,如今只有个儿子当家。”说完慢慢拿起陈晓山的手摸着,摸完眉头紧皱又去摸他的脸,然后捋着胡须说道:“客官面相甚是奇怪,不合天门也不合地相,一生凶险,失亲失情,但又贵不可言,怪哉怪哉……”陈晓山笑了笑,丢下一块银子说道:“多谢提点!” 陈晓山又转了一圈,来到城南,过了骑楼,往右边一看,一座古宅,那门头上面木做的雕刻人物动物栩栩如生,风吹日晒表面金粉散落大半,单单是那大门刷得通红,陈晓山上前敲门,一人开了门问道:“客人哪里来,到我戴府做甚?”陈晓山回道:“在下陈晓山,托朋友指点,前来问个事情,烦请小兄弟通报一声,书信在此。”说完掏出书信递了过去,那人接了书信,将陈晓山引入内院,便进了里间通报,陈晓山站在院中四处望去,院内四周围着一圈二层小楼,楼上窗户上也细细刻着木雕,檐口下垂处挂着各色石头雕刻的神兽,正观望着,里间跑出一人,手中拿着信,一身华服,三十岁的模样,赶到陈晓山身边说道:“陈兄弟久等,此间耳杂,我们书房叙话。” 陈晓山随着那人又穿过一处天井,来到书房,两人坐下,那人放下书信问道:“我那弟弟如今安好?”陈晓山回道:“花兄弟做了桃山的大王,如今倒也过得自在。”那人抬手说道:“在下戴浔,花余水乃是在下远房表亲,自小玩在一处,胜得亲生兄弟,我这兄弟杀了本地一霸,被官府缉拿,我几次派人打探消息,不想在那桃山落了草。” 陈晓山低声问道:“不知这信上所言之事,戴兄弟可有头绪?”戴浔摇头回道:“家父去年便去世了,那太何山的去处,临终之时也未托付,实在不知。”陈晓山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是在下时运不济,我自再寻找便是,多谢戴兄相助!”戴浔上前接着说道:“兄弟莫急,虽然在下不知道那太何山的去处,但是家父生前书房中常挂一幅画,或许有用,我且取出你看!”说完便去翻柜子,不一会翻出一锦布包着的画轴,抽了出来摆在书桌上,慢慢展开。 陈晓山站在一边看着,其上画着一道大江,江岸边三条小船,一处草棚中坐着三人,一人道人打扮,一人和尚打扮,还有一人是一商人打扮,江对岸立着三根通天大柱子,两岸山势险峻,山上郁郁葱葱,戴浔指着草棚中三人说道:“这商人便是家父,想来这道人便是那太何山上的,这和尚嘛,猜想应是此处苦修寺的大和尚慧觉长老,家父生前与他多有来往。”陈晓山连忙问道:“敢问这苦修寺所在何处?”戴浔回道:“出东门外三十里,沿着大路一直走便能看见。” 陈晓山拜谢道:“多谢多谢!在下这就动身前去苦修寺!” 戴浔回礼说道:“陈兄弟若在那苦修寺得不到消息,再回此处,我这画就留在这里。”陈晓山道了一声谢,转身出门,牵着马出了东门,接着跨马飞奔,沿着大路不一会便远远望见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庙宇,陈晓山骑马来到山脚,在石道边栓马石上栓了马,起身往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上,山道上躺着一癞头乞丐,摇着碗正在乞讨,那乞丐一身破烂棉袄,头顶上稀稀拉拉散落着头发,顶部生着一圈烂疮,脚上套着一双破草鞋用烂布包着,左手边躺着一根槐木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