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落,黄霞映云。 谷风习习。山势蜷青龙,条翠摇曳,蔓青荫丰岭。 前南小坡,独耸十棵直松、一棵老槐。老槐黑枯高干,停三只老鸹,死沉沉盯着远方。 银杏树下。年木翁端坐,忽思起五千年前。天外天曾遇修者妙非道。当时,年木翁求问:自己已修行万年,再难精进,如此何时能开明成就? 妙非道言,自己岁终两万三千一百零七岁,死后将脱胎与慧岸苦竹林。后遇一圣人,正果则不远矣。 掐指细算,今日是修者所言时。 深眸远望。青山苍郁,白云悠悠,一如既往。 抚须一笑:“山中日如梭,生死复春雷。可惜,不能看到魔君归正,六界泰安。” 手指轻弹桌角垂悬铜铃。 铃灵音散,乐耳阔散谷中。七位弟子,徐徐而来。 七人行礼,依长幼席地而坐。 年木翁巡视七人,皆神毓端正,抚须欣慰。 道:“好。神气端庄,从容有节。见你们如此,吾也放心。柳曲水跟我时间最久,有五千年了。最短的是白少翁,也有二百年了。如今,见你们心无旁骛,已知无为,吾便不愧师责。” 七人微笑。 大弟子柳曲水,一身青衫,手持玉笛,玉面俊郎,散束一发,一身清气仙,满面圣华光。 问道:“师傅,语是话别。莫非有事交代?” 年木翁颔首,笑言:“对。天下无不散筵席,草木亦难常春不枯。吾岁已两万,也到了归尘之时。离开前,叫你们来交代一番。” 七人面色不同。有恍然,亦有惊,也有淡见者。 年木翁接着道:“轮回,有常亦无常。生无喜,死自无悲。无常自然有常。天地造化万物,生死还在造化中呀。若有缘,自然尘世相遇。你们已知无为,但并不能所行无为,日后还要各自苦修。吾死后天理一脉,当有继承。谁继承,吾倒是犯难。按德行和能力,我相信你们每人都算合格。吾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七人互相看看,各自摇头。本对名利不在乎,唯有修持无为。但对魔族还有一份责任,故无言以对。 柳曲水替众人答:“吾等听师傅的。” 年木翁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你们脾性不同,所求亦不同。但也都想着我,知晓我对魔族的责任。那我便不偏不倚,选一个来。话说前头,五寂魔君好战,素与我理念不合。故吾离去后,吾之继承也不可与他交道。吾将出三个难题,以选继承。你们带着题离开,等魔君落败时,便都要回到青泰谷。那时,谁答出题目,便是吾之继承。要留下辅助新主,维护魔界安定。其余人则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去吧。” 七人异口同“是”。 年木翁从腰间解下一布袋,手里掂了掂。一副神秘,半面玩笑,看七人笑道:“看见没!你师傅的本事全在这袋子里。现在,我便把它传给你们七人!” 七人好奇看去。年木翁打开袋子,里面咣当倒出七颗鹅卵石来。 七人疑惑,年木翁摆手示意,道:“来,每人捡一颗!这便是第一题。” 七人各自拿了一颗石子手中,仔细端详! 石子无疑! 五弟子凰穷(大名凰穷,小名穷凰),也是唯一女弟子。本相玉颜灵灵,似十八顽皮,好衣一黑袍。双手捧手里,嘻嘻笑问:“师傅!这不是河边的石头吗?昨天,我看见你捡的!这玩意能干吗?” 年木翁笑道:“哎!穷凰小娃。这可不是石头,而是百颜果树的种子。这种子能种出百种颜色的果来。只是,此花难种。第一个题目,你们要将此种子种出,得到百颜果才算赢。” 七人一听,各自沉思。无奈一笑。 年木翁满意点头,又从桌上端起一面铜镜! 举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片刻,满意点头。笑道:“这铜镜和一般镜子不同。名叫心镜,不仅能照人脸,还能照出人心呀。你们试试?” 七人轮流接过镜子,照了照,并无异常。 凰穷又挠头:“啊!这就是普通镜子呀。我记得当年是我送师傅的礼物呀。我都照几百年了,啥时候能照人心了?” 年木翁:“哎!心镜需有心人,才有用。像你心里空空,自然照不出来。听好第二个题目,谁能用这镜子照自己的脸,而镜中的相和自己的脸不同,他便过关!” 七人又一楞,互相看看,一头雾水!镜子怎么可能照出不同的脸来? 年木翁收起镜子,又指东方,道:“看那边。那条浊尘瀑,日夜不停,不知流淌多少年了。我的第三个题目,很简单。谁能让那瀑布,从此以后倒流,谁便过关!” “啊!瀑布倒流!” 七人一同诧异,又同摇头。 三弟子支良风,麻衣破鞋,乱白发、垢老面,忽面怪笑,似已有了答案。 年木翁指着笑道:“哎,你们看老三得意的,总没正行。本事没有,就好小聪明。好了,题目已出,你们便要各自离去。接下来,魔界或有大乱。你们要各自寻找安全地方等待。魔君败落时,你们才能回来。到时,自有人将吾珍藏送给继承者。磕个头,都散了吧。” 七人磕头罢。 柳曲水起身,拜道:“师恩,如日月。吾行世间一日,师傅便照拂吾一日。吾行日月下,必不负明华,行正天理,端天平道。师傅,弟子拜别。” 年木翁摆摆手。柳曲水离开。 二弟子朝乾,一身麻衣,负铁镐,一副中年农汉样。拜道:“师傅。吾也拜别。人间有限,心路无头。今世善缘,来世再续,见喜即是吾师。” 年木翁又摆手,朝乾亦离。 三弟子支良风,拜别:“吾本江湖风,师从山中翁。今日分别去,亦在相逢中。本来天地同,渺渺徒所求。他日灵台下,终末相逢处。” 年木翁点头:“你所学已超越为师!学而知行,道需有传。去吧。” 四弟子昊禽,一身劲白衣,两绺潇洒鬓,似儒多强,似柔多猛。 拜道:“师傅。吾也走了。生人本是孽恶身,幸遇明师斩堕根。来日勤扫世间尘,只留清风润满成。” 年木翁点头:“嗯!好自为之。去吧。” 五弟子凰穷,挠挠头,笑道:“师傅!我也走了。放心,日后,我一定快乐活着!我要活成风,活成水,活成山川草木,熟遍四季八方。游天之边,闯海之地,览地狱苦,享天人福。梦多大,我便走多远!以此报答师傅养育之恩。” 年木翁:“嗯,心宽天地无限。快乐去吧。” 六弟子棋子,身矮三尺,弱似十龄少,驼背瘸腿拄老拐,一身麻衣似孤丐。 拜道:“师傅,我也走了。话真也不真,明中又不明。吾知吾非吾,吾心亦非心。” 年木翁:“嗯。去吧。师傅,已看到你的成就。” 最后,白少翁,虽两百岁,但白发白衣似少年。乃是鸿鸟成精。 尚在幼年,拜道:“师傅,我跟你两百年。学人尚可,但修行尚浅。若师傅不在,吾不知何去何从,请师傅指点。” 年木翁笑道:“迷寻呐。我把香拘洞留给你,你去内中看几年书,莫理外事。等师兄们继任,你便再跟着他一些时间。等成年时,再去游历一番。如何?” 白少翁磕头,道:“谢师傅指点。吾此一生,必多行善法,助益六界,以报师傅之恩。” 年木翁夫点首:“我相信你。你也会成就的。有难处多找师兄们帮忙。一个人要不吝啬助人,也要适当接受别人的帮助,这才是和的道理。去吧。” 白少翁拜离。 七人收拾行囊,逐一离去,各自找寻安生处隐居。 山谷又空。 年木翁看遍山色,提笔与石桌上,刻下一诗:“吾本山中一老松,天赐福气化人翁。缱绻万载凡尘灭,来世清身唯享真。” —— 云朦胧,月朦胧。 山朦胧,夜色蒙蒙胧。 似猛蛰伏,虫鸣冬寂。鸟伫息,风窒藏。笼了沉沉死静。 余事皆备,年木翁银杏树下,盘坐垂目静如塑。 山中夜静,地下虫食闹,石下卧兽眠,泉边萤虫舞。一花一叶,一吸一移,一动一静,熟悉在脑中。 这山是生养他的地方。两万年了,每一片叶落,他也知晓。 何年日月好,一颗松子当落,发芽成木。机缘成就了一棵万年的老松。风霜去新,人情冷暖。 静坐收念,恍然又成一棵独耸老松。 养于天地,成于天地,施于天地,终归于天地。 不负生养,心中光明,性中清灵。无论何方何时何身份,总向着一处。 ……鬼行暗事,阴寒携冷雾,山谷四面昏烟逼来。 山瞑渐显绿色孢子,悄然遮盖四野。渐然而促,繁密成狂,像绿色风暴席卷了世界。 去时已至,年木翁睁眼,淡道:“绿莹。与君子相交,无需藏头露尾,亦不必戒备。出来吧。” 隐来一声阴鸷奸笑。 雾中一身黑袍现身,一双眼赤血好似修罗魔王,一口獠牙腥口,揭开吃入面目! 丹圣婆婆现身鬼相,歹毒阎魔鬼也!拄杖携毒围来,几丈外停步。 扭曲青面,嘎嘎诡笑,舔了獠牙:“年木翁!好气度!魔君命我吃了你的脑髓,夺取你的记忆!地狱报道,可莫怪我不念旧情!” 年木翁:“魔君才智不凡,但因年少受迫,心攒阴毒。故好强嗜杀、残忍多疑,易为人利用。你是明白人。但不加劝阻,反增其戾气,助他为祸。心怀鬼胎,藏而露尾。” 鬼面又嘎嘎一笑:“年木翁,果老道精明。数万年来,我绿姑一族为九十八部之末,总为他部欺凌,任人宰割。八千年前,九曲魔君更残暴杀我全族!此仇不报,吾焉得为人!为了复仇,我已等了八千年。只等五寂魔君作死,吾便取而代之。到那时,我便是魔界之主。绿姑一族也将是魔界唯一的皇族!” 年木翁默然闭目:“助一人者,为一人之贵。助天下人者,为天下人之贵。贵人与贱人,非是身份,而在作为。想要别人认同,便要多帮助别人才是。何故为祸。” 丹圣婆婆嘎嘎诡道:“收起蒙人的把戏。从古至今,胜者才是历史的书写者,天下人亦是风下摇摆的茅草。哪一代帝王登上宝座,不是凭的武力和权谋。天下人愚昧,便该有专权的帝王奴役,这也是天道。你说呢?” 年木翁点头:“有道理。与我而言,此生一瞬不短,两万年也不长。但对于心不安的人,一瞬难熬,永远也不够。既苦心经营,那便痛快复仇!只是,莫伤及无辜,不然别人又找你复仇!成也罢,败也罢。好自为知。” 忆起当年。绿姑一族遭屠,年木翁暗中将绿莹救走。又亲送她去阴阳山学巫,成就了丹圣婆婆。八千年过去,二人当初的一点恩义,早在时间轮下磨洗干净。 二人恩怨话完。 年木翁闭目垂首,元神自散! 丹圣婆婆怒极,急化绿影冲入年木翁躯体,试图吞噬他残存的记忆。然年木翁已化枯松,内中空空。 丹圣婆婆回身失智,一拐杖将那枯松砸成粉。枯松崩坏成粉,一颗金丹飞向天空。 丹圣婆婆睁目,急携风追去。 金丹飞空,云中忽来两只金雕!眼见金灿灿宝贝飞来,喜的抓住! 丹圣婆婆追至,怒提木杖打去。不妨,那两只雕妖有行空的神通,如电闪离! 丹圣婆婆修行巫术,奇门百类皆通,唯独在空中速度难快。待拘来坐骑“遁金虻”,眼见两只雕妖从眼前消失。 两只雕得了金丹,喜气洋洋云中穿行。那一只公雕名叫长空,母雕名叫天灵。 公雕抓着金丹,喜滋滋,翘了尖剪,嘎笑:“这么大颗金丹,吃了少说增加几千年法力。我终于可以化成人形了。以后,也可以威风行走世间了。看鹰族再敢小瞧我雕老大!” 母雕也乐的面肥羽跳:“我也能化成漂亮的姑娘了。可这一颗金丹咱们怎么分呐?” 公雕眼露狡猾,一笑:“谁先吃,便是谁的呗!” 抓子一撩便把金丹扔向自己口中。 母雕一怒,铁爪一挥,将那公雕头也踢歪,金丹从口中飞出。 金丹又飞走。母雕追去,公雕后面又缠。两只雕空中,你啄我抓,又追又打。不多时,已追出几十万里。 二雕正空中狂逐金光。忽地天地不见,目下一切空,戛然停止厮闹! 瞠舌一观,眼前突现银面万里平。一条无边宽广的水域横梗,天地一色好似拼成了一块透镜。 好似来了镜的世界,水净的十里深可见,水平的让人踏足也怕摔心颤。 二雕不禁停了争吵。 长空惊地吸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闯入了迷茫无路的无望海。原是天落河,呀。咱们以前来过的。再见,还是好漂亮呀。” 天灵也喜得眼开:“是呀,比咱天洞崖下的湖水还漂亮!也只有没人的地方,才有此等美景。” 二雕刚收了斗心,金丹忽自半空,直直坠去天落河。 急又一齐追去。 眼见赶上,噗一声水花打出,一只银鳞金光的小白鱼儿跃出,兀地把金丹吞了肚中。 金丹不见,知水下又有古怪。两只金雕也不追,半空厮打一会儿,一起飞走了。 天落河水,水色复静。 依然,万里平风,镜空明无波。 不多时,远远地,忽隐忽现一舟。漂流水面,好似水中一叶。 舟板坐一麻衣老者,持一根竹竿,独钓乾坤。忽地银钩一甩,一条银鱼满是水灵甩出水面。 恰是银光洒玉珠,万点碎星缀镜海! 老者将鱼放入篓中,拿起腰间葫芦,喝一口酒。满意咂舌,呵呵笑:“今日钓了不少,明日去镇上又能换些酒喝。” 忽来煞气,凝雪飘落!水域浩渺,独气也冷。 河面急冻,万里眨眼冰封,一瞬天地冻结。 一人肤如石雕,眼如墨玉,秃头似罗汉僧。只穿一黑蟒裤,持一柄黑剑,又死杀金刚,赤身赤脚踏冰冲来。 煞者过处,空间也冻,寂灭生灵。 距老者百步,来者停步。双方照面,各自气冷。本是陌生人,又似天生死敌!又像本能欲致对方死敌的虎和蟒!虎视眈眈,亦一触即发! 二人气寒,好似冰冷世界的唯一活物,又是冰冷世界最冷的两团漩涡。 老者又饮一口酒,装好葫芦,看向来人,冷笑:“小子,吵闹我钓鱼!你罪过大也!” 钓钩一甩,猛然天地双分,天落河冰河还复,无穷水击向半空! 汪洋好似浮空星海! 亿万水成刀!天地落滚碾! 青年浑身绕金罡,一瞬提黑剑,劈斩水波四散! 刹那,万里天落河分成了四块,悬浮半空! 老者又饮一口酒,笑道:“有点意思!” 赤身白皮青年,玉墨冷淡,眼神睥睨狂傲,言如寒:“瘸丐剑圣,剑道圣榜,第三名的高手!今日,林霜成将取而代之!” 老者亦眼眸精光如电,不屑呵呵笑:“小娃,差得远呢!” 手指接了一滴湖水,双指一弹,那滴水破空成一柄瑞丽大剑冲杀去。 青年又挥剑去斩!然而,那一柄剑冲来的时候。忽变了。 听一声“嗡”,宇宙倒悬,时空消失。 落入一片虚空,身不见,手中剑不见,一切为空! 青年猛然领略不凡剑意,嘶吼一声,依然嚣狂:“一剑万古空!原来如此!” 一叶落目间,战斗已毕。青年成一具尸骸坠空。手中黑剑也沉入水。 老者钓钩一甩,天落河重新归位,摇着木舟,哼着调子,向岸边而去。 回到岸上。 一步五万里,回了家中。 苦竹林内,三间茅庐,炊烟正盛。 一名黑衣青年,正在屋前看书,而他手中书亦无字。一名黄衣女子正在烧饭。 老者扛着钓竿,提鱼篓回来。放下东西,开口向厨房,问道:“儿媳妇!我回来了。今天吃烧什么菜?” 青年两耳不闻。妇人回头一笑:“爹回来啦!今天摘了蘑菇、竹笋,又杀了一只鸡给云哥补身子!” 老头洗了手。走去石桌倒茶,一面笑:“哎呀,小子福气不小,找了个好媳妇!可惜呀,只好读书,没出息。” 青年没有回应。此刻,三里外,忽来一阵风! 远处竹林,一高一瘦,矍铄斐然,两位负剑素衣老者,远空落足。 老头瞥一眼,暗自叹息一声。提了鱼篓进了厨房! 来到厨房,老头拿来那条银鱼,笑道:“宝筠,加个菜!你已有身孕,吃这条鱼补补,肯定能生个胖小子。” 妇人羞红一笑:“爹,吃鱼哪有这功效。你要吃,我便给你做了。是煎,还是熬汤?” 老头随口道:“随你。反正,给你吃的。” 不多久,饭菜端上桌。一家人齐坐堂中吃饭。有蘑菇竹笋炖鸡和鱼汤,及一篮烧饼。 青年夹了一块肉给父亲,又加了一块鱼给妻子。然后,端起碗筷慢条斯理吃起来。 老头吃了肉,又喝两口酒。又舀了鱼汤给儿媳妇。 儿媳忙道:“谢谢爹。媳妇不敢劳烦爹,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吃完饭,老头腰间挂好酒葫芦,又捡起柳木拐杖,似要出门。 儿媳起身,问道:“爹,你要去哪里?不补个午觉吗?” 老头回头拄着拐棍,向外走去,回头一笑呵呵:“我要出趟远门。家里就交给你们了。等我回来,说不定已经抱上孙子了。” 青年抬头道:“爹,给孙子起个名字吧?” 老头捋胡须细思,道:“哦,也是。我是个孤儿,天生瘸腿,人叫我狗拐子。你是我路边捡来的,我叫你路生。如今,狗拐子也有孙子了!我看,天象已乱,圣人将出。六界要变天了,纷乱的时局要结束了。他叫路圣纪吧。这也是他的命。” 老头一瘸一拐,渐走渐远。夫妻二人目送,直到老人消失路尽头。 回过头,妇人笑道:“夫君,爹最近不在,咱们也回战界过几天吧。” 青年:“等孩子出生,再回娘家。” 妇人笑道:“还有七个月才生呢。咱们回娘家生也一样。” 青年:“已来了。” 刚说完,那妇人忽满身瑞香,整个茅庐遍长鲜花。天阳大开,香霖铺洒,又奇瑞兽鸣盘旋。 妇人捂着肚子,惊疑:“怎么会这样!” 青年抱起妇人道:“刚才,爹给的那条鱼有神灵华光,应是木灵转世。木灵主旺,片刻你就要诞子。” 妇人埋怨:“刚才吃鱼得时候,你怎么不说?” 青年抱起妇人:“随缘好事,无妨说。” 苦竹林外,三位持刀悍神自天而降。 一者面白如冰,披散发,血红衣,背苍龙头霸刀;一者黄衣劲武,短发冷酷,肩扛丈长碗粗棍刀;还一者黑衣鬼面,苍发老面,背两把阴骷髅骨刀。 此三者皆刀中霸者,乃是刀宗三刀王。一者血道姑煞玉仙,一者魔刃脍震,一者阴罗王剥骨松老。 三人林中,观察茅庐许久,不见瘸丐。 血道煞玉仙,星眸寒剑,冷毒道:“晚了一步,瘸丐应被天剑二老接去了剑荒。也不能白来,顺便杀了他儿子儿媳,带他们的头颅去剑荒,还怕气不死他!” 另外二位狠面赞同。 煞玉仙起步又止,阴一笑:“既如此,你们去动手。我可杀不惯手无缚鸡之人。” 脍震耻笑:“你是怕以后被瘸子报复吧。放心,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跑不掉!别耽搁了,一起上吧,还要去找别人呢。” 三人一起走向茅庐。茅庐前,剥骨松老忽站住脚步,面色犹疑! 其他二人也站住,狐疑看去。 煞玉仙:“你干嘛?不会怕了吧?” 老头打量茅庐,终是摇头:“吾只通天眼,瞧这草庐周围祥光重重,瑞气盈满。这瘸丐的儿子,一身圣气,周身还盘了四条真龙!当初,宗主杀天地老人,也只见一条御天苍龙。此人怎有四条真龙!传说,只有救世人主才有护体真龙。难不成,瘸丐之子是人主!” 煞玉仙不屑,瞪眼耻笑:“杀人的恶魔,也学起算起命了。你是要笑死我吗?真信这个,早出家当道士了,还当什么刽子手。管他什么人,砍了就是了。既你怕了,那我去!” 煞玉仙拔出苍龙头霸刀,煞息而前!刚至院门,手中霸刀所藏龙魂猛颤!轰然炸碎,煞玉仙整个炸飞,重伤落地。 另二位吓一退。 见无事发声,二人才敢靠近。 脍震见煞玉仙惨样,哈哈一笑:“我说你怎么了?变戏法呢?” 煞玉仙掸了掸衣襟,呸道:“这苍龙刀魂竟怕的自爆。那小子莫非真有真龙护体。” 脍震举起棍刀,冷笑:“我看你是被吓傻了!便真有真龙,我也砍了烧烤下酒。我去!” 脍震刚走三步,竹门打开。 见那青年路生走出,拱手道:“几位请退。我夫人生产,听不得吵闹。” 脍震冷笑一声,举起棍刀凝一山戾气!大笑一声:“哈哈!那更好!杀了你们一家三口,那老头更要命!” 青年面稍冷,呵斥道:“顽佞奸姽!吾儿出世,便饶你们一次!退!” 一声喝出,天地奥玄应,空间产生强大挤压力!那三位刀王瞬间被挤压成一粒蚕豆大小,惨痛着飞出百里! 待落地,三人浑身筋骨尽碎,已成了废人。三人废了法力,爬也爬不起。 煞玉仙默运神魂,拘来本命外魂,孕养身躯片刻,才好了一分伤势。急起身将剥骨松和脍震身躯整复。 不多时,三人身躯好了一分,也只能勉强动弹。 煞玉仙喘息,道:“言出法随!不可思议。这小子也太逆天了,比他老子剑圣还厉害。” 剥骨松老惊哭:“我想起来了。世间有资格拥有四条真龙的只有他!人间三圣之一的文圣——六道云!书写六道天书,创世文圣,一字杀阎罗,生死天不管的六道云!六百年前,他被武圣和灵圣合力击杀!如今,怎么成了瘸拐剑圣的儿子了!” 脍震有气无力,喘道:“六道云,不是八条真龙,怎是四条?” 剥骨松老:“定是当初被武圣和灵圣重伤,损失了四条真龙。自古有传,文圣出天下安!当初,都以为文圣死了,传闻也被打破。想不到,竟隐居于此。此消息要立刻传出去!” 那青年回到屋中,妇人道:“云哥!外面是谁呀?” 青年:“路过的,已经走了。” 妇人:“人间也乱,这僻静的地方,也有恶徒。还是战界好,没有几个坏人。” 青年:“等生下孩子,休息几日。便回战界吧。” 正说着,天空祥云罩,满屋生香,一声哇哇叫,一灵毓仙华的小娃降临。 青年抱起,擦拭干净,道:“圣纪诞生了,也是圆满天人。他之罪过已清,他之福气厚重。他一生无灾无难。夫人,给儿子起个小名吧。” 妇人笑道:“他和你一样,长得好看。叫灵殊吧。” 青年:“好。” —— 天落河,万里如常,好似空明无物。 云中荡荡,忽穿空来,一红裙少女,负赤剑,踏灵赤蛇。 少女空中看向河水,挠挠头:“七师兄,又死哪里去了?唉!每次都要我来,烦死了。” 那少女提腕,手上一串铃铛发出脆响,莞尔,刚才战斗一幕浮现。 眼见,林霜成沉入水底,脚一点座下赤蛇:“哎!小媚,去把他捞出来。我可不下水,弄脏了衣服。” 赤蛇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眨眼将一具冷尸捞出,口中还带了那把宝剑。 云头之上,少女掐指滴了一滴血,入那林霜成口中。 眨眼,冷尸恢复暖色。片刻,那青年猛然起身,吐一口浊气。 见其复生,少女嘟囔道:“喂喂!又死一次!你能不能小心点!不要每次打架都死嘛!” 林霜成回头,瞪了一眼少女,冷道:“值得!我已学会瘸丐的剑法!剑圣角逐,吾必胜他。” 少女嘟囔,气鼓鼓道:“学一招就死一次。有什么好得意的。师傅说了,这次赢不了剑圣大比,就赶你出刀宗。到那时,你再死了,我可不会来救你了。我要走了。还有事呢。” 少女起身要走。那林霜成忽道:“等一等!” 少女停步:“还要干嘛?” 噗嗤一声!那林霜成忽划出手刀,亿万剑芒将少女割裂! 少女瞪眼,不可置信! 此刻,林霜成抬手一吸,将其体内血液尽数吸入掌中。 林霜成冷笑道:“你提醒了我,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保险。若我赢不了剑圣,我还需要元始血复生。既师傅已不帮我了,那我只能先下手了。” “你!真不要脸!”少女最后一言,砰的碎为粉尘。 此刻,那赤蛇急吐獠牙咬向林霜成。林霜成一甩手,将那蛇劈成数段,落入滚滚天落河中。 —— 丹圣婆婆回了宫,向魔界禀了年木翁事。 魔君怒拍蛟座,斥责道:“你信誓旦旦,不会失手!如今,年木翁死,你却没得到他的脑识,吾魔界损失一大智囊!此大罪也!你如何赎罪?” 丹圣婆婆叹道:“不曾料,年木翁已到了寿数,元神寂灭,也算圆满。不过,魔君放心!厉魔修法,也不必从圣境去寻。上古时,魔族先辈修行厉魔者众。只因,创世战神灭了上古诸神,重分了六界,厉魔才渐渐失传。但魔界有一处禁地,尚存上古神通。一旦学成,则不怕六禅之流。” 魔君皱眉:“何处禁地?为何吾不知?” 丹圣婆婆:“上古至今已有十二万年,遗留禁地自然难寻。吾掌管巫阴数术,才能找到。说起禁地,魔君可知上古四灵根?” 魔君:“你指的是宇宙源生,留下的四个传说。虚无子画阴阳道盘创世、一叶紫琳祭斩鸿剑灭诸天道、鸿玄老祖理地之根成六界、太阴真定天理尺铸天道。” 丹圣婆婆:“此非传说。天理尺在道天山巅,源初地之根在南海之底,斩鸿剑在剑荒空明境,而阴阳道盘便在魔界太阴山。” 魔君:“哦!那你所说禁地,便是太阴山了。” 丹圣婆婆点头:“对。自创世战神灭了上古,六界能量衰减大半。最终,天道成为至尊。鬼冥深埋难出,唯佛道称尊。若要打破佛道地位,需去太阴山,学上古厉魔之法。而太阴山危机四伏,唯魔君可以出入。” 魔君深思片刻,盯着丹圣婆婆眼睛,冷道:“年木翁曾言,太阴山是鬼域绝地,入内永世难出。你是要我去送死吗?” 丹圣婆婆一笑:“不敢。成大事者,皆有非常气运。魔君少时天赋不佳,也得机缘修成本领,此乃命也。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若要学超越常人的术法,便要付出超人的代价。想六界至尊,佛道之祖,哪一位不是在重重劫难中修成。魔君若怕,也大可不修厉魔,毕竟厉魔修行本就危险。” 魔君又迟疑片刻。 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此事等出征回来再议。至于年木翁,对外便说,他寿终殒化,已提前告知与我!若谁有异议,便来找我。” 丹圣婆婆躬身离去。 魔君又招来胡翁、苦琅尊、瑛岣,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先后赶来,听闻年木翁陨落,各自叹息。虽心中有疑,也不敢多说。 魔君又问三人:“太阴山禁地,入内可否习得厉魔之术?” 三人互相看,惊愕之余,又不免奇怪。 地理长老苦琅尊,木簪发,步棉靴,一身素麻衣,发须白板,似一正经老书翁样。 抚须先道:“太阴山,魔幻无穷,残留上古遗迹,自然能学厉魔法。但恕老夫直言,魔君若去,定回不来。魔君虽有五寂绝学,可不老不死,鼎立魔界。但还不足以闯太阴山。传说,能入太阴山而不死,六界佛祖道祖尚且不能。唯有一位可出入无伤,那便是上古人皇!” 魔君嗤冷,不屑:“话说满了吧。难道,本尊还比不过一区区人类!所谓人皇亦不过传说,几万年也不见出世!我便不信,世间还有我不能踏足的地方!” 苦琅尊又抚须,不急不慢,细道:“六界自有定数,一切莫非因缘。便是佛道之祖,也有前后世的魔孽入劫。世上根本没有无敌不败的人物。如今,魔君掌握五寂能为,已然六界少有敌手。所谓厉魔之法,乃是魔界危亡,在位魔君不得已才修的神通。如今,我魔界兵强马壮,正是和平鼎盛时代。何故非修厉魔,搅闹六界不得安宁呢?” 苦琅尊出口与年木翁相合,魔界当时又恼,呵道:“住口。人不自强,便被欺!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我魔界自古受人欺辱,如今,我身为魔君,便要修成神功,剿灭仙、妖、佛、道!让我魔界成为六界之主,也永断后患!尔等乃魔界老人,知晓魔界过去之辱,焉不助我!总说一些丧气话来撤腿!我看,你跟年木翁,倒是一般,都是将近枯朽的老木头,不懂我的苦心!” 苦琅尊还要辩解。 一旁,衣麻衣,持木杖,同样慈翁样,瑛岣。拦言道:“魔君所言,自然有理。不过,若非要修厉魔之法,也无需去太阴山。为防魔族大难,吾等长老各掌厉魔修法。等魔君征讨仙界归来,我等自替魔君备好厉魔功法。至于,修不修,全凭魔君自己。” 三人离去。 魔君又召集九十八部首领,吩咐后事。然后,分明暗两路,一路由自己率领取道八妖谷与盘龙妖尊回合,一路由轩辕三虎率领精锐,埋伏妖界天门山,随时准备攻打妖界。 苦琅尊与瑛岣离了殿,便一同前往青泰谷。 云头上,苦琅尊问道:“山猛子,搞什么鬼。为何答应给魔君修行厉魔之法” 瑛岣笑道:“阻拦不了,便不拦了嘛。要跟魔君拧着来,他真去了太阴山,那不是死路一条。年轻人从来不听老人。他要当六界第一,咱可拦不住。万一,真修成了,不也是好事。” 苦琅尊摇头:“你倒是看得开。如今,年木翁都死了。魔君看待我等也是越发的厌恶了。等过几日,我也要告老归隐了。我的位置也该传下去了。” 瑛岣点头:“新君不待旧臣,自古如此。况且,五寂魔君心比天高!我也该退了,去过几天清闲日子。” 说话间,已至青泰谷。 谷中,花木林静,一切如常。 走入年木翁的青慈洞,找了一圈,不见一人。摆设如旧。 苦琅尊叹息:“哎,看样子,年木翁早预料自己将遭不测,把弟子都遣散了。” 瑛岣施展山冥巫法,试图复原年木翁死时灵氛。只见绿莹点点,雾森晦迷,一场糊涂,见不了真相。 收起法术,瑛岣道:“木翁死的安详,没有留下什么遗迹。不过,我能感知到丹圣婆的气息。木翁的死,跟丹圣婆脱不了干系。” 苦琅尊:“如今,绿莹的巫术,高深莫测。又得魔君倚仗,不好揣测。不过,年木翁应当也给我们留了话。” 走到桌案前,掀开蒲团,果然底下藏了一封信。 苦琅尊拿着信,一笑:“哎,老木还是这么顽皮。大巧若拙,藏得简单,倒不容易被发现。” 二人看了信。内中年木翁嘱咐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若魔君执意修炼厉魔,要提前准备魔族圣器。第二件事,要暗中搜寻赤龙剑。第三件事,要在地渊石宫备够百万人食三年的口粮。 看完年木翁遗嘱,二人面面相觑。 苦琅尊思索道:“准备圣器,定是怕魔君修厉魔,引火自焚,为新君继位提前准备。但赤龙剑是什么宝贝?又要去哪里寻?为何又要准备那么多粮食?难道,魔族有灾?” 瑛岣也是一头雾水,忽呵呵一笑:“哎,我们不知。但有人知晓。你忘了,子乌洞里的那一位了。” 苦琅尊也喜:“好。正好去问。只是,魔君眼目多,怎么才能避开呢?” 瑛岣呵呵一笑,伸手抓住苦琅尊手臂。一阵浓雾遮蔽了山谷,二人便不见了。 魔君心腹探子灵吉,那一只黑羽赤喙的乌鸦精,正站在云头,以神通眼观察,忽迷雾障碍了山色! 飞身落下,走入洞府,已不见了二人! 石城外百里,叠岗骷髅山。 鬼木森森,丧石杂杂。恐林怕处,一阵清雾现,哈哈一声笑,二老现了形。 苦琅尊抚须笑道:“山猛子,终于修成这无形无相之法了。你这老家伙,平日不正干,暗里也不曾懈怠修行呀!” 瑛岣呵呵:“哎!我是山神,寿与天齐,不像你们三灾五难、四九多劫,一两万岁也到头了。活得久,若是落了修行,这混沌的身子,可要堕落成魔的。这骷髅山有死穴八千门,便是魔君也无法探查。当初,把那天人安排这里藏身,真是妙招。走,看他去。” 二人笑着,走了去。 迷雾重重,残骨磊磊,饶过几重血路,踏穿多少怨魂。 蒙蒙凹出,黑漆漆,杂藤乱吊,见一石洞。二人钻了进去,走了数丈的森森不明,拨开鬼烟重重,渐渐开阔,至了洞底,前头竟是一轮明月高挂洞顶。 那洞中只铺了草甸,端坐一素衣长眉老者。这老者白发垂地,眉长垂胸,童颜不老。 二人入内,敲了石磬,齐礼道:“天翁,醒来。老山夫,搅扰。” 老者醒目,呵呵一笑:“哦,二位山翁来了,请坐。” 二人落座一旁,苦琅尊笑道:“天翁,近来可好?若有所需,吩咐便是。” 那天翁点头一笑:“二位救我与死地,感激不尽。此处安静,正合我归隐。垂暮老人,没有别的需求,只有立足地便可。我看你二人来,定是有事,但说无妨。” 瑛岣笑道:“客气。也无大事,只是,年木翁不知何故湮灭,留了一封书信,我二人看的半懂。想来,天翁知晓六界事,特来叨扰。” 天翁接过信一看,点头道:“哦,年木翁知晓自己要亡,安排了后事。果是,忠心护道的贤人。想来,你们不知的便是后面两事。” 瑛岣点头:“对!年木翁写个遗书,也蒙了真章。我们不得法,故来请教。” 天翁:“赤龙剑,又名广阳圣裁,现在东南火狱,由凤火一族看顾,乃是对付巫阴师的圣器。魔界丹圣婆婆,为巫阴最厉害者。他让你们搜寻这赤龙剑,应是怕魔君死后,丹圣婆婆造孽,故而提前备手。” 二人惊疑,苦琅尊道:“难道,年木翁当真是绿莹逼死?当初,年木翁救回绿莹,又费心送她去阴阳山学巫。于情于理,算她的恩父。绿莹难道不念旧情敢杀年木翁?” 天翁:“八千年,太久远了。若学好,八千年也该是圣贤。若不学好,八千年就成了无情的魔。绿莹也八千岁了,她内心空洞,磨灭了人情,这也是天理。而年木翁已到岁终,寂灭也是自然。” 瑛岣道:“时间是圣人的助天风,罪徒的无情刀,人心的试炼石。八千年,何种人情经淘洗。那第三件事,准备如此多粮食是何故?” 天翁:“唉!此乃天机!但听年木翁的便是了。至于结果,还看缘分。” 二人又点头。 苦琅尊道:“既三事已毕,我还想求问。天翁知晓过去未来,可否替我算一卦。我欲退隐,不知后事如何?” 天翁看苦琅尊,道:“福祸尤如天上雨,凡心眼迷,怎知哪滴落头上。你二人皆九千寿,也到了入劫的时候,我赠你们一言。你们与道有缘,若能攀上道高者,日后可得正果。若遇魔者,则不得善终,终落轮回。而那道高者在南方,那魔者住北地。” 二人领会。 苦琅尊:“多谢天翁。希冀若能正果,与天翁同游太虚。” 即一同拜离。 回到苦琅尊居处,奇灵山黄石洞。 黄石落奇山,重重叠叠,幽曲通玄。不长草木,唯有黄沙土,堆黄石。又似高楼起迷宫,上百重下百重。 山中三位弟子,各自修行。 洞府在山中,门前苦琅尊喊回三名弟子,便入洞中等候。 三位弟子三色狸妖黄九敏、青松剑客尤易,石山精石魁星,闻师傅召唤,各自飞身闪来。 三人请安毕,各自站好。苦琅尊端坐黄石椅,抚须打量三人,亦是微微带笑。 道:“吾已老了,过几日将要请辞地理长老。按我族规矩,当由你们三日中选一继任。不知,你们三位可有想法?” 三人先一楞,又一喜,又面面相觑,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三色狸妖紫翠裙子,玉面含寒,俯身跪地,诚心道:“师尊,法力强悍,为魔界倚仗!如何便要退位?我三人年少,怎敢接任。请师傅莫要玩笑,敏儿愿永远伺候师傅左右。” 尤易面色清冷,亦跪道:“师傅,我等实不堪大任。还请师傅三思。” 石魁星未说话,也随着跪地。 苦琅尊笑道:“怎么,师傅就不能退位去享受几天自在。你们三人自幼便跟随吾,习气秉性,我都知晓。敏儿聪慧,但胸襟不阔,格局略差。易儿,剑术不凡,处理事务果断干练。但为人迂板,易为人利用。天儿力强,好打抱不平,但总是糊涂。” 石魁星憨厚一笑:“既然,我们三人都不堪大用,那师傅你别走了。” 苦琅尊笑道:“该走时,也留不住。学而致用,本事总是历练成就的。你三人都有抱负,选谁继任,另两个都觉得我不公平。所以,关于继任者,我设了一个赌局!在东南方四十万里处,有一处火狱谷,谷中藏有一把赤龙剑。一月为限,你们三人谁能将其带回,他便是吾之继任!一月后,若都不成,那你们三人便都淘汰。还有几条规矩。第一,那火狱属于仙界,不可大动干戈。且至宝有主,需取之有道,不可与火凤族人结仇。第二,不得暗害同门。你们知晓的脾气,若伤害同门,我必废你们法力,斩你们入幽冥。第三,不得找魔界之人帮助。还有,我退位之事还不曾公开,你三人要把住口风,不得把此事说出。以上几点,违背一条,便失去继任资格。” 三人各自答应,一道离去。 三人离洞,瑛岣一笑:“你倒是聪明,把任务甩给三个徒弟。只是,我看他们没有一个稳重的。你说,谁能成功呢?” 苦琅尊笑道:“不好说。人命早定,运气也很关键呐。若三人能在挫折中,磨出真性,悟彻天理,都能是很好的继任者。这一趟危机重重,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瑛岣呵呵一笑:“石魁星呢。看似笨拙,实则心中藏秀。三人中最显愚笨,实最老成。他继任如何?” 苦琅尊:“石魁星心性沉稳,若论适合,自然是他。但是,我觉得他的天命不在此处。魔界长老虽地位高崇,但终归受限。整日陷于魔界的人情世故,难有清净。若他有个自由身,去经一些磨砺。或可另有成就。” 瑛岣:“有这样的心思,他做你的徒弟也是福气。只是,有些话,还是跟徒弟们讲清楚得好。现在,这些年轻人,心性急躁,稍微照顾不到,便跑偏去了。” 那三徒弟离开山门,站住脚,都看向其他人。 黄九敏把玩云鬓,呵呵一笑:“大师兄,你酷爱剑道,三师弟又不喜俗事。而吾一直协助师傅处理族事。既师傅要归隐,这位置理该让给我。你们不如让我。如此,也不必争抢,坏了同门义气。” 尤易冷笑,不屑二人:“魔界长老,只有七位,可挟制魔君。而天理地理二老,最为紧要。如今,年木翁不在,师傅也要退隐。此事关乎魔界未来,若你二人能力真强过我许多,我退出也可。但我看,你们不行!” 黄九敏眼中寒芒一闪,呵呵一笑:“说的好听!三师弟,你呢?你也想跟我们抢吗?” 石魁星憨厚一笑:“我倒无所谓。不过,既师傅让我们三个比试,那我也要试一试。” 黄九敏自负一笑。即踏黄练,如云穿行如电,向东南方向赶去。 不甘人后,尤易脚踏青松剑,也如电闪。 唯有,石魁星不急不慢,呵呵一笑:“哎,火凤族的宝贝,估计不好拿。我先去查一查火凤族的底细,再去不迟。” 石魁星踏风去了水渊之森,拜访三长老水夫君的水灵府。 水渊之森,位于魔界三大河之妖龙河源头。地下水涌汩汩,百里水域,不知源头。左右青龙、青凤二山夹边。受地下异力影响,百里地遍处浮水,离地几寸没脚踝,长雨林植物万种多。水珠时而逆流树梢,时而顺流如丝,时而化成人或动物样。外来见者,无不以为奇。 水长老正在水府前青龙山望月亭,与好友鹿山老人煮茶下棋。 石魁星踏风落凉亭外,施礼:“小子石魁星,见过二位前辈。” 水夫君笑道:“魁星来啦。是不是你师傅有事吩咐?” 石魁星挠头一笑:“不是,我想去藏书洞,查一些资料。来请示水老。” 水夫君笑道:“哎呀,拜入苦琅尊门下,也五百年了吧。来往五百年,还这么有礼貌。去吧。帝鲪在里面。” 石魁星礼退。 鹿山老人笑道:“石魁星今年也六百岁了吧,怎还不娶亲?帝鲸不是挺喜欢他的?” 水夫君抚须道:“修行不易呀。他师傅苦琅尊,传他的是天战神功。功法不到巅峰,不能近女色。说起来,苦琅尊也是奇怪,三个徒弟一个结婚的都没。看样子,山里生的地精,对男女事比较避讳吧。” 鹿山老人哈哈一笑:“改天,我得把你这话告诉他听!看他找不找你算账!” 水夫君也一笑:“我可不怕。大不了那给老山精,介绍一个山老婆。” 石魁星走入水灵府洞。沿石板路而上,饶过几道水湾,解开层层机关,才下地宫,走进藏书阁。 入口处,见一十四五岁少女,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着。手肘撑地,整个人漂浮而起,每一根发丝都像针一样扎起! 石魁星想要开口打招呼,又停了。 眼前这丫头便是帝鲪。她的性格十分古怪,也是有名的难缠!和人打交道,总无由来发火!本事平常,却是个武痴。老是自创一些怪异的招式。谁若惹恼她,她会疯魔似的纠缠,不打败你,绝不罢手。往往族人被她纠缠不过,又惧怕她姐姐帝鲸厉害,只得佯装落败。 石魁星不敢打扰,绕过了她,入内寻找火凤族的资料! 偌大的藏书洞,藏书百万策,寻找不太容易。不过,前排有寻踪灵珠。石魁星拿起灵珠,念道:“火凤族!赤龙剑!”灵珠散出数道红芒,指引出相关资料所在位置。 将那几本书拿到,石魁星端坐石桌前,开始查看起来。 不多时,几本书翻看完毕,石魁星觉的棘手。四万里外火狱谷,有火凤族世代居住。火凤族本领强悍,能和上古最强悍的战族相比,六界少有敌手。而赤龙剑应该便是广阳圣裁。这把剑被火凤族视为不详之剑,埋在火狱谷最深处火焱下。 如此,必须说服火凤族出借广阳圣裁,并且由火凤族高手才能入火焱取剑。一番思索,石魁星将书本放回原位,准备动身前往火狱。 刚要离开,见帝鲪一个翻身,站到石魁星面前。 石魁星一愣,笑道:“鲪妹妹!你好呀。我已经跟水老打过招呼了,看完书,我就要走了。” 那帝鲪丫头,一脸耻笑:“想去火狱抢广阳剑!你胆子不小!” 石魁星惊讶,笑道:“你怎么知道?刚才你不是在练功吗?” 帝鲪笑道:“没有谁能瞒过我的眼!我正少对手练功,那火凤族厉害,必须我去才能打赢。我去帮你抢!” 石魁星摇头:“这是师傅的考验,不让魔界的人插手。若你帮我,我就输了。” 帝鲪冷道:“我又不是魔族的。再说了,我不插手,我跟着去看看。你被人打死,我也保管不出手。若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就是了。” 石魁星面色难堪:“这不太好吧。你也没出过远门,万一在外出事,我也护不了你呀。” 帝鲪冷道:“呸!我不用你管!”说罢,自顾自向外走。 石魁星急跟几步,切道:“帝鲪!你真要去,那也先去跟水老禀一声。” 那帝鲪一恼:“磨磨唧唧!像个丫头!那便赶紧的吧!” 说罢,那帝鲪一把抓住石魁星,脚一踏地,拽着他飞到了望月亭。 二老见来人回头,那帝鲪直接道:“老头!我和石丫头,去外面玩几天!别找我!走了。”说罢,拽着石魁星飞入云头! 水夫君摇头:“这丫头越发放肆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鹿山老人呵呵笑:“哎,年轻人该有些乱来的冲劲。世界的色彩,要靠年轻人摔打出来,可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说教出来的。由他们去吧。” 水夫君:“嗯。就像山里四季刮的风,总能刮出一片颜色来。时光荏苒,想想,故人越发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