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很快地过去了，这十天里，柳如飞和李大眼珠子变相的被囚到屋子里，表面上看没有崽子专守在门外，暗地里肯定有崽子注意着他们，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柳如飞和李大眼珠也挺“懂事”，从不给绺子添麻烦，除了拉屎撒尿，几乎是足不出户。每天的吃喝，姚长富已吩咐过灶房，虽不是顿顿有酒有肉，吃喝绝对比绺子里的崽子们强多了，姚长富时常来坐坐，说上几句闲话，从不提九响枪的身子骨和身上的病，好像九响枪压根就没有什么枪伤，如此，看似平静，李大眼珠子沉不住气，每天掐着手指计算天数，他盼着突然间九响枪病臥在炕，应了柳如飞对姚长富说的十天内的预测，如果应验了，那他与柳如飞将绝处逢生，命基本也就保住了，若不是不灵验，两人恐怕是……果然，到了第十天，姚长富再来时，脸色阴沉，饭菜也换样儿，大楂子粥，疙瘩感菜，这表明九响枪枪身体没有变化，姚长富认定柳如飞十天之说是吹牛皮，既然这样，他也就没必要再善待柳如飞和李大眼珠子了。 　　 当晚，屋里没有一点光亮，那盏小油灯早早就吹灭了。 　　 柳如飞一如既往，按时上炕，钻进被窝，心中似乎没有一丝杂念，一丝负担。 　　 李大眼珠子不是抱怨，确实忐忑不安地说：“如飞，不，小兄弟，你的心可真大，能睡着吗？” 　　 柳如飞打个哈欠说：“咋睡不着？吃饱喝足了，不睡觉，望天啊？” 　　 李大眼珠子说：“你记得咱们来到这亮甲台有几天了吗？” 　　 柳如飞想了想说：“十天吧？” 　　 李大眼珠子问：“那你说过啥儿你还记得不？” 　　 柳如飞说：“我说的话多了，我哪儿能都记着啊！再说，记它干啥儿呀？” 　　 李大眼珠子提高声音，但还是勒住嗓子，说：“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呀，还是故意跟我打马虎眼啊？十天头了，你跟姓姚说十天九响枪一准病得起不来炕，这话你都不记得了？” 　　 柳如飞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哎呀，你这一提我想起来，我好像真说过这话吧？对，对，说过，说过。” 　　 李大眼珠子说：“还好像呢，十天，就是你说的，我记得清亮的。” 　　 柳如飞说：“那说就说了呗，能咋的。” 　　 李大眼珠子说：“可九响枪没有躺在炕上起不来，那身子肯定没毛病啊！” 　　 柳如飞说：“没毛病那是他身子骨更实，再说了，我也不是皇上，金口玉牙，说啥儿是啥儿，没错儿，我是跟那个老姚说过十天，可那是我顺嘴吐噜出去的，不灵验，就当放个屁还不行吗？” 　　 李大眼珠子稍有些埋怨地说：“你这屁放的，弄不好，把咱俩儿的小命都放没了。” 　　 柳如飞沉默片刻说：“不能吧？反正话都说出去了，是死是活，该睡觉睡觉，我跟你说，你的腿刚刚渐好，别寻思些没用的，对伤口不好。” 　　 李大眼珠子悲观地说：“我……我哪还有心思寻思我的伤口，我是在寻思咱俩儿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啊！” 　　 柳如飞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啊，听天由命吧！” 　　 李大眼珠子不好再说什么，但这觉能说睡就睡着吗，过了一会儿，旁边响起轻微而又匀称的鼾声，不用说，柳如飞已经进入了梦乡，他长叹一声，暗叹柳如飞的心比他的心都大，唉！是死是活，看来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想到这儿，也死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嘿，挺管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也鼾声大作，如同雷鸣。 　　 亮甲台的夜，死寂无声，除了年节，崽子们点亮大碗猪油灯或松树明子，推牌九、看小牌，昼夜玩乐。平时，天黑下来，倒头便睡，天塌地陷似乎都唤不醒他们。 　　 大概三更，柳如飞和李大眼珠子正熟睡着，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摸黑进来，走到炕边，借着窗口透进的一丝月亮光亮，辨认出柳如飞，附在柳如飞的耳边，轻轻地喊道： 　　 “小郎中，小郎中，如飞，如飞……” 　　 柳如飞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没认出喊他的人是谁，问道： 　　 “谁呀，这半夜三更的，你是谁呀？” 　　 姚长富说：“我是老姚，老姚啊！” 　　 柳如飞从被窝里支撑起身子，说：“是老姚大哥呀，咋的，有事儿啊？” 　　 姚长富客气地说：“劳驾你起来一下，跟我……” 　　 李大眼珠子平日里睡觉，被人抬走都不知道，这回可能心里有种无名的恐惧，没睡实，听到说话声，猛然醒了，虽腿不方便动弹，还是挺坐起来，看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姚长富，惊问道：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姚长富说：“你睡你的，我跟如飞出去一趟。” 　　 李大眼珠子以为姚长富要把柳如飞带出去，趁着夜黑处死柳如飞，急忙伸手来拽姚长富说： 　　 “你……你带我表弟出去要干啥儿？老姚大哥，求你了，我……我表弟是我带来的，你饶了他吧，要死，我……我替他死去，你把我带走，放了我表弟吧！” 　　 姚长富说：“你睡毛愣了？说啥儿呢？啥儿死不死的？我有急事儿找如飞。” 　　 柳如飞似乎已猜到姚长富的来意，穿好衣服，说： 　　 “老姚大哥，出啥事儿了？这么急。” 　　 姚长富说：“大当家的也不知得了啥儿急病，又拉又吐的，你赶快过去给看看，对了，别忘了带上你的那个小箱子。” 　　 李大眼珠子心中说不出是喜还是忧，脱口说： 　　 “这……这也太准了，刚好十天。” 　　 姚长富说：“你说啥儿呢？啥儿十天？” 　　 李大眼珠子说：“老姚大哥，你忘了，前些日子如飞说，不出十天，大当家的得病躺在炕上……” 　　 姚长富说：“对，对，我记着呢，今个儿刚好十天，好了，咱们先不唠这个了，我说大眼珠子，大当家的病的事儿，你可不能跟别人乱说啊！” 　　 李大眼珠子说：“我这躺在炕上，连地都下不了，我跟谁说去。” 　　 姚长富对柳如飞说：“刚才小金豆把我叫起来，说大当家的病了，我去看过了，病得好像不轻，我跟大当家的说带你过去看看，大当家的点头答应了，说只让你跟我过去，别惊动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