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眼珠子这工夫脑子灵光了，说：“那意思就是别告诉大炮头和那个姓白的炮头呗！” 　　 姚长富嗔怪地说：“就你嘴快，绺子上事儿，你少跟着掺和，走啊，如飞，咱们赶快过去吧！” 　　 柳如飞迟疑地说：“老姚大哥，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治病治不了命，我尽心看就是了，万一大当家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得保我，替我说话啊！” 　　 姚长富说：“这你放心，万事都有个理儿，我们打着吃的，生性归生性，也不是没个人味，快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九响枪的住屋与其他房里相比，还有个特殊条件，点的是汽灯，相形之下，显得非常明亮。 　　 柳如飞随姚长富进来，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九响枪半闭着眼睛，目光无神，吃力地**着，光着膀子躺在炕上，下半身盖着被子，炕沿边和地上都是他呕吐出来的污物，小金豆神情惊惧，手足失措，忙着照看着九响枪，没工夫收拾这些脏东西。 　　 姚长富走到近前，轻声地说：“大当家的，好些了吗？我把如……不，我把 　　 小郎中喊来了，让他给你老瞧瞧？” 　　 九响枪头一歪，又吐出一口暗黑色的污物，小金豆来不及找盆接了，只好用手接住，随后甩扔在地上。 　　 姚长富神情凝重，用手探摸下九响枪的额头，说： 　　 “哎呀，这么烫，小郎中，你别杵在哪儿，快上前看看大当家到底是咋的了。” 　　 柳如飞凑近，坐在炕沿边，探过头，面对面相看着九响枪，片刻，把九响枪的两个眼皮扒开看了看，接着拿过九响枪的手腕，边号脉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啥儿时候发病的？” 　　 小金豆嗫嚅地说：“昨个儿一天，大当家就打不精神头儿，下午眯了一觉，冷不丁地醒了，说肚子疼，脑袋迷糊，傍晚，喝口粥，对了，还喝了半碗王八汤，头半夜就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接着就开始吐，再……再后来就迷迷糊糊了，我……我吓麻爪了，想去告诉大炮头、二炮头，大当家的没让，叫我去把老姚喊来……” 　　 柳如飞说：“吐了几起了？” 　　 小金豆说：“这……这我就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一个劲儿的吐，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你这把吐的都收拾出去，把窗户打开，放放味儿，透透气。”柳如飞放回九响枪的手腕，见小金豆犹犹豫豫，笑着说：“大当家的我来照顾，你忙你的。” 　　 姚长富小声地问柳如飞说：“你看大当家这病……” 　　 柳如飞说：“心火积聚，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去根儿，难啊，这么着，我先把吐给止住，让他睡上一觉，明个儿再细看看，用啥儿药好。” 　　 姚长富说：“好，好，这真不能再吐了，我听说人要是把苦胆吐出来，那就不好扎咕了。” 　　 柳如飞说：“上吐过后，必是下泻，还好，大当家的还没下泻。” 　　 姚长富说：“那……那你快用药吧！” 　　 柳如飞说：“不用药，我用针。” 　　 姚长富一怔说：“针，啥儿针？” 　　 柳如飞打开诊箱，拿出一个小面包，打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细针，捡出三根有手掌长的针。 　　 姚长富伸过手，下意识的阻拦说：“你……你想用这玩意扎大当家的，这……这怕不行吧？” 　　 柳如飞说：“信不过我？” 　　 姚长富说：“不，不是信不过，我的意思，最好用药。” 　　 柳如飞说：“用药不如这个来得快……” 　　 九响枪声音微弱地说：“让他扎吧！” 　　 姚长富说：“大当家都放话，那你扎吧，不过，你……你可得加小心。” 　　 柳如飞笑说：“加啥儿小心？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治病治不了命，真有个一差二错，你可不能怨我啊！” 　　 姚长富也不知如何表达了，说：“是，是，我是说……” 　　 九响枪似乎不耐烦了，喘着粗气说：“让他扎，扎死我算我命短。” 　　 柳如飞说：“大当家就是大当家，这话说得就是爷们儿，放心吧，我的针有准头儿。” 　　 姚长富不好再说什么了，示意柳如飞可以用针。 　　 柳如飞又从诊箱拿出一根蜡烛，点燃，把三根针用火燎熏过，再用布擦净，用手在九响枪身上探摸出三个部位，一处胸前，一根脐上，一根脐下，眨眼之时，三根扎进肉皮里，直立在胸与腹部上。 　　 姚长富看得目瞪口呆，屏气凝神，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小金豆收拾完炕上地下，走近一看，也是呆若木鸡。 　　 柳如飞的针扎完后，还不时用手指对三根针轮番地弹动，只见那三根扎在九响枪身上不停地颤动着。 　　 九响枪是清醒的，有知觉的，嘴说不怕，想必也紧张，待针扎上后，很快便可看出九响枪的神情有所变化，刚才的痛苦、烦躁渐渐地消退了，整个身心似乎都放松了，眼睛慢慢地闭上，呼吸也逐渐的平稳下来。 　　 姚长富惊喜地说：“嘿，你看大当家睡着了，哎，我说如飞，大当家不会再吐了吧？” 　　 柳如飞说：“应该不会了。” 　　 姚长富说：“那这针就这么一直插着？” 　　 柳如飞说：“那哪儿能呢，等过会儿睡实着了，我就拔下来。” 　　 姚长富说：“要是再吐呢？” 　　 柳如飞笑说：“那就再扎呗！” 　　 姚长富由衷地赞叹地说：“你这针可够神的了，不，你人也神。” 　　 柳如飞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道：“老姚大哥，咱们前些天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你不是说十天头儿，大当家的……”姚长富连声地说着，但又觉得忌讳什么，看了旁边小金豆一眼，没再说下去。 　　 柳如飞说：“那咱们说的话，你跟大当家的说了吗？” 　　 姚长富又看了小金豆一眼说：“没说，没说，我以为那是没影的事儿，没敢说。” 　　 柳如飞冲姚长富拱手，说：“老姚大哥，真君子也！” 　　 姚长富笑着摆手说：“过奖，过奖。” 　　 九响枪睡得越发地深沉，竟打起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