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豆也熬得两个眼圈发青，哈欠不断地说：“大当家有阵没睡得这么香了。” 　　 柳如飞把针拔下来，又用火燎过，放回诊箱，对小金豆说： 　　 “大当家少说也能睡上三个时辰，趁这工夫你睡去吧！” 　　 小金豆说：“我也真困蒙了，等你们走了，我就睡。” 　　 柳如飞拎着诊箱，起身欲走。 　　 姚长富担忧地说：“如飞，咱们走了，能行吗？” 　　 柳如飞说：“放心吧，老姚大哥，让大当家的先睡个好觉，养养精神，明个儿要是信得住我，我过来再给他细瞧瞧。” 　　 姚长富说：“到这时候了还说啥儿信不信的了，今个儿要不是你呀，说不定……好了，好了，不唠了，小金豆，回头大当家的醒了，你去喊我。” 　　 柳如飞与姚长富离开九响枪房间，快走到自己的住屋时。 　　 姚长富停住脚，低声说：“如飞啊，刚才大当家的病，不，就是以后你给大当家的看过病，咋回事儿，跟谁都不能说。” 　　 柳如飞懵懵地问道：“为啥儿？” 　　 姚长富说：“你就别问为啥儿了，这是大当家吩咐的，另外，打你来到台子上这些天，咱们哥俩儿来往的多一些，唠得也挺对脾气，可是有些事儿，我还得给你提个醒，以后，在这绺子里少说话，少打听，你看咱绺子百十号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柳如飞说：“是，是，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过，老姚大哥，你能帮个忙不，在大当家面前给过话，让我跟我表哥早点离开这儿得了，说实在的，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呆着了。” 　　 姚长富说：“我也跟你撂个实话吧，一半会儿你是走不了了，除非大当家的病好利索，没留下一点病根。” 　　 柳如飞愁肠寸断，长叹一声。 　　 姚长富劝慰说：“这儿有吃有喝的，别想那么多了，明个儿我给你俩儿开小灶，要不，在你们屋里砌个炉子，你俩儿想吃啥儿自个儿做。” 　　 柳如飞说：“那到用不着，我们也不在乎吃喝。” 　　 姚长富想到什么，说：“你是不是寻思看病的钱啊？这你不用寻思，等把大当家的病好利索了，你离开台子，大当家不会白让你辛苦的，保准打发你乐乐呵呵的。” 　　 柳如飞说：“我和我表哥要是能活着回去，那都阿弥陀佛了，还寻思啥钱不钱的。” 　　 姚长富劝慰说：“别想那么多了，天快亮了，你回屋睡会儿吧，白天，你还得给大当家瞧病呢！” 　　 柳如飞回到屋里，没有点灯，而是站在窗户前，向外看着，见姚长富进了自己的住屋，他才摸着黑上炕，连衣都没脱，头朝里倒下。 　　 李大眼珠子问：“回来了，咋样儿？” 　　 柳如飞说：“你还没睡啊？” 　　 李大眼珠子说：“睡啥儿睡呀，你没回来，我能睡着吗！九响枪真的犯病了？啥儿病？重不重？” 　　 柳如飞说：“快睡吧，明个儿再唠。” 　　 李大眼珠子探过手来，拨拉着柳如飞的胳膊说：“别，别，白天说话还得避着人，你现在就跟我说说，要不，我睡不着。” 　　 柳如飞心情很好，多少也有些亢奋但故意逗趣地问道： 　　 “说啥儿，你想知道啥儿？” 　　 李大眼珠子说：“这还用问吗？我……我就想知道你是咋算出来，十天里，九响枪就能发病，还是躺在炕上起不来的病。” 　　 柳如飞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李大眼珠子说：“小兄弟，你就别跟天鸡地鸡的了，都这工夫，该露一露了，莫不是你能掐会算？不，能掐会算也整不了这么准承，十天，不多不少整十天，九响枪真的来病了，这也太……小兄弟，到底咋回事儿，你跟我说说呗，求你了，要不，我……我给你磕一个？” 　　 柳如飞说：“你敢磕，我也不敢受啊！” 　　 李大眼珠子说：“那你就得跟我说是咋回事儿。” 　　 柳如飞说：“我可以告诉你，就怕你嘴不严露出去，那可就坏菜了。” 　　 李大眼珠子急了，说：“如飞，你说啥儿呢？咱哥俩儿都处到这份儿上了，我还挨了一枪，你……你还信不过我？你说吧，你咋样才能信得过我？用不用我把心给你扒开？” 　　 柳如飞忙说：“别急，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睡觉说梦话说出去。” 　　 李大眼珠子一愣，说：“这……你要这么说，那我……我就不能怪你了，哎，咱们在一个炕睡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说过梦话吗？” 　　 柳如飞说：“这……这还真没听到过。” 　　 李大眼珠子劲头儿又上来了，说：“没听到，那就是没有，快，快，你快点跟我说你……” 　　 柳如飞不想再逗李大眼珠子了，压低声音说：“好，好，我说，我说，我问你，你还记得十天前咱们在九响枪的屋里，有个胡子给九响枪端来一碗王八汤吗？” 　　 李大眼珠子想了好一会儿，说：“这……这我还真没注意到，啥儿王八汤？” 　　 柳如飞说：“就是灶房给九响枪炖的王八汤，姓白的当时让九响枪喝，九响枪光顾着问你话了，没来得及喝。” 　　 李大眼珠子说：“噢，好像有这么回事儿，那……那王八汤咋的了？” 　　 “这就是天机。”黑暗中，柳如飞看不清李大眼珠子的表情，但隐约能看到那对大眼珠子叽哩嗗碌乱转着，他接着说：“我说的天机，就在这王八汤上，当时，我就想好了，要在这儿王八汤上打主意。” 　　 李大眼珠子听得聚精会神，脑袋几乎伸到柳如飞的鼻尖下，大眼珠子不眨不动了，等待柳如飞讲出下文。 　　 那日，也就是柳如飞跟姚长富说出九响枪十天内或许病倒在炕上，不要说姚长富心有疑惑，就是李大眼珠子也是半信半疑，就在说这话的三天后夜里四更，正是人们深入熟睡的时候，柳如飞悄悄起来，溜出去，向绺子的灶房摸去，作为一个有功夫的人，他落脚无声，闪身无影，很快潜入灶房里，借着点点的月光，找到那个养王八的大缸，细数后有六只王八，这说明还够九响枪喝六天的，他把王八挨个抓在手中，捏开王八嘴，把准备好的黄豆粒的药丸，塞进去，有的王八塞进两粒，这是经他计算过的药量，如果九响枪每天喝一只王八炖出的汤，应该在十天头上，就会如期发病，把六只王八塞过药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住屋，安然入睡，李大眼珠子的鼾声依然地响个不停。接下来的六天，他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站在窗口前，看着灶房里的崽子，端着同样的大碗，按时给九响枪送去王八汤，他做事细致谨慎，怕灶房停止给九响枪炖王八汤，那样他就得想法在九响枪吃的其他饭菜里投药，果然，第十天的夜里，九响枪病发，这种先投药后救治，看似简单的计谋，不要说难以被人们发现，恐怕人们连想都想不出来，包括李大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