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永清一晃十六岁了，来到柳家窝棚也近七年了，现在再看永清，已长得一个大小伙儿子，高高的个头儿，黑红的脸宠，炯炯有神的双眼，虽称不上眉清目秀，但绝对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举止投足，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在这几年里，先不说他已学到了在春夏秋冬四季，穿山越岭的一身打猎本领，就说他的武功，不敢说已经达到师傅柳东山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但与对师傅比试起来，不次于棋逢对手，高手过招。至于枪法，现在每次钻林子，打的大小猎物，几乎都是永清开枪，还有医道和唢呐，这两样也没有落下，总之，柳东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传授于永清，所倾注了的心血、如父教子。 　　 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 　　 这天，柳东山与永清骑马去远山打猎，来到了凌云峰，登高望远，如同站在云端之上，放眼四方，群山似乎都被踩在脚下。亮甲台就在这群山之中，并且隐约可见。 　　 永清眺望着，又陷入沉思，这些年，到过凌云峰几次，每每看到亮甲台，他都神情凝重，心潮涌动，思绪万千。 　　 柳东山站一旁，问道：“想啥儿呢？” 　　 永清随口说：“没想啥儿。” 　　 柳东山又问道：“看见亮甲台，能不想点啥儿吗？” 　　 永清没说话。 　　 柳东山沉吟，片刻，说：“还得等啊！” 　　 永清说：“师傅，我还得等多长时间呢？” 　　 柳东山说：“这你得问你自个儿。” 　　 这些年里，永清虽然长大了，武功基本也学成了，师徒间无话不谈，但关于亮甲台和报仇的话题，从不涉及，主要是永清只字不提，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他拜柳东山为师时候，已定下约法三章，其中第一条就是十八岁之前，不许提报仇之事，永清不敢也不想违背师傅的每一句话。近半年，师傅柳东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数次带领他来到亮甲台周边的山峰山脉，且还有心无心的常提起九响枪的绺子。 　　 柳东山把装有泉水的皮囊递给永清。 　　 永清说：“师傅，我不渴。” 　　 柳东山说：“看你直咽唾沫，能不渴吗？喝一口吧！” 　　 永清看似吞咽唾沫，其实是在吞咽仇恨，只是不说而已，他接过水囊痛饮起来。 　　 柳东山说：“想要报仇没毛病，可你没掂量掂量以你现在的本事，能报了你的家仇吗？” 　　 永清何曾没想过这个问题，作为习武之人，不可狂妄自大，这是师傅的教诲，他已谨记心中，所以他不敢贸然回答。 　　 柳东山笑说：“我想你心里能有个数儿，只是不想说，对吧？那我替你说，要是单打独斗，别说九响枪，就是十响枪，他也不是你的对手。” 　　 永清笑了，师傅说出了他心里的话，约法三章第二条就是，自己的仇自己报，师傅说了不会出手相助，而且他也不会让师傅帮忙，所以将来报仇时，很可能是单打独斗。 　　 柳东山又说：“可是话说回来了，九响枪是一个绺子大当家，出入必有随行，他能给单打独斗的机会吗？还有，你的仇人不只一个，其中还有一个是蒙面人，你能胡乱大开杀戒吗？退一步讲，你大开杀戒，胡乱把仇人杀掉了，你的仇人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吗？” 　　 永清知道师傅这么说，无意中点到约法三章的第三条，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即便是报仇，也需让仇人死个明白。 　　 柳东山说：“我又唠叨了这么多，你知道我说的是啥意思吗？” 　　 永清说：“师傅，我明白，你是说我还得等。” 　　 柳东山说：“咱们把亮甲台周围也都绕个遍了，你也看见了，这个亮甲台真是个天然的堡垒，不要说你一人，就是千军万马也难攻上去，从这儿点看，九响枪头脑不是一般的够用啊，以后你对付他时，必须得加小心。” 　　 永清说：“师傅，我记住了。” 　　 柳东山说：“还有，九响枪的绺子越扩越大了，少说也有近百号人马了，不少刚拉起杆子的小绺子，都奔到他的旗下了。” 　　 永清说：“师傅，你说官府为啥不围打他们呢？这么下去，那遍地不都得闹起胡子啊！” 　　 柳东山说：“哼，你指着官府，现在东北谁当家？张作霖，这个张大帅就是胡子出身，他的兵马多，可你看他打胡子了吗？没有，他把兵马都用在跟别人争地盘上了，再说了，好多大绺子，最后都归顺他的名下，穿上军服，成了他们老张的兵，你指着他们打胡子，黄瓜菜都凉了。” 　　 永清听师傅这么说，再看了看远方的亮甲台，心往下沉坠，看来这报仇越发地遥遥无期。 　　 柳东山说得没错，九响枪的绺子确实日渐壮大，亮甲台又增盖了好几栋的木楞房，人马多了，手伸得也长了，地盘扩张，这里所说的地盘，就是靠其威慑力，控制的地方，小股绺子靠夺靠抢，甚至靠偷，都难添饱肚子，绑个肉票也是小家小户的，得不到多少钱，大户人家不是有靠山，就是有护院的炮手，小股绺子没有几个象样儿的火器，根本不敢骚扰。大股绺子，像九响枪现在的绺子就不同了，人马刀枪过硬，什么软窑、硬窑、响窑都敢砸，待绺子名声鹊起，威望大振，一些大户、商号，为求平安，通过花舌子，也就是说客，与大绺子联系，暗中定期给些钱财、粮食，绺子管这儿叫吃盘子，不费枪弹，不损人马，就能招财进宝，大绺子何乐而不为。如此，势必造成各绺子之间，火并争地盘。比如，双河镇这块肥肉，多年都在过江龙绺子控制之下，九响枪早就垂涎三尺，过去人马不如过江龙，眼下兵强马壮了，自然要蠢蠢欲动，可他又不想大动干戈，损兵折将，犹豫再三，还在等待，就在这时，喜从天降，机会来了。 　　 这天，亮甲台把守台子口的瞭水，也就岗哨，发现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向上走来，一为报警，二为震唬来者，瞭水的冲天开了一枪。 　　 那几个人停下了，向台子上打着手势。 　　 瞭水高声问道：“你是谁？” 　　 台子下回说：“我是我。” 　　 瞭水又说：“压着腕子。” 　　 黑话：我的枪已子弹上膛。 　　 台子下回说：“闭着火。” 　　 黑话：别开枪。 　　 李青山听到报警枪响，提着匣子枪，跑到台子口，他是大炮头，前打后别，逢事儿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