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被砸后,收拾残余。老鸨不能一日不开门,紧锣密鼓地另购新器,重新开张。 辛弃疾被头牌冷秋月拒绝,脸面大失,他暗自发誓,不顾一切挣回这脸面。故趁着潇湘馆重新开张时,率领耶律撒八等人再次光临。 众多姑娘早已认得他,见他们走进门均躲入门内,战战兢兢等待着狂风暴雨。 别人躲得,老鸨却躲不掉。她强颜欢笑,迎向辛弃疾,说道:“公子来的真巧,今日头牌冷秋月恰好空闲,且休息片刻,我这就安排公子们打茶围。” 所谓打茶围,就是让辛弃疾等人进入冷秋月房间喝酒、聊天、听曲,若雅兴大发,还可现填词牌立刻弹奏。打茶围的聊天,不像大庭广众下,需要顾及身份和脸面。可以开点玩笑。 茶围钱和办酒席的钱,却需要辛弃疾等人自费,同时,还要拍下头牌冷秋月的出场费。 经上次受辱后,辛弃疾一门心思挫一挫冷秋月脾性,听老鸨同意打茶围后,对轻轻咳嗽。 耶律撒八说道:“去跟那什么秋月冬月的说,我大哥今儿个白听,白吃,白喝。白玩。” “啊——”老鸨早已跟三爷汇报过辛党等人来者不善,可上边却传下话,任凭辛党胡闹,砸了酒壶买酒壶,砸了桌椅换桌椅,哪怕是拆了潇湘馆,大不了原址重建。老鸨搞不懂原因,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往二楼走的时候,她琢磨着大不了自己掏钱,可不能再惹的辛党等人砸东西了。 “秋月,那辛党又来了,快梳妆打扮,一会儿打茶围时,你可得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些小霸王们伺候的舒舒服服。哎呦,我可受不起再砸一遍喽。” 冷秋月仿佛没听到,兀自拿着辛弃疾填的那首《南乡子》爱不释手,轻轻吟读。 小婢知道她无心接客,小声说道:“小姐她身体不适,最好休息几晚。” 此时火烧眉毛,老鸨哪里容她休息?她脸一板,冷着脸说道:“敢情砸坏的东西不是你掏钱买。今儿个,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小婢见她变脸,吓的咋咋舌,退缩在一旁。 冷秋月淡淡地问道:“敢问妈妈,那辛党出资几何买我的牌子?” “他呀,诚心捣乱,不但一文不出,还白吃茶围。我头疼的很呢。”老鸨见事情有缓,再次变脸,声调调低。 “头牌价可是五百两银子起步。妈妈你亏的起,我冷秋月可不想丢这份,这就回了辛党,就说——”她侧头思索片刻,“——莽牛粗鄙,也配听曲?” “你疯了?这话我可不敢说。秋月呀,就是不摆茶围,你露个脸,向他陪个不是,男人嘛,面子过去,也就没事了。”老鸨继续劝说,她实在没法子,此时的护院,已经支使不动,有一个算一个,全听辛党的,三爷也不管。自己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冷秋月吩咐道:“馨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小婢馨儿转身跑出房间,一口气跑到楼下,盯着辛弃疾,大声嚷嚷道:“小姐让我给你捎个话,莽牛粗鄙,也配听曲?” 来逛青楼的,大多粗识文墨,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顿时觉得又有好戏可看。 辛弃疾再次大丢颜面,他皱了皱眉,轻吐一字:“砸!” 跟着辛弃疾干了几场大事的耶律撒八等人早已展露出青少年骨子里那种破坏因子,听到命令,二话不说,摔椅子、砸桌子…… 辛弃疾看到冷秋月的花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抓起一个酒杯狠狠砸去。 “啪!”酒杯端端正正地砸在花牌上,碎了一角。 小婢馨儿惊恐地后退,蹬蹬蹬跑回房间,慌里慌张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辛党又砸桌椅啦!” “哎呦,我的亲娘,都是你做的好事。”老鸨的脸变成了苦瓜样,匆匆跑下楼。 冷秋月拿起新作的一首词,小心地叠好,细声细语道:“馨儿,你拿这儿去辛府,无论如何也要请辛公子回一首。”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辛弃疾。他回你怎样?不回你又怎样?万一他已成家,小姐去作妾,岂不寄人篱下。”馨儿急的团团转。 “那……你去打听呀,到底有没有成家。”冷秋月慌乱束手,“万一真的成家?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哎呀,辛党都砸东西了,你还想这些。你铁了心不接客,只怕头牌保不住。一时半刻又不能从良,唉,到那时,潇湘馆里人人都可以欺负你。搞不好,妈妈止损,把你卖给春满楼或者丽春苑,每天接的都是粗鄙而不懂情调的愚夫,那你可惨了!哎呦,那我怎么办呢?辛党要是能看上我就好了,你不知道,他轻轻说了个‘砸’手下人立刻霸气地摔东西……”馨儿犯了花痴,幽幽地想着。 冷秋月泪如雨下,轻轻撕碎刚才的词稿,朝天一扬,奔到桌旁,挥毫而就,“这是新词,你速速送到辛府,快,要快。还有,这个拿上。” 她从头上摘下一枚金簪,与新词一同递上。 馨儿接过,将金簪小心放好,又见墨迹未干,嘟起嘴连吹数下,再次走出房间。 冷秋月愣愣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眼泪扑簌扑簌滚落,“愿君有意,速速来潇湘馆一叙,死,无憾也。” 她不知道的是,钟意的那个辛府公子,正是楼下号令砸东西的辛党! …… “砸,把那头牌房间砸了!” “不就是个婊子吗?敢给大哥难堪!” “大哥也是,直接拖出去就行了。” “你懂什么?大哥惜香怜玉呗,嘿嘿。” 耶律撒八一干人从楼下砸到楼上,直奔头牌房间。冷秋月听到声音,气愤难忍,忽儿又一想,从衣柜里扯出一角红方丝巾,遮住玉容,藏剪刀在手,“辛郎,辛郎,奴家之面,再不与别人视,他若用强……” 冷秋月说不下去,捏着剪刀泪水潺潺。 “哎呦,这就是头牌冷秋月吧?屋子里可真香。怎么还包着脸呀?” “是没脸见人吧,哈哈。” “愣着干嘛?砸呗!” 几人毫不客气,摔香炉砸屏风,将典雅的小室弄的一塌狼藉,只剩冷秋月所坐的那板凳安然无恙。 耶律撒八等人离去后,过了许久,馨儿气喘吁吁地返回,见室内大乱,吃惊地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馨儿,怎么样?词呢?在哪儿?”冷秋月奔过去左看右看,“在哪里?在哪里?” “小姐,你怎么包个帕子?那个辛弃疾真是该死,这么晚了,竟然不在家待着。” “什么?什么意思?他去了哪里?” “哎呦,我哪儿知道?大不了明天再去取嘛。” 冷秋月咬着嘴唇,一双泪眼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