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怀这个儿子大名叫高云英,家里都喊他亚立,女儿的名字奇怪了,高仲怀不知为何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亚洲,大名还算好听,叫做高云霞。 高云英急切地望着高仲怀,声音还没有摆脱变声期:“爹,我三婶是个好人,不要害她啊!我三婶是个好人啊!” 高云英长得高大,才17岁上,已经比他爹高了一些,云霞小三岁,却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也附和道:“爹,三婶到底做了什么?那么多人来打她,这不成啊!” 高仲怀尴尬了,他恼羞成怒,再也无法克制之前的道貌岸然,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大半夜跑这里作甚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高云英大声喊道:“爹,这不成的,三婶平日里是怎么帮我们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高仲兴有些看好戏一般,上前劝说道:“大哥,也别恼了,孩子该回家好好睡觉,赶紧送让他们两个回去吧。” 又对云英云霞道:“好孩子,这女人不是你们的三婶了,她偷了野男人,咱不能认她了,快走吧。” 高云英不满地喊道:“二叔,都是你,你想要三叔的田,你非拉上我爹作甚了?我爹是个老实人,他从来不会害人,都是你!” 高仲兴急了,谁会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孩子,对自己这般指责,他骂道:“大哥,你若是不会教娃,我来替你管教!” 高仲怀不悦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亚立啊,你快些带妹妹回家去,休要在这里胡闹了,爹在办正事,有什么话,回家去讲。” “好啊,你倒在这里做好人,我家男人才是老实人,若不是你逼着他做,他也想不到这些!”祝氏哪里肯被两个娃儿指责?她是个没脑子的,张嘴就来,这时,高仲怀彻底急了。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祝氏不是信口开河,她这几句才是说的实话,文若兰也算是听明白了。 今天这一幕,真正的幕后指使人,就是高仲怀,而高仲兴是冲在前头舞蹈弄棒的那个。 就听高云英又喊:“爹啊,我们别去管这事儿啦,谁知道这是不是栽赃陷害啊?” 高仲怀忍无可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怒吼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帮这个小妖精讲话?” 高云英捂着脸倔强地说道:“爹呀,三叔可是为了国家战死的啊,他人才死,家里人就坑害他的婆娘,这不是脸都不要了嘛!” “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速速给我拖出去!” 高仲怀这一句,马上有两个男人闪过来,一左一右将高云英架起来,直接就要往外拉,高云英愤怒地挣扎着,到底没有那两个男人力大,他怒骂道:“你们这些土匪,我们家的事你们都要——” 一个男人迅速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加力,迅速将高云英拉了出去,高云霞吓得赶紧追了出去。 文若兰哼道:“高仲怀,你连个不成年的娃都比不上了,人家还知道道理,你现在是黑心黑肺,看到仲苏人走了,就要来谋财害命!” 高仲怀:“我害了哪个的命?”突然抬高了嗓门,“你偷了人,玷污了我三弟的英名,才要将你正法了!” “对,就是这话!”高仲兴夫妇异口同声道。 祝氏大骂道:“这个女人,我早就怀疑她了!你们想想,三叔出去多久了,她竟然怀上了,你们信吗?这不是跟野男人一起怀上的,难道是老天爷送来的?这种洋学生,哪里耐得住寂寞?三叔一天不在,她就一天跟这个高大强厮混,你们也不好好想想,那高大强也不穷,怎么的就不愿意娶亲?” 官庆爷正要喝止他们,听到这一句,不觉也愣了一下。 祝氏这话,说出了绝大多数人心中所想。 高仲苏中途之回来过一趟,马上就奉命东进抗日去了,他还能有孙悟空的本事,拔根汗毛便出个人,回来跟老婆做那事? 局面变得非常诡异。 官庆爷早就看出这件事的蹊跷,分明就不是拿双这么简单,这是蓄谋已久的,准备好了人和绳子什么的,高大强到现在还昏迷着,不是喝下了药,还能是个啥? 可是,祝氏这话,的确击中了太多人的心理。 “不用多说了,立刻沉塘,不要给她留下任何侥幸!”高子杰突然高声说道。 高仲怀和高仲兴互相瞪着,高仲怀这会儿已经不敢多说了,刚才高仲兴的那个臭婆娘满嘴放屁,差点就——不对,已经说漏了嘴了,他此刻又是儿女来搅和,又是被祝氏揭了短,现在就盼着高仲兴铁了心要下毒手,自己便能可逃过一劫。 毕竟,今后他还要在高家庄继续住下去。 而且,今天他唯独不能得罪的便是官庆爷,据可靠消息,政府马上就要下发高仲苏的抚恤金了,听说银元会先交给族长高官庆,再由高官庆在祠堂上公开发给文若兰。万一今天他狠狠地得罪了高官庆,人家到时候就说,文若兰死了,由宗族出面抚养高云龙,这个银元,就要全部留给高云龙,那他这一番图谋,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突然哭了出来:“这都是什么事啊?老天爷啊,我本以为三弟走得早,我还想着要如何帮衬我这三弟媳妇,好好把我怕三弟的独苗养大**,哪个会想到,若兰啊,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文若兰冷笑不止,并不说话。 她既不想继续激怒那对狼心狗肺的兄弟,又不想轻易被他们抓到新的把柄,只有寄希望于高官庆这几个人能够与他们抗衡,争取到能把事情拉到祠堂上去说! 眼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了。这该是过了五更了吧!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啊,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渡过一劫!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唯一不能伤及腹中的幼子。 她很庆幸,刚才被束缚的时候,腹中已经有些疼痛了,此刻竟然缓和了许多,看来,这腹中的孩子是个体恤的好孩子! “好了,今日这番问话,我看也没问出个名堂来,你夫妇咬死了说她二人偷情,她却矢口否认,而这几个什么证人,话说得是不清不楚,前后颠倒,这么着吧!” 高官庆很疲惫,却还想努力挽回局面,他继续道:“先把他们关起来,好生看管,不要让逃走了,你们也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好继续做些个啥子!” 这后面一句,分明是讥讽高仲怀兄弟。 “我警告你们,若擅自将二人沉塘,害了他们性命,高仲怀,高仲兴,你们到了祠堂上,只怕是说不清的,我作为族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本族陷入无耻下作、谋财害命的口实里去,定要清理门户,肃清害群之马!” 他高声道:“我高氏一族,从来就是忠孝仁义为本,若是哪个做了不仁不义之事,我可不念他是那个英雄的哥哥,那个烈士的亲属,该杀的就要杀,该轰走的就要轰走!” 又对文若兰柔声道:“云龙他娘,今日这事,你且忍耐,一旦查清了你真的偷人了,那我也护不了你。若是有人谋财害命,引狼入室,做出肮脏下流之事,我高官庆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文若兰无奈,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高仲怀也无奈,不顾高仲兴当场咆哮,便立即指使在场几个人,将文若兰和高大强分头关起来,就在这时,高大强突然抽抽了几下,人悠悠醒了过来。 高仲兴吃了一惊,慌忙看向高仲怀,后者见官庆爷等人刚刚走出去,生怕又出事端来,马上低声喝道:“赶紧把他嘴给我堵上,拖走。” 等高大强的嘴被堵上,文若兰也发现了他醒来,喊道:“大强,大强,你醒醒啊!” “臭婊子,还敢叫嚷?”祝氏等马上将她的嘴也堵上了,一群人一拥而上,将高大强和文若兰一起抬了出去。 他们将高大强和文若兰分头锁在原本大院的下人住的房间,祝氏使劲儿将文若兰按倒在地,狰狞地冷笑道:“看你还如何猖狂!” 文若兰倔强抬头,盯着她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会有好下场?听着,庄上的那些人,早就和我男人说好了,你一死,高大强一死,我们就把你们的田全部分了!他们不要再给你上缴一文钱!” “你也听着,你今天伙同土匪抢劫了我,有朝一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夫妇!” 祝氏大怒,站起来又踹了她两脚,文若兰赶紧要护住肚子,被她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祝氏还不解气,突然间,高仲兴窜了进来,一把拽住她低声道:“快,大哥有话要讲。” “便宜了你!小贱人!”祝氏出去,反身将门锁上。 高仲怀已经站在角落里等着了。 “大哥,怎么办?” “这个女人的两个保镖呢?” “放心,大哥,全都看着呢,一个都逃不掉。” “二弟啊,不瞒你讲,方才官庆爷的话,我也听进去了,咱们这忠孝仁义还是要讲的,不仁不义之事,不但不能做,还要下狠心彻底剪除,你说呢?” “大、大哥,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仲怀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