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海川蔫蔫地往外走着时，电话铃再次响起，和巧英一道随在海川身后的周淑雅冲到电话前，刚一伸手却又缩了回来。这一次一定是小冉打来的，他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因宗昊的迟迟不归她胆怯了，求救般拽了身边的巧英一下，岂知巧英亦迟疑着退缩了一步。 　　 “还是我来吧。”海川叹息着抓起话筒，周淑雅和巧英却又同时凑了过去。 　　 电话确实是小冉打来的，声音低沉就一句话：事情基本就是那样了，我晚会儿回。 　　 听得真真切切的周淑雅身体一晃，被巧英一把抱住，两个女人眼里的泪滚滚而落。 　　 “昊昊，是我害了你呀！”周淑雅悲悲切切呜咽着推开巧英向楼下冲去，海川和巧英紧随其后冲下楼，却见周淑雅蹲在院子**双手抱头，一张脸埋在双膝之间喉咙里发出狼一般压抑的嚎哭声，海川和巧英却只得默默望着她无言以慰。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的丈夫和亲密战友相继离去，而杀害他们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悲痛复哀伤的同时，让她情何以堪？！ 　　 小冉说他晚一会儿回，这一晚直至快三点了，没见他人回，也没个电话。海川脚下的烟蒂都快堆成山了，巧英陪着周淑雅坐在堂屋门口，眼看着海川的情绪愈发地焦躁，他这是在惧怕着三点钟这一刻的到来呀。 　　 近了，近了，至少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蹲在一棵树下的海川双手撑着发麻的膝盖站了起来，略有些迟缓地向门口走去。 　　 “应该是林**他们来了。”巧英对周淑雅说了声，周淑雅理了理头发，和她一起朝门口迎去。 　　 随着大门响起一长两短敲门声，长吁一口气的海川艰难地打开了院门，被老高和一名陌生青年簇拥而入虽满面憔悴但神清气爽的林亦名吟唱一句“我回来了”向海川伸展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却未料海川仅搭了一下他的手臂，退向一边。 　　 “您先请进吧。” 　　 林亦名不由一愕：“怎么？不欢迎啊。”却于同时间看到向他迎来的周淑雅，遂先放过海川朝周淑雅伸出手去， 　　 “你应该就是淑雅同志吧，辛苦你了。” 　　 “林**你好，这些天，大家一直担心着你呢。还好吧？”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而周淑雅并未直接回复林亦名的问候，双方似都在有意识回避着什么。 　　 “我很好啊，一根毫毛也没伤着。”林亦名略有些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和大腿。 　　 “**，您这话一点儿也不幽默。”没曾想心思郁结的巧英实在忍不住揭了他的底。 　　 林亦名脸上佯装的笑容蓦地一下撤了，目光掠过海川和周淑雅后重又放回到巧英身上。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三个人同时逃避了他咄咄的目光。老高一把扯住海川的肩膀令他面向自己。 　　 “先前在电话里就觉得你不对，出什么事了？” 　　 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海川掰开他的手，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老高伸手欲把他揪起来，周淑雅替海川回答道：“老高，别为难他了。是我把昊昊弄丢了。” 　　 “弄丢了？什么意思？”老高一时没明白过来。 　　 “丢了，丢了就是他可能，可能……”情绪不受控制的周淑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巧英走上前把她搂在怀里说：“高科长，别逼她了。宗昊同志一早去康明路摸情况到现在还没回，听人说那边有个和宗昊同志年龄相仿的人被日本人杀了，小冉去核实去了。” 　　 “他去了多久了？”面色愀变的林亦名问。 　　 “十一点多。”巧英回道。 　　 “那就应该是了。怎么会这样？”林亦名挥着拳原地转了一圈，其状甚悲。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海川呜咽着捶打着脑袋。 　　 “你给我住手！”周淑雅朝他吼了一嗓。“让他去摸情况，是我的主意，也是他应当应分的职责。要论错也在我，是我鼓噪他去摸纲堂的底。” 　　 “都别说了，也别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错在我不在你们任何人，从根子上，现今所发生的一切均源自我的一个失误，方给组织酿成如此一个几近灭顶之灾，我会如实向上级领错亦领罪。”林亦名痛彻心扉道。 　　 “林**，事情已然发生了，错与罪另当别论，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昊昊或已遇害应当仍然坏在我弟弟纲堂身上，你回了，剪灭他的事就拜托了。” 　　 在周淑雅向林亦名深深一揖之际，院子外面传来破单车向这方骑来的叮咛哐啷声，巧英喊一声“小冉回了，”冲过去直接打开了院门，“家里”这辆单车发出的破响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门开处，露出小冉一张颓败已极的脸，院子里所有人的心为之揪着一痛。 　　 巧英一手接过小冉手里的车，一手拽了一把失魂落魄当门痴立的他。小冉回身把院门关好，却忍不住趴在门上双肩颤抖着暗自饮泣起来。 　　 林亦名走上前搂了他一把说：“大家都等着你呢，咱们回屋说。” 　　 一行人相继走进堂屋，巧英返身把门关好，见小冉仍在抽泣着，她发泄般喊了一嗓：“你能别哭了好吗？说话呀，一去去了那么久。” 　　 擦了把泪的小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了口：“我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三分局的人抬走了。我随即打电话给我们在三分局的一个内线小邹，他让我等会儿，有日本人在那盯着。直到过了三点，他才偷着出来见了我，给了我几张现场照片。太惨了！” 　　 小冉忍不住又抽泣起来，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个小纸袋，站在他身侧的海川一把抓在手里，从纸袋里摸出几张照片，一眼扫过，塞到林亦名手中后走到一边，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王八蛋！ 　　 在林亦名一张张看着手里的照片时，周淑雅仅看了一眼，嘴里凄厉地喊出一声“昊昊”，晕厥在巧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