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岩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触目惊心，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枪声响起时，吴岩侧耳辨别了一下，似乎离着特工总部不远，他心里一惊，难道是周纲堂干的？但他理应不会在家门口搞事啊。从枪声上判断，应该出自日本人的王八盒子，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是三分局的治安科长老隋的电话，说是在离着你规划二局不远的景园巷死了个人，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死人了？吴岩必须得出面，他主管的就是城市治安这一块。 　　 到了街面上往斜对面的巷口里走去时，一窝蜂往景园巷那边跑去的人几乎把整条巷子给塞满了，应了那句“世上本无事，闲的人多了就有事了”的话，平淡的生活太需要额外发生的事刺激了。 　　 到了景园巷巷口，即便警察拉了警戒线，围观者也不愿离去，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拨开人群，吴岩往里走了约四十米，一大拨警员正围着一方墙在忙碌着，三分局的老隋见了他便迎了过来，让手下闪开一条道，吴岩的眼神刹那凝固了，呼吸亦停顿了：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两只手掌掌心对外被两把利刃呈一字形钉死在身后的墙上，颈项正中喉结的位置同样钉着一把匕首，一双眼珠被人用手指抠出一半耷拉在眼睑下方，眼眶里溢出的血仍在一滴一滴往下掉着。 　　 但觉眼前血光一闪的吴岩不难想象出彼时彼景：死者临死前用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怒视着凶手，凶手或因内心惧怕抑或本心歹毒，竟用食指和中指插进被害者的双瞳…… 　　 “我从警二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让人这样死法的，简直是惨绝人寰哪！”老隋哀叹道。 　　 “什么人干的，有人见到吗？”压抑着怒火的吴岩问他。 　　 “还能是谁？狗日的小日本呗。” 　　 “骂归骂，得有根据。” 　　 “八格牙路，死啦死啦是不是根据？” 　　 吴岩往二十米外围观者中并无具体目标扫视了一眼。此事若周纲堂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个死者就极有可能是地下党内人，也就不排除周纲堂会在此地设下陷阱，诱捕前来打探消息的同党。 　　 “老隋，若已经拍了照的话，先把人抬回局里吧，稍后整理一份材料送过来。”吴岩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着，权且先把这种危险解除了罢。 　　 在老隋吩咐手下把人从墙上放下来时，退开一步的吴岩在围观者中突然发现了沈晗还有和她在一起的栗梅。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从沈晗的眼里他看到的除了惊恐，似乎还有着一种，对，一种仇恨，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刻骨仇恨。当然，这种解读并不意味着把沈晗往某类人那靠，此时但凡良心未泯的中国人都会对日本人的这种暴行义愤填膺。 　　 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既然看到了沈晗，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向老隋交待完诸事的他朝人丛中的沈晗和栗梅走去，到跟前了朝她俩摆摆脑袋，将俩人带离围观人群，嘴里埋怨她们不该来这儿。 　　 “太吓人了！听说是日本人干的对吗？”栗梅和沈晗的身体仍在颤栗着。 　　 “不止。”吴岩无意掩饰自己愤怒的情绪脱口而道。 　　 “不止？你什么意思呀？”栗梅追问道。 　　 “不止就是不止，问那么多干嘛？”吴岩近似粗鲁道。 　　 沈晗仄过身子看了他一眼，刚说一句“你有情绪也不能对我们……”被迎面跑来的老潘大呼小叫给打断了。“我的沈姑奶奶欸，你凑的哪门子热闹，老大在那跳起脚骂人呢，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哪曾想栗梅竟嘟起嘴吃醋了：“你就记得一个沈科长沈科长的。” 　　 老潘朝她作了个揖，却问吴岩：“怎么回事？死的什么人？” 　　 一掌把他推了个趔趄的吴岩，扔下他们快步朝巷口走去。 　　 老潘颇纳闷地问身边两位大美女：“这家伙又哪根筋搭错了？” 　　 沈晗突然叫一声“不好，要出事”连走带跑朝吴岩追去。愈发迷惑的老潘也跟着她跑了起来，怎奈后面跑着跑着的栗梅突然一声“哎哟”崴到脚了，他只得返身搀着她连拖带拽来到巷口，只见吴岩的身影已拐进了特工总部，而穿着高跟鞋的沈晗又哪里追得上他。 　　 大跨步上到三楼的吴岩在楼梯口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一拐过弯便看见了坐在大教室门口的周纲堂的三个护卫，他直接冲到三人面前站定了。这三人看他一副来者不善似要打架的样子，纷纷站了起来。 　　 “你干嘛？”其中矢口业已拉开应战的架势。 　　 “景园巷那人是你们杀的？”上下扫了三人一眼的吴岩问。 　　 “你谁呀？这事该你管吗？”矢口往吴岩跟前凶了一步。 　　 “你回答我，是不是你们杀的？”不甘示弱的吴岩直逼到矢口的眼前。 　　 这时，这边的动静把待在办公室里的梁尚乾和廖显达给引了出来。廖显达一看这架势，正打算过去，被梁尚乾一句“你慌个什么”给叫住了。 　　 那边厢，跟吴岩较劲的矢口痛快承认了杀人的事实：“是我们杀的，你想怎么样？” 　　 后撤一步的吴岩说声“我只要一个答案”转身走到周纲堂的办公室门前，使劲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周纲堂“进来吧”的回应声，吴岩大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边厢，廖显达对梁尚乾说了句“这小子要搞事情呀，”便欲走过去，又被梁尚乾给叫住了。 　　 “瞧你个急性子，他能拿周纲堂怎么的，周纲堂又能把他怎么的？我还从没见过这小子如何处理这般事物的，今日倒想看看。” 　　 “等看出什么，搞不好就出事了。你纯心看热闹呀。”廖显达埋怨道。 　　 “不急，这俩货总得吵上几句吧，这屋子又不隔音，总能听见一两耳朵，情形不对再说嘛。”梁尚乾正说着，见沈晗跛着脚上来了，连忙跑了过去，嘴里心疼地直喊“我的小姑奶奶，看热闹看出毛病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