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便被栗梅给叫到在沙发上盘膝打坐的梁尚乾面前足足十分钟过去了,他愣是老僧入定般连眼都没睁一下。 “老大,好歹发句话吧,罚站也总得有个由头吧。”终于是吴岩耐不住开了口,身边的老潘没事人一般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梁尚乾也终于撤下了双脚瞄着吴岩说:“那就先说说你和老潘之间的猫腻吧。” 吴岩一屁股坐到他跟前的茶几上,抱怨道:“我就搞不懂了,喝个酒而已,怎么你和周纲堂就一口咬定我俩跟浅北的死有着什么狗屁的不可告人的猫腻呢?” 梁尚乾脑壳往一边一摆:“坐边上去。少在老子面前耍小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你和老潘、老潘和秀儿,你们三个人之间事先怎么就不晓得统一一下口径再去糊弄人呢?是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吴岩犟着颈子分辩道:“都不是,是心中无鬼没当回事。” “什么没当回事?”梁尚乾以为抓住了他的纰漏。 “出门买下酒菜这事呀。喝酒就是喝酒,在一起就是在一起,谁会想到出门买个下酒菜或者上个茅房事无巨细都得交待个清清楚楚?” “你审过人没有?这叫细节。所有的纰漏和陷阱往往就在于口供准确度的一念间,不懂啊。” “这回不懂下回就懂了。”吴岩卖乖道。 “你以为你有几个下回呀?不要以为周纲堂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他若是直接把你们三个交到日本人手上,我看你们就哭天去吧。”梁尚乾索性就给点明了。 “那日本人也得有十足十的证据吧。”吴岩狡辩道。 老潘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说:“听不听得懂人话呀,周**那是不敢跟老大彻底闹掰晓得不?” 听话听声的吴岩忙说:“那是,除非他想跟咱整个特工总部为敌。况且他并没抓到咱们任何的把柄这也是真的。”他始终还是要把话圆回来的。 门上“砰”一声响,沈晗端着茶壶进来了,笑模笑样地对梁尚乾道:“审完了吗?茶都凉了。” 梁尚乾对着吴岩脑袋往门口那边一摆:“滚。告你们两个三个字,别玩火。” 吴岩边往外走边祭出了他的法宝——嬉皮笑脸:“遵命!玩火者必自焚,但焚不到你身上去。” 一出梁尚乾的办公室,吴岩便朝周纲堂办公室那边蹚去,老潘拉他一把:“你还要惹事呀。” 吴岩使出他耍蛮的看家本领恨恨道:“昨天在和平街173号没逮着他,这口恶气不出我非憋死了不可。我必须得警告他以后不得再打秀儿的主意还有姆妈和樊伯。” 老潘冷哼道:“你自己少给他们惹祸上身就阿弥陀佛了。” “滚——!”吴岩学着梁尚乾的口气喝一声,竟还真走到周纲堂的办公室前,重重地叩响了门。 随着周纲堂的一声“进,”他走了进去,直逼坐在办公桌后的周纲堂面前。 周纲堂的身子随着椅子往后一蹭,冷声道:“你还搞上瘾了?昨天没闹够是吗?” 吴岩用右手中指指背敲打着桌面发着恨点子说:“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周副主任,正告你,今后凡涉及到我的事,你尽管拿我开刀,不许骚扰和牵连到我的亲人们。” “放肆!”心绪极差的周纲堂“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用拳头重重地擂了桌面一拳。“我周某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你身在特工部门,难道不懂什么叫审讯手段吗?对秀儿姑娘我已经算很客气了,两天两种口供,我对她动动刑很过分吗?” “不过分,因为她是一弱女子。”吴岩把自己的一张脸抻到周纲堂的面前。“但你为什么不敢对老潘动刑?他前后两天的说法也不一致,怎不见你敢把他怎么的?” “他的情况我还未来得及核实你就闹将起来,这是个问题吗?”孰料周纲堂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见他一愣一愣的,周纲堂遂缓和了语气自找台阶道:“吴科长,我周纲堂本人跟你无冤无仇,一切都是从工作出发。昨天对秀儿姑娘动刑确有我欠考虑之处,有时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没法跟你说。但你一大早闯了进来,是否……” 此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周纲堂拿起话筒:“……是小林翻译官啊……,”对后撤一步的吴岩挥挥手,吴岩一个向后转走。“我这儿正处理一件事呢,您有何见教?” 小林那头说,前些日子周纲堂在特务机关楼下花园里照的相片洗出来了,他今天正好顺道给他送过来。 稍稍沉吟的周纲堂说:“谢了。只是我现在要过梁主任办公室一趟,那就请您把照片放在楼下的值班室,等会儿我过去拿。” 那头小林答应了。周纲堂便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子。没多久,桌上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值班室打来的,说是小林翻译官送来一个里面装着不是啥东西的没封口信封,问要不要现在给他拿上去。周纲堂对他说,黄茂德科长马上会过来,交给他就是了。 放下话筒的周纲堂拿起桌上的步话机联络上此刻正领着人巡视康明路沿线的黄茂德,让他回来一趟有事跟他说,然后站到窗口前看着黄茂德开着摩托车从后院那条路过来了,即刻出门走进斜对面的男厕里。 约摸三两分钟,他的办公室被人敲响了,稍等了会儿他走出厕所,办公室的门开着,他一走进去,站在屋**的黄茂德朝办公桌那方努了努嘴说值班室有他的信件,他顺便带上来了。 ——信件?周纲堂走过去拿起正反面均为空白的厚厚的信封看了一眼,心里笃定黄茂德看过里面的照片,顺手收进抽屉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画师描摹的周淑雅遗像照片交给黄茂德,让他根据她和林亦名的画像照片,以仁寿巷19号为轴心,五平方公里范围查找林亦名诸人的藏身地。 根据过往的策略,武汉地下党站与站之间相距一般不超过五公里,以达到一种相互策应和救援的最佳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