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四点多钟那会儿，总务处的几个人忙活着把“国民**执行委员会汉口特别市特工总指挥部”的招牌挂了上去，没有鞭炮没有剪彩没有领导致辞甚至没有人围观。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里拎着一块砖头跑了过来，估计这几天没少干这种事，可当他举起砖头准备砸牌子时，突然看见门口竖着俩背着枪的岗哨，吓得一下子扔了手里的砖头，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梁尚乾办公室大窗口立着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那个五味杂陈无以言说，嘴里“切”了一声的老潘转身走开之际突然冒出一句“诸位，以后进出这个门脸上就写着汉奸两个字啰。” 　　 没有谁去怼他，心头沉得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无。 　　 唯有梁尚乾瞪了他一眼，朝其他人挥了挥手来了句“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栗梅伴着沈晗往外走时在她耳边悄声说：“晗姐，咱家附近新开了一家澡堂子，我请客带你去洗掉这满身的晦气好不？” 　　 沈晗满口答应：“好呀，不过等会儿是走前门呢还是后门？” 　　 栗梅想了想才说：“还是走后门吧，我还真怕人家指着我脊梁骨骂我一句女汉奸呢。” 　　 下班铃声响起后，栗梅果然拉着沈晗走了后门，两人都快走到路口了，才拦下一辆黄包车。 　　 傍晚五六点钟辰光，满大街都是人，亦是沿街商铺的高光时刻。沈晗和栗梅同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一路浏览着临街的景致一路絮絮叨叨着女人间的话题。 　　 蓦然间，沈晗的目光被一家叫“潇晗全科诊疗所”的招牌给吸引住了，黄包车都过去了她还仄着身子往回看，脸上一副且惊且疑神色。 　　 “看什么呢，晗姐？”栗梅问了声。 　　 沈晗回了句“没什么”后，眼神犹疑着却又问她：“栗梅，那家叫潇晗的诊所是什么时候开的？” 　　 “没大注意。我很少生病，哪关心这个。不过这一带的商铺挺抢手的，估计也开了有段时间了吧。我记得上面的那个晗就是你这个晗字对吧？好巧哦。” 　　 澡堂到了，名字取得挺直接也有些趣味儿“洗洗澡堂。”沈晗和栗梅两个大美女一走进去，一下就把里面排着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目光全扯了过去。 　　 早已习惯了这类目光的沈晗竟有些扭捏了起来，在栗梅耳边轻声说：“还是不洗了吧，好些人排队呢。” 　　 栗梅正说着“来都来了，就等会儿吧，”一名伙计迎了过来殷勤地相邀道：“两位美女，我们这儿有贵宾间，单人双人的都有。” 　　 生怕沈晗掉头走了的栗梅赶紧说：“那就来个双人间。” 　　 双人间是带淋浴的那种，沈晗一脱光衣服就抢先把浴盆占了，一个身体没进水里，头枕着盆沿俩眼瞪着天花板整个人就进入了一个呆痴的状态。淋过一遍身子过来的栗梅挨着沈晗躺下了，侧过身体一只手在她胸腹上来回抚摩着赞道：“晗姐，你的身子好丝滑呀，像婴儿一样。” 　　 身体哆嗦了一下的沈晗打了下她的手嗔道：“少肉麻兮兮的，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嘻嘻笑着的栗梅道：“晗姐，你今儿怎么了？恍恍惚惚的好像不在状态。是不是不习惯跟我这么个女人一起洗，非得男人陪着才舒坦呀？” 　　 羞得一脸绯红的沈晗撩泼了她一脸的水：“胡说些什么呀，姑娘家家的没羞没臊，一天到晚就记着男人男人的。” 　　 “男人？”栗梅莫名地叹了一声。“怎么我看上的男人都看不上我呢？” 　　 “谁呀？”沈晗终于正眼瞧了她一下。“还伤上心了？跟我说说，瞧上谁了这么没眼光？” 　　 “也不是啦，可能是我的问题吧，都以为我是个朝三暮四的烂人。可晗姐，我真冤啊。”说到伤心处的栗梅眼里竟泛起了些许泪花。 　　 心里总算明白过来了的沈晗安慰她道：“好女人总有个好男人配的，你的那个男人总有一天会出现的，时候未到而已。” 　　 栗梅又叹一声“但愿吧，”见沈晗起了身便嚷了句：“你不泡了？才多久呀，晦气还没除干净呢。” 　　 往淋浴喷头那走着的沈晗说：“你还真信了？太热了，我淋淋就走了，你也快着点儿。” 　　 出了澡堂，栗梅还要请沈晗吃饭，说要来就来个全套。沈晗抚着脑袋直摇头说头晕，栗梅便说她家不远，躺床上一会儿就好，索性买些菜在家做着吃好了，沈晗辩称说还是自己家躺着好，一觉睡过去了就睡过去了。 　　 栗梅遂再未坚持，让她回去喝点热水缓缓就好了。 　　 眼瞅着栗梅拐进了一条巷子，沈晗招手拦停了一辆黄包车，一坐上去就问车夫知不知道一家叫潇晗的诊所。车夫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说，满汉口就没他不知道的地方，还问全称是不是叫潇晗全科诊疗所。沈晗欣喜地说是呀是呀，然后问他知不知道这个诊所开了有多长时间了。车夫想了想说印象中应该有三两个月了吧，反正没进去过。 　　 沿着来时的路，没多久沈晗就看到了那个“潇晗全科诊疗所”的招牌。付过车资后的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将一绺刘海捋了下来遮挡住前额和一只眼睛，一步步走到“潇晗全科诊疗所”的招牌下，满怀一种酸楚的情愫凝视着“潇晗”两个字，六年前恋人凌潇那句“我将来要开一家诊所就一定取名叫潇晗”的承诺言犹在耳，她嘴里讷讷着“凌潇，凌潇，是你吗”走进了诊所。 　　 一名年轻的护士小姐迎上前来问她是来看病的吗，点点头的沈晗问她凌潇医生在吗，护士小姐返身指了指说就在那间诊室里，要带她过去，慌得沈晗连忙说自己过去就好，待护士离开了，她才几乎是踮着脚尖靠近了那间诊室，一眼看见里面一个带着口罩正给人开药方的青年男医生，身体禁不住直颤抖，泪水霎时涌满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