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菱贸易公司货场大门，也就是黑龙会黑龙江分会的大门口，分会长小野带着他的手下们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哈尔滨深秋时节，路上的水洼也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众人冻得直打哆嗦，但都努力坚持着。 　　 几道汽车车灯刺破了夜幕，晃得小野等人睁不开眼睛。 　　 “黑龙使的车来了！分会长，黑龙使的车来啦——” 　　 一个浪人一边向小野这里跑，一边狂呼着。 　　 “快快快，大家都站好！让黑龙使看看咱们的姿态！”一名浪人头目急忙喊着。 　　 “嘎——”的一声，汽车停下了。 　　 当白天锡钻出汽车的时候，浪人们集体向他鞠躬，并齐声高喊：“属下恭迎黑龙使阁下大驾光临，祝黑龙使阁下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旋即，那个曾经当过白天锡的会计的、在白天锡的提携下当上黑龙会黑龙江分会会长的小野疾步跑了上来：“黑龙使阁下，这么晚了，还劳您大驾光临，我们真是过意不去。还望黑龙使阁下海涵！” 　　 小野一边说，一边连连鞠躬。 　　 白天锡摆了摆手，示意这些撅着屁股对他行礼的日本浪人们直起身：“免礼吧，咱们进去说。对了，你通知你的厨子们给我弄些中式的夜宵。他奶奶的，老子忙活了大半夜，早就饿了。” 　　 “哈依！” 　　 小野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浪人们簇拥着他们的黑龙使刚刚走进大客厅，两个身穿日本和服的浪人，也匆匆地跑到了白天锡的面前。 　　 一人鞠躬行礼道：“……黑龙使阁下，我们外出办事，未及时迎接您。请您原谅！” 　　 另一人也是鞠躬行礼：“黑龙使阁下，请您处置我们吧！我们辜负了您的希望，把山寨那点家底弄光了！” 　　 白天锡定神一看，吃了一惊：“我日，怎么会是你们两个？” 　　 原来，这两个人是孤石寨大当家的佐佐木和二当家的米之一！ 　　 佐佐木连忙解释：“黑龙使阁下，我们的确是辜负了您的希望。孤石寨那么好的根据地，没想到一夜之间会灰飞烟灭，仅剩下我们两个人逃了出来。如果您认为我有罪的话，我可以剖腹谢罪！” 　　 白天锡听了，心里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故作愤怒地揪住了佐佐木的衣领：“你说什么？孤石寨怎会灰飞烟灭？” 　　 “黑龙使阁下，那天，我把您送到了靠山屯镇之后就返回了孤石寨，与二大当家的米之一开始筹划过江袭击朝义勇队的行动。没想到我们大意了。那朝/鲜义勇队的尹逸顺率领他们好几千人的大部队摸上了山，与我们寨子里的那些支那胡匪里应外合……我们的浪人们全部战死，只有我和米之一拼命逃了出来……” 　　 白天锡松开了佐佐木的衣领，回手给了佐佐木和米之一每人一个耳光，心想：崔根洙和尹逸顺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佐佐木他们深信是朝义勇队攻击了他们。看来，尹逸顺的义勇队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挨了耳光的佐佐木和米之一像小鸡吃米一般连连鞠躬，嘴里说着自己该死之类的话。 　　 小野见状，连忙上前为这二人开脱：“黑龙使阁下，佐佐木和米之一是拼死逃出来的。头山满会长和副会长内田良平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二位老人家对佐佐木和米之一在支那境内发展浪人的这种行为深为赞许。所以，他老人家才派佐佐木和米之一来配合黑龙使您的行动。” 　　 白天锡转过身，信步走进了大客厅，在正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才问小野：“会长阁下派佐佐木和米之一来配合我的什么行动呢？” 　　 小野连忙回头一摆手，他手下那些众多的日本浪人们鞠着躬退出了大客厅。 　　 小野这才说：“黑龙使阁下，我奉头山满会长的命令通知您。咱们黑龙会在爱沙尼亚的塔林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当然，这家贸易公司的性质您是知道的。头山满会长派佐佐木和米之一任塔林的这家公司的正副总经理，专门配合您的行动。同时，由这家公司为您提供活动经费。” 　　 “哦，原来如此。” 　　 白天锡应了一句之后，心想：到了陌生的爱沙尼亚塔林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还真的需要这两个狗腿子在自己的手下办事呢。再说，这也是头山满亲自安排的，主持塔林那边活动的吉野染井肯定也是支持。干脆，送这两个家伙一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白天锡说：“既然是头山满会长放了话，那我就饶过你们。不过，我会将你们两个这种严重的失职行为记在我的账上。你们到了塔林之后，要在我的手下好好工作。否则的话，我和你俩新账旧账一起算！” 　　 “哈依！” 　　 佐佐木和米之一齐声应道。 　　 说话间，小野道：“黑龙使阁下，您吩咐准备的饭菜已经准备妥当。咱们是不是去大餐厅？” 　　 “赶紧去。这一天把我忙的，连饭都没有好好吃。” 　　 …… 　　 白天锡刚刚吃完了夜宵，小野就捧着几张车票递了过来：“黑龙使阁下，按照吉野机关长的吩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前往爱沙尼亚的火车票，都是包厢的。请您过目！” 　　 白天锡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头山英子，就问：“车票是哪一天的？” 　　 “后天。” 　　 “我日，咋这么急？我刚刚和吴大帅谈好离职的事情，还没和吴小权仔细谈呢。这时间有些紧了吧？” 　　 “黑龙使阁下，上面是这样吩咐的，我们只能遵照执行而已。其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 　　 白天锡的嘴里嘟囊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之后，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南云美织，嘴角上挂了一丝奇怪的微笑。 　　 他对南云美织说：“南云……或者是说乌小姐。你既然是我这个小组的组员，你必须听我的命令。等到了爱沙尼亚的塔林之后，你就在佐佐木的手下工作。没我的命令，你任何地方都不允许去。” 　　 南云美织站了起来，厉声说：“鹿丸中尉，我是关东军的情报人员，是军人。而这些人都是日本浪人。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佐佐木的领导！” 　　 白天锡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你虽然是关东军的情报人员，但和头山英子不同。她和我都是中尉军衔，而你啥都没有，是一个大头兵。天知道你这是咋混的。让我们黑龙会分会的监督佐佐木来领导你，我看就非常合适。你就驻扎在佐佐木他们的这个公司内，便于和我沟通。” 　　 “鹿丸中尉，我归你领导不假。但你也归吉野中佐领导。我想，我会和吉野中佐一道驻扎在使领馆内的。” 　　 白天锡怪笑了一通才说：“小姐，人家英子小姐是中尉，才有名份驻扎在使领馆。你，只能住在佐佐木的公司那里冒充我手下的小职员，听我的调遣！如果你敢抗命的话，我只好把你的行为上报到河田大佐那里去了。到时候，河田大佐再以你抗命不遵为由，让你自己用小刀在肚子上这么一划。嗯，可是挺疼的啊。” 　　 南云美织听了，气得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 　　 前往遥远的爱沙尼亚是一件大事。白天锡这些年交往的人有很多，按理说，前来送行的肯定少不了。但为了不惊动众人，他要悄无声息地出发。 　　 在站台上，只有吴小权、颜永刚父女和萨日娜前来送行。 　　 吴小权和颜永刚均以为白天锡仅仅是去一趟国外签一些合同之类的东西，很快就会返回。所以，这两个人表现淡淡，仅仅是叮嘱了一些要白天锡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但颜如玉和萨日娜就不同了。白天锡临走之前，和这两个人促膝长谈，把自己要长时间留在塔林的意思一并告知了二人。所以，这两个人都是泪眼婆娑的。他只好极力地安慰，甚至承诺用不了多久就回来接她们。 　　 火车终于启动了。这时，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 　　 白天锡的这次欧洲之行，仅带了马永强一个人做为他的警卫。头山英子、南云美织、佐佐木和米之一则是他的随从。当然，还有那个去就任日本驻爱沙尼亚使领馆一等武官的吉野染井。 　　 据吉野染井讲，他们到爱沙尼亚的塔林有一万多公里，坐火车至少需要半个月。 　　 白天锡一听，惊得吐了吐舌头，暗忖：妈了个巴子的，这么远的路程，岂不是把老子的屁股都磨出了茧子？看来，每天只能和这两个小骚蹄子磨嘴皮子玩了。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调理一下这个什么南云，让他知道老子这小白狐可不是白吃干饭的！ 　　 列车从满洲里驶过了国境线，吉野染井命令白天锡立即换上了日军军服。因为“鹿丸圣中尉”现在是大日本帝国驻爱沙尼亚使馆的二等武官，在路过的苏俄国土上必须显示他们的身份。 　　 吉野染井带着两个他的手下在他的包厢里整天看着关于爱沙尼亚历史方面的书。他甚至是还给白天锡送过来两本。可白天锡哪有这个雅兴？ 　　 渐渐地，这列火车驶入了一片陌生的地域。这片土地上，充满了森林、河流和宝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那从未见过的白色世界，心里一直在想：那遥远的爱沙尼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