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行在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大地上，就像一条从东方而来的巨龙在狂奔。列车之外寒冷刺骨，车玻璃的四周都挂着厚厚的冰霜，只有中间那一小块地方未曾冻住，这才让旅客们在枯燥的旅途当中能有机会欣赏着外面的世界。 　　 绕过了巨大的贝加尔湖，来到了伊尔库茨克城，列车停了下来。列车长举着大铁皮话筒，逐个车厢通知各位旅客：前方出现了极为罕见的降雪，大雪将火车道完全掩埋。列车要在伊尔库茨克火车站停留至少一天，待护路工人清除雪阻之后，列车方可行进。 　　 列车上的各色旅客们听到这一消息后，议论纷纷，不少人大声咒骂着，说是这趟火车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这种情况对于白天锡来说倒是无所谓。吉野染井说，他们不需要住在列车上，可以到市内包一个舒适的旅馆，或者是到他们日本人的领馆住上一天，顺便还能逛一逛这个著名的伊尔库茨克城。 　　 雪越下越大，甚至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几米开外都难以看清人影，这让白天锡等人第一次领略到了西伯利亚的风雪。 　　 吉野染井派他的一个熟知这里情况的部下前去日本人驻扎在伊尔库茨克的领馆联系。功夫不大，他的那名手下便带着一大帮日本驻伊尔库茨克领馆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 　　 吉野染井与这些人见面之后，众人分乘几辆汽车，向驻扎在市郊的领馆驶去。 　　 因为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的缘故，白天锡并没有看清楚这座三百多年历史的城市的面貌。他听随行的一位日本人介绍，在三百多年前，这里是支那中原的故地。以后经过了一系列什么条约之类的，丢失了这些地方。现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丝一毫的中原那边的痕迹，取而代之的都是俄罗斯式的建筑。 　　 这一点，白天锡并不否认。因为尽管是漫天大雪，他还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路旁那座座巨大的东正教大教堂黑乎乎的身影。 　　 车轮下的雪在吱吱作响。道路两旁一直有一些随行的汽车。但这些汽车不是他们车队的，因为里面坐的都是一些身穿黑色皮夹克、警惕地盯着他们的苏俄人。白天锡判断，这些人一定都和莲娃娃她们一样，是什么从事情报工作的、远东情报局的人。 　　 没过多久，这支车队便来到了位于一条巨大河流的岸边，这里就是日本驻伊尔库茨克领馆。这家领馆并不大，只是一个两排、十多间平房所组成的小院。小院的正中立了一个旗杆子，旗杆子上面垂着一面软弱无力的膏药旗。 　　 大概是因为这家领馆的规模不大，领馆主事便将这一行人安排在了他们隔壁的一家俄国人开设的旅馆内。 　　 照例，伊尔库茨克领馆的主事要宴请这一大帮来自他们国家的尊贵客人。再说，这个领馆的工作之一也是进行间谍活动，他们需要和这些日本驻外武官交流一些情报。 　　 宴会倒是很隆重。吉野染井和领馆主事聊得热火朝天，话题自然都是关于苏联远东军事情报的。头山英子和南云美织在一旁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白天锡自然是对这种话题毫不感兴趣了。再说，刚刚离开中国，这个领馆主事接哪门子风？洗哪门子尘？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好几个“妈了个巴子的”之后，就找了一个借口，准备回旅馆去睡觉。 　　 一个日本领馆的小职员殷勤地带着这位年轻的中尉前往那家俄国人开设的旅馆。 　　 走进了旅馆的大门，俄国经理对着白天锡连连鞠躬，并说了一大堆叽里咕噜的俄国话。 　　 白天锡肯定是听不懂。到了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如果去了那遥远的爱沙尼亚塔林，自己身边没有翻译，怎么办事？那个头山英子和南云美织肯定是不会爱沙尼亚的语言，或是俄语的。若是伊莲娜巴耶娃在自己的身边可就好了。 　　 伊莲娜巴耶娃在上海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据她说，连雅科夫和喀秋莎都去了。唉，想让伊莲娜巴耶娃回到自己身边是不太可能的了。 　　 俄国人布置的房间很舒适，特别是那张柔软的大铜床，这可比东北那些大土炕舒服得多。 　　 白天锡进了自己的房间，猛地向大铜床上一摔。大铜床颠了好几下，似乎是卸去了他这一天的疲惫。 　　 歇了好一会儿，他坐了起来，脱下了身上那别扭的日本军服，准备去冲一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可就在他刚刚脱去上衣的时候，一个硬邦邦的物件顶在了他的腰上。后面有人用汉语说：“别乱动，把手举起来！” 　　 白天锡一听，吓了一大跳。他不得不乖乖地举起了双手，心里盘算着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苏俄的那些特工吗？嗯，有这种可能！ 　　 “……我……我没乱动。请问英雄是谁？如果你想要钱的话，咱们好商量。” 　　 后面那人听了这话，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小白狐又想用钱来买路？” 　　 白天锡听了这话，慢慢地放下了手：“我的老天爷，这么远，你都能追到这里？” 　　 说罢，他猛地回过了头。原来，后面站着的人竟然是喀秋莎！ 　　 喀秋莎穿了一件传统的俄罗斯式长裙，上身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小斗篷，将脸捂得严严实实。但她曾经是白天锡的情人。所以，白天锡仅从她的话音里就判断出她是谁。 　　 这要是放在以前，白天锡肯定会扑上去，搂着好久未见的喀秋莎在床上乱滚的。但现在不行了。喀秋莎已经成了雅科夫的妻子，他必须尊重她。 　　 他上前拨开了喀秋莎头上那斗篷的帽子，问：“你不是和雅科夫，还有莲娃娃等人去上海了吗？上海那边的什么起义办完了？” 　　 喀秋莎坐在床上，脸上显得有些冷峻：“常继英他们的党组织筹划了这次上海工人武装起义，我们远东情报局只是帮助他们筹措一些武器而已。但是，南面的北伐军还没有打到上海，而在上海的孙传芳的力量还是很大。这次武装起义失败了。当然，这是暂时的。常继英他们正在筹划下一次的工人武装起义，以迎接北伐军的到来。” 　　 白天锡点了点头后，才说：“我在上海的时候也经常去我们的兵工厂，看到那些工人也是吃不饱……食不果腹的。我们的工厂还好一些，别人家的工厂可就更糟糕了。难怪常大哥他们会领导工人起义呢。若我还是在上海当那个警备司令的话，或许常大哥的这个起义会成功的。” 　　 “可惜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喀秋莎，咱说这事干啥？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喀秋莎也笑了笑：“这是我们的国家，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别跟我撒谎了。我还不了解你？直说吧！” 　　 “那好吧！”喀秋莎站了起来，“天锡，日本人是不是在东北制定了一个成立满蒙犹日新型帝国的计划？” 　　 “你真不愧是远东情报局的情报员。” 　　 “天锡，你这次去爱沙尼亚，是不是和这个计划有关？” 　　 白天锡点了点头。忽地，他心生一个念头：自己不正是想毁掉日本人的这个计划吗？现在真是一个好机会——借苏俄之手来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白天锡说：“喀秋莎，对于这件事情，你们远东情报局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从多个渠道获悉，日本人打算在哈尔滨一带成立一个由犹太人组成、日本人主导的日犹帝国，是包藏着很大的祸心的。首先，他们要榨取犹太人身上的价值，用于战争……” 　　 白天锡打断了喀秋莎的话：“你说的这一点，我倒是很赞同。如果犹太人没有钱的话，日本人屌都不会屌他们的。” 　　 喀秋莎续道：“其次，他们成立了这个帝国，是想以这里为跳板而进攻我们苏联。同时，也为分裂你们中国做准备。我们远东情报部门自然是不允许他们实现这一目标。你常大哥的那个组织也不允许。” 　　 白天锡道：“也就是说，你们想毁掉日本人的这个计划喽？” 　　 喀秋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管住我们国内的犹太人，倒还好办。但是，欧洲那边的犹太人可是很多的，而且很多都是腰缠万贯的商人。目前，日本人的这个计划刚刚开始实施。而犹太人又被他们忽悠的兴致极高。我们只能慢慢地找机会毁掉他们这个计划。” 　　 “这也好办。日本人打算利用你们苏俄境内的西伯利亚铁路，将欧洲的犹太人运到我们中国的哈尔滨。你们把这条铁路截断不就行了？” 　　 “这不太现实。首先，这不是唯一的一条通道，他们可以从海上运送犹太人。再说了，你们去了爱沙尼亚之后，会给这些犹太人办理签证。那些犹太人拿了签证之后，我们无法将他们拦截下来。否则会引起国际纠纷。所以，我们想从源头上毁掉他们这一计划！” 　　 “也就是说，你们想在爱沙尼亚那里动手了？”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