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客栈包房。 　　 炭火很旺，罗国矮还在不停地往火盆里添加木炭。 　　 李施烟说：“快吃中午饭了，还要添火？” 　　 罗国矮：“饭堂里太冷，端回来在屋里吃算了。” 　　 李施烟：“这个提议不错，在都梁，我们的贵宾餐厅也是烧了火盆的。天寒地冻的，不知何日是尽头。” 　　 罗国矮：“早着呢，‘清明断雪，谷雨断寒’，现在才立春。” 　　 李施烟：“今天是十二吧？” 　　 罗国矮：“对，正月十二。” 　　 李施烟：“银白元是初九走的，现在还没有回来……” 　　 罗国矮：“是啊，出去这么久，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说着话，这时外面有人叫门。 　　 “是候洞猿。”李施烟听出声音来了。 　　 罗国矮：“进来，门没上闩呢。” 　　 候洞猿：“矮哥你出来吧，今天我要给你三个惊喜。” 　　 罗国矮本来不想动，一听说有惊喜立即起身来到外面：“惊喜在哪里，为什么非我出来才能说？” 　　 候洞猿：“你跟我走就知道。” 　　 罗国矮跟着候洞猿来到客栈后面的马棚，他有点不解：“来这里干什么？” 　　 候洞猿指着一匹枣红马问道：“矮哥认得吗？” 　　 罗国矮：“是蒋老板家的马呀。” 　　 候洞猿：“对，是蒋老板的马，他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以后这匹马归你了——” 　　 罗国矮一听立即喜不自禁，伸手摸着马背说：“这马真漂亮……” 　　 候洞猿：“怎么样，算不算一个惊喜？” 　　 罗国矮说：“算得上吧。第二个惊喜在哪里？” 　　 “你别问，先帮我把东西扶到肩上再说。”猿洞猿拍着马鞍上一个沉重的包袱说。 　　 罗国矮个子小，费了好大的力气帮候洞猿把包袱从马背上弄下来，又用尽吃奶的力气帮着扶到候洞猿的肩膀上。 　　 这时候他才知道上了当：“什么惊喜，你小子原来是要我帮忙。” 　　 “矮哥，这个你要听我解释，来的时候是我一个人扶到马鞍上的，这一路上实在辛苦，因为驮了这么多东西，上坡还得下马走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才请你帮忙。” 　　 “帮忙就直说帮忙，不要编出别的缘故来。” 　　 “我没有编嘛，本来是事实。” 　　 两个人说着话不觉间到了房间，候洞猿把包袱放下。罗国矮说：“光顾着说话，我忘了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候洞猿：“矮哥，你自己打开看下。” 　　 罗国矮解开包袱，发现里面全是腊肉、猪血饼、板鸭、香肠之类，禁不住囗水直流：“候警官，这么好东西，哪里来的？” 　　 “蒋老板特意给你带来的，这算不算一个惊喜？” 　　 “算算算，好久没吃家乡菜了，李管家一样拿一点去厨房加工，今天中午要好好吃一顿！” 　　 “那你干什么？”李施烟有点不太愿意被人使唤。 　　 “我去搞酒，要不你搞酒？” 　　 李施烟：“好好好，我去厨房。” 　　 罗国矮：“候警官，你跟李管家一起去帮忙搬个小餐桌过来，今天的中午饭在房里吃了。” 　　 罗国矮在街上打了十斤酒，回到包房，六个都梁特色菜已经摆在小餐桌上，罗建成也回来了，正跟李施烟、候洞猿在火盆前坐着等他呢。 　　 四个人都用大海碗喝酒，罗国矮给每个人倒满一碗：“今天是正月十二，四个人难得在一起，算是提前一起过元宵了，来，把酒干了！” 　　 四个人端起碗一饮而尽。 　　 连喝三碗，罗国矮说：“候警官，你说有三个惊喜，才说了二个，还有一个打算什么时候说？” 　　 候洞猿：“马上说。我出门的时候蒋老板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们局长已经接到宝庆方面的口头通知，上级调他来靖州任局长，等不了几天要来上任了。” 　　 “好事！好事！”罗国矮、李施烟、罗建成喜出望外，兴奋得拍起手来。 　　 罗国矮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喜事连连，难得大家高兴，来个一醉方休。” 　　 李施烟：“既是喝酒，最好要有助兴的项目，猜拳行不行？” 　　 罗国矮：“这个太俗了，不如吟诗作对。” 　　 罗建成：“作诗我可不会。” 　　 候洞猿：“作诗太雅，要不唱山歌、讲笑话。” 　　 罗建成说：“我先讲个笑话。从前有个穷光蛋，真正是家徒四壁。有天夜晚村里来了贼，左邻右舍都在喊叫。 　　 穷光蛋知道了，他不是跟着邻居一起叫，而是赶紧和老婆做那种事。老婆不解说，来了贼你高兴个啥？穷光蛋说：“我不是高兴，来了贼家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我下面的这个宝贝，我把它藏进你的洞里就不怕偷了。” 　　 罗建成说完喝了本份的酒。候洞猿说：“建成说笑话，那我唱山歌算了：放牛放到青草坪，郎脱裤子妹脱裙。郎的裤子树上挂，妹的裙子铺草坪。看牛伢子你莫喊，当得吃斋上云山。” 　　 候洞猿唱完也喝了本份。 　　 轮到李施烟，他说：“到了我这个年纪，那些情呀爱的不是很感兴趣了。有一首歌我很感兴趣，其中有一句‘天也空，地也空，人生忙碌在其中’，哪个要是能唱全，我认罚。” 　　 罗建成说：“这种歌只有矮哥会唱，因为他无所不能。” 　　 “罗建成你这是捧杀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至于李管家说的这个歌我碰巧知道。” 　　 “好，你唱。”李施烟率先鼓掌。 　　 罗国矮唱道：“寒来暑往春复冬，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空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堕为谁动。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房也空，院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田也空，土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官也空，职也空，尽是蘖债恨无穷。酒也空，氣也空，世間浮華一陣風。车也空，马也空，人去物存永无踪。” 　　 李施烟感叹：“歌写得真好！这是一道禅歌，作者好像是个僧人。” 　　 罗国矮：“作者叫悟空。真名叫陈谔，广东番禺人，明朝永乐年间，他以乡举身份进入太学，任职刑科给事中。 　　 陈谔为人耿直，遇事刚毅果断，弹劾不避权贵，他天生一副大嗓门，每次向皇帝奏事的时候，都大声如钟，明成祖朱棣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声秀才’。 　　 有一天，陈谔因为一件事得罪了永乐皇帝朱棣，朱棣命人在奉天门外把他活埋，只露出脑袋出气。一连七天，不给饮食，陈谔竟然熬了过来，永乐帝摇头感叹：‘是天性也！’于是赦免了他，官复原职。 　　 但陈谔本性不改，入朝时一如既往，心里想什么都直言不讳，令永乐皇帝十分不爽。又一日，陈谔再度‘直谏忤旨，被皇帝惩罚去修筑‘象房’。陈谔是个清官，没钱请人替劳，只能亲自动手充当苦力。 　　 永乐帝路过象房，发现老陈正在埋头苦干，可怜他，于是让他再次官复原职。陈谔后来升职顺天府尹，任内政尚严鸷，执法严苛，很多官员都惧怕他。后又派驻湖广、山西等地任按察使，因犯有过失被免职。 　　 明仁宗在位的时候，赦免了陈谔，下诏令其官复原职。在湖广期间，陈谔经常弹劾皇帝的六叔楚王朱桢，引起明仁宗不满，将其降职为海盐知县。陈谔曾一度在荆王府做荆王朱瞻堈的长史，他的性格令王府上下讨厌，皇帝不得不把他调任为镇江同知，不久回到老家番禺。这首禅歌是这个时候所作。” 　　 罗建成道：“这个陈谔，他为何起个法名跟《西游记》里孙猴子一样呢？” 　　 罗国矮：“这个确实有点怪，不光是法号相同，陈谔被‘活埋’的事发生在明朝永乐年间，吴承恩是在嘉靖年间创作《西游记》，陈谔比吴承恩大一百多岁，不排除吴承恩就是把陈谔当成孙悟写的。” 　　 李施烟：“有趣有趣。” 　　 十斤酒已经见底了，罗建成正喝得起劲：“矮哥，要不要再去打十斤酒回来？” 　　 罗国矮说：“我们已经高兴过头了，要记得乐极生悲。我看酒是喝得差不多了，罗建成你快一点扒碗饭去做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