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是湖湘人家的习俗，蒋兴和面对曾家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无法拒绝的，因此心理更急着要找到女儿。他把隔壁的罗国矮叫来，慎重地问道：“国矮，如果这边的工作交给你，下一步工作你怎么安排？” 　　 罗国矮说：“第一，继续对望乡客栈全面监控；第二，重点监视刘得银，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为什么要监控刘得银？” 　　 “谭小苦在靖州人生地不熟，小姐就更不用说了。十有八九，他们目前是藏在某一个山洞里，对环境不熟当然不敢随别走动，但是，他们是人，吃喝拉撒一样不能少。尤其是吃，没有吃的能活下去吗？” 　　 蒋兴和：“你是说刘得银会给他们送吃的？” 　　 罗国矮：“这是肯定的！” 　　 蒋钰莹觉得洞内这些织成毯子的头发来历蹊跷，谭小苦越是不愿意说她越是想知道，最后谭小苦不得不如实说：“你肯定也猜到了，这些头发是从死人头上剪下来的。” 　　 “这些死人都是谁呢？”蒋鈺莹更好奇了。 　　 “他们都是长毛。” 　　 “原来是洪秀全的太平军，”蒋鈺莹这下全明白了，原来都梁是曾国藩办团练的中心地带，湘军中的不少将士是都梁人，“这一张床垫得用多少人的头发啊……” 　　 “干我们这一行，这东西见得多了，我和师父在都梁那阵子，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能挖到几床这样的毯子。” 　　 “真够殘忍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都是这样的。还有，曾国藩是以杀敌多少论功行奖的，杀一个太平军就把辫子割下，辫子数量的多少决定奖赏的多寡，久而久子，军中的辫子堆积如山，于是有人发明用辫子织床垫。据说我们都梁藉的湘军凡是活着回来的都有这样的床垫，多的还不止一床。” 　　 天全黑了，洞外不时传出怪异的声音，蒋鈺莹本能地往谭小苦的怀里靠。 　　 “秋后了，有点冷，这样会暖和一些……”谭小苦知道这荒山野地的，肯定会有野兽，蒋鈺莹害怕很正常，为了给她面子，他有意强调天气。 　　 “是的，很冷。”蒋钰莹觉得谭小苦的话很暖心。 　　 “你今天跑了很远的路，又受了惊吓，现在一定累了，好好休息。” 　　 “小苦，那我就睡了……” 　　 “嗯，你好好睡。” 　　 可是蒋鈺莹即使真的很累，但还是睡不觉……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她饿啊…… 　　 “小苦，你睡着了吗？” 　　 “没有……”谭小苦也饿了，但他与蒋钰莹不同，他是饿习惯了的，有时两三天不吃饭也扛得住，一天不吃东西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他也知道。蒋钰莹是千金小姐，不禁饿。只是在这黑灯瞎火的荒山野地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小苦，得银什么时候能过来？” 　　 刘得银来了，就有吃的了。谭小苦明白，蒋钰莹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实在是饿得顶不住了。 　　 银白元在灯下拨拉着算盘珠子，这时刘得银走了进来。 　　 银白元想起一件事来：“得银，吃的东西他们有吗？” 　　 刘得银：“没有。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 　　 银白元把眼镜摘下放在桌子上：“这是个大问题，人是铁，饭是钢……小苦还好办，人家蒋钰莹是千金小姐不禁饿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明天无论如何要想办法送点吃的过去。” 　　 “我也想快点送过去，可是只要我去出一趟回来，连上茅厕都有人跟着……” 　　 银白元焦急地搓手：“这……这怎么办呢？” 　　 都梁客栈包房。 　　 煤油灯在房间点亮了，这在靖州是最好的照明，哪怕是同样住在都梁客栈，普通房间点的都是桐油灯或者松油灯。即便是桐油灯也不能点得太久，时间一到店小二会拖着长声提醒——这年头钱不好赚呢，不要浪费灯油…… 　　 包房则不同，这里哪怕通霄不吹灯店小二是不会管的，因为费用已经算到房钱里了。 　　 包房里的蒋兴和突然有一种担心，忍不住对罗国矮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找到莹儿，是找到以后要她以蒋小莹的身份去曾家当儿媳……她会愿意吗？她的性格我是最了解的。” 　　 罗国矮：“如果是现在找到她，这个确实难说，如果是多日之后找到了，那就不用担心了。” 　　 蒋兴和：“此话怎讲？” 　　 罗国矮：“小姐现在不愿意跟老板回去，除了谭小苦挟持，最主要的因素是还没有吃够苦，偶尔的一点点小苦头，她反而觉得刺激，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是教她吃大苦！” 　　 蒋兴和点头：“有点道理！你说，如何才能叫她吃大苦？” 　　 罗国矮：“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们盯紧刘得银，他们就没得吃的，加上秋后转凉，晚上没有被子，饥寒交迫之下，意志再坚强的人都会动摇，小姐她一个弱女子没办法顶住！” 　　 谭小苦是过来人，知道饥饿最难熬的是刚刚开始，一旦过了头就会复归平静。 　　 对蒋钰莹来说也是这样，大约半夜过后，她不再饿了，随之还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次日早晨。 　　 接着谭小苦也醒来了，此时山洞外的各种鸟儿叫得正欢。两人从耳房回到大洞，蒋鈺莹对那一大堆兵器及铠甲产生了兴趣，问这问那。谭小苦果然见多识广，他不光能辨认出每样兵器的年代，还知道兵器主人所处军中的官阶，甚至还可以把墓主与某一段历史联系到一起……蒋鈺莹通过听故事无形中知晓了都梁的历史。听完后，情不自禁感叹：“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山洞里竟然是一部浓缩了的都梁战争史！” 　　 不知过了多久，谭小苦问道：“鈺莹，你觉得饿吗？” 　　 可能是饥饿周期未至，也可能是让她忘记了饥饿，但此刻经谭小苦一提醒，蒋钰莹马上就觉得饿了。 　　 “小苦，得银什么时候来啊？”蒋钰莹又问这个问题。 　　 “我们不要指望刘得银过来，眼下最少有几双眼睛一刻不停盯着他，他是不敢过来的。” 　　 “我们怎么办呢？等着饿死吗？” 　　 谭小苦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饥饿的蒋钰莹，他想到用一个什么新鲜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时那一堆旧兵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从中寻出一把样式有点特别的古刀，用夸张的声音说：“啊呀，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什么宝贝？”蒋钰莹也想分散对饥饿的注意力。 　　 谭小苦拿起刀认真看：“开元三年，唐玄宗的年号呀……这是一把唐代的横刀。” 　　 “什么叫横刀？” 　　 “《唐六典》上有记载，古代军队里的刀子有四种式样：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这种刀子排在第三位………” 　　 蒋钰莹：“古代的刀子还分得这么细？它们都有什么作用？” 　　 “仪刀也叫唐代仪刀。魏晋两宋称为御刀，明代为御林军刀。它的战场实战出现在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以及民间武术家结合日本刀术，传之于其部下，杀敌致果，斩将搴旗，赖以刀法，威震华夏。冲锋陷阵，它既是刀又如枪。 　　 “障刀排在唐刀式制的第二位，名字由它的用途而来。障刀很短，多在七寸到一尺五寸之间，类似于匕首。短小的优势是轻便灵活，便于近身肉搏。” 　　 蒋钰莹：“你手里的这种横刀有什么作用？” 　　 “横刀是隋唐时代兵士的佩刀。当时皇宫的士兵、衙役、捕快、守城站岗士兵、巡逻士兵都配戴这种，类似于现在警察的配枪、警棍，长度在一尺八到二尺四之间。 　　 多为60~80厘米。你看这把横刀二尺长左右，可惜锈得厉害，收藏价值不大。” 　　 “陌刀有什么作用？” 　　 “陌刀的作用大着呢，它是长柄刀，流行于高宗调露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其特点，一是集体作战，讲究团队合作；二是攻击点明确，就是对付骑兵，弥补马匹不足的弱点。到了唐玄之后，史籍鲜见陌刀的记载，原因是当时规定陌刀不允许陪葬，所以盗墓界也很少有人见到过实物陌刀。” 　　 “你这一说，我有点想知道古时候真实的打仗是怎么样的了，因为无论是《水浒传》或《三国演义》，那里的打仗都描述得很模糊。”